自从周拙双亲离开后,周拙从一个还算活跃的少年变得不近人情,独来独往,和谁都无话可说。而这种沉闷和孤独在他接管军方后愈演愈烈。 他几乎变成了一个只会工作和战斗的机器。 夏维颐觉得,他胸膛里没日没夜跳着的,根本是一颗机械心脏。 好巧,他遇见了同样拥有一颗机械心脏的南丧。 而那确是全世界最柔软的人。 “行行行,那先不拆……你别急,我再叫一些人来,大家共同商量一下,总会有点办法的。”夏维颐擦着快步走出门外。 两分钟后,所有参与过仿生机器人研制的研究员在夏维颐的私人研究室集合。 方崖第一个冲到南丧面前,他做了和夏维颐一样的动作,确认南丧已经损毁,随后红着眼圈问为什么会这样。 “周上将的意思是……”夏维颐哽咽道,“要我们尽力修复南丧。” 众人默了半分钟,决定会为了南丧全力一试。但因为南丧机体受损严重,如果要维修,就必须拆机。 周拙愤怒地将一众人都拂开,决不允许他们这样对南丧。 夏维颐无奈,使了使眼色让他们先出去。 门关上,只剩下他和周拙。 两人都没有说话。 周拙只是伏着身,一遍一遍地听南丧的心跳。而那片皮肤下传来的,只是冰冷的寂静。 夏维颐终于开口,他喊道:“阿拙……” 没有回应。 可是他没得选。周拙也没得选。 但凡想要南丧回来,他们都只能选择拆开南丧的身体。 夏维颐抿唇道:“需不需要我给你一点时间。” 周拙仍然不答话,只安静地贴着南丧。 夏维颐垂眸,眼角落下一滴泪,他仰头擦了擦,说:“阿拙,你考虑一下,我尊重你的选择……” 他起身,“还有就是,血清……研究出来了,再找二十几个异变的居民做试验,应该就能送出去用了,我……我随时等你通知。” 他走出去,却觉得一步步都沉重无比。 分明天才亮了,怎么却又暗了。 - 周拙在研究室里枯坐了两天两夜。 夏维颐每次睡醒,来问他意见,都只收到了沉默的答复。 他就坐在南丧身边,看着南丧的脸。直到视线偏移、模糊,然后双目重新聚焦,再次重复之前的动作。 阮北和白墨乾来过七八次,汇报城内最新的情况,周拙却也不闻不问,仿佛已经把军方最高执行长官的职责全部都抛下了。 光电屏障竖起,军方压力便只剩下清理丧尸。 周拙不在,丧尸清理速度虽然不如往次快,但也因为居民大都被保护起来,变异的并不多,所以也在两天完成了清理。 已变异的居民均作为受试者使用第九研究所最新研发的血清,均在四个小时内恢复正常,正在进行临床观测。 血清的出现,标志着丧尸时代即将走向结束,一切似乎都往美好的方向发展,城内的居民欢歌载舞,彻夜都有放肆的笑语。 却只有列塔尖地下九层,总有恸哭声传来。 第三天凌晨五点半,夏维颐收到周拙的讯息:“拆吧” 夏维颐醒来便召集所有研究员成立保密专项工作组,而工作组的第一项任务,就是将南丧的遗体送到地下研究室。 夏维颐做了很久心理建设,才踏进周拙所在的房间。 不想这项任务进行得异常顺利。 周拙自然地起身,站在了一侧,任由他们将床下滚轮的固定器拨开,推着南丧离开。 夏维颐不放心,看了两次,都没有见周拙回头。 拆机花了一个星期,核心处理器的修复又花了两个星期。 期间周拙没有过问一次。 一个月后,夏维颐在和方崖等几个研究员对视完,垂下了手。 器械室一地狼藉,是已经被分散的南丧。 如何才能告诉周拙,这一个月最后的研究结果是「南丧无法修复」。 工作组宣布休息一天,夏维颐打算用这一天时间告诉周拙最后答案。 可周拙来的更快。 在休息通知发出的一个小时候,周拙便上门造访。 听说他这一个月没有来过一次列塔尖,也没有去过一次军事基地,只住在南丧的家里。 夏维颐不知道他这些天怎么过的,可当他胡子拉碴地出现在第九研究所时,夏维颐知道,周拙过的非常不好。 周拙此行只为了一句话:“工作组为什么放假了?” 夏维颐皱眉,也不知道是谁在给周拙通风报信,立刻扯了扯嘴角,先安抚他的情绪:“大家都连续工作一个月了,我放一天假也无可厚非。” 周拙立刻像被抽了气的气球一样瘪下来,夏维颐看得心惊。 他要怎么告诉周拙他们没有办法修复南丧这件事。 周拙转头就要走,夏维颐说「等等」。但等周拙停下来,他又不知道说些什么,最后东扯西扯地说道:“庆源联系过你几次,让你注射血清,你都不理他,今天既然来了,不如……”他扫了眼周拙的喉咙,“不如治治?” 周拙听完,仍然固执地走出研究室。 无所谓了。 南丧不在,他是不是丧尸,会不会说话,也没什么所谓。 夏维颐快跑两步,将他扯了回来:“阿拙,你这是干什么?!” 周拙无神的眼眸只挪动了一点点,轻轻甩开手,并不想理夏维颐。 “你觉得你这样南丧会开心吗?!”夏维颐把他身上的外套拉得更邋遢,“你看看自己,人不人鬼不鬼的,走出去谁还还会以为你是望城的大长官?” 他在气头上,话说的难听了些,说完自己就后悔了。可不曾想,周拙眼中竟然一点波澜都不泛,只是动了动肩头,将外套袖子从他手里拽回来。 走出了研究室。 夏维颐按着额头,隔着半百米的距离,大声道:“周拙,我们失败了!我们修复不了南丧!”
第86章 那颓废的脚步终于有了反应,周拙停下来。 他曾经那么意气风发,如今却像个耄耋老人般迟缓地转动着身体。 凹陷的眼眶是青黑色的,疲倦而困顿的脸上覆上了一层如同死亡的灰败感。 夏维颐在一瞬间,感觉到周拙心死。 他用力咽了咽,说:“阿拙,接受现实吧……南丧他真的,没有办法再回来了。” 周拙就保持着那样的姿势,仿佛被人抽走了所有的魂魄。 半分钟后,周拙毫无预兆地往后倒下。 - 再醒来已经是三天后。 夏维颐坐在病床边,正在浏览辛辅博士留下的资料,感觉到周拙的动静后立刻切换了界面,打开一篇文献假模假式地看了两眼,然后才惊讶地说:“你醒了……” 周拙眼皮缓慢地抬起落下,从初醒的迷茫中脱出,回想起之前发生的一切,逐渐形如槁木。 “你太久没休息,身体撑不住,所以晕过去了……”夏维颐说,“昨天应该就醒了吧,但是不肯睁开眼来。” 他放下平板,说:“趁你不作死,我给你注射了血清,你试试,现在已经可以说话了。” 周拙置若罔闻,就那么看着天花板。 夏维颐仰头,看向周拙目光所在,最后轻轻闭上眼。 就是他自己,也无法接受这件事,何况是永失所爱的周拙。 这间研究室,南丧经常来,他喜欢在床边的办公桌上看资料,也经常躺在周拙现在躺的位置上供他们研究。 他很爱笑。对着谁都是一幅实心实意的样子。 可就这样一个人,突然消失在了世界上。没有告别,也没有留下只字片语。 他咽下心中酸苦,想,周拙已经这副模样了,倒不如痛个痛快,兴许伤口撕开之后,会愈合得更快。 “我会继续研究,依据辛辅博士留下的资料,和拆开的……南丧的大脑,我们应该能依样画葫芦做出新的仿生人,你想要新的吗?” 周拙的眼睫明显动了动,漆黑的眼球往夏维颐在的位置偏移,最后却吐出了一句嘶哑的:“滚……” “是,就算我创造再多新的仿生人,他们也都不是南丧。”夏维颐按着双膝,躬着上半身,“阿拙,核心处理器碎了,储存记忆的数据库也坏了个彻底,我用尽所有的材料拼起来,也没有办法读取,南丧不可能再出现在这个世界上了。” 他低声道:“可是,南丧这样的人,很难忘记吧。” 他问,“你会为他去死吗?” 周拙没有说话。 “阿拙,不为了自己活着也为了南丧活着……”夏维颐说,“他一定和你说过,他想要你平安。” 他从口袋里拿出两颗磁石,放在周拙手心里,“这个……还是你留着吧。” 周拙闭上眼,用抓着磁石的那只手臂拢着脸,然后背过身去。 夏维颐抿唇,目光触及周拙紧绷的肩背,主动离开了。 他们都需要时间。 研究室的门关上,夏维颐撑着墙壁喘气。 通道前方浩浩荡荡来了一列人,夏维颐扫过他们鞋尖,转身擦了擦眼泪,随后神态自若地问:“钱博士……” “夏院长,我来是想找你谈谈光电屏障的事。”钱博士说。 夏维颐点头:“我听说当时的事了,是想清理历史版本对吧……” 他说,“可以的……” “还有件事,当时这个临时版本是周上将的Omega南丧做的,我们想再请他来第一研究所指导指导。 说起来也奇怪,前段时间,大长官派人来拿走了南丧的通讯器。 但这个月我们联系了几十次都没个音信,而且大长官似乎也……休假了?”钱博士说,“所以这件事我想麻烦您和上头的人说说。” 夏维颐看着他,吸了口气,道:“南丧他……最近不在望城。” “不在望城?”钱博士差异,“难道是去无尽领域了?” “我不知道。”夏维颐疲惫道,“虽然现在血清研制出来了,但是光电屏障还没有到可以打开的程度。所以修复的前提必须是不影响日常防护。” 钱博士皱眉,不得不承认:“说实在的,这新的光电屏障百分之九十都是出自南丧的手。如果由我们来修复的话,恐怕耗时又耗力,能找回他来是最好的……” 夏维颐无奈,只能甩下一句:“凡是还是靠自己吧。” 好帮手没请来,钱博士叹气,转身边走边说:“还好当时南丧的记忆卡还留着,照着他的设计多研究研究,应该还是有……” 夏维颐耳朵一动,立刻追上去:“你说什么记忆卡?” “哦,记忆卡,就是南丧当时带来的,存了新版光电屏障代码的一张记忆卡。”钱博士说,“他那天走的时候没有拔下来,这段时间我们一直用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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