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拙没有说话,继续为他处理伤口,南丧用放在床里侧的手去牵周拙,被他拍了拍,放回床侧。 撒娇无果的人又变幻了个心情,说:“周拙,我好高兴。” 周拙换了一种药,液体抹在伤口上时,南丧痛得弓起身,从鼻腔里逸出一声轻哼。 接着,周拙的手从他胸口穿过,缠了一圈又一圈的纱布,第三次触摸到锁骨时,南丧握住他的手:“周拙,你好了吗?” 周拙停下手,过了一会儿,把通讯器放在南丧面前:“没有,还是想咬人” 南丧回望着,问:“你不能说话吗?” 【嗯】 背后的伤简单处理了,南丧在周拙手臂上蹭了蹭:“我想翻过来。” 【不行】 “好吧……”南丧只能趴着,被子被人踩压下去了,南丧那只被人射穿的手,被周拙拎起来。 一言不发地包扎着。 南丧又用耳朵在周拙手腕上蹭了蹭:“你好像不高兴。” 周拙:“夏维颐让你回城,你为什么不回?” 他清楚,以南丧的实力,是可以从颜势阅那帮乌合之众的手下逃脱的。 “我想查爸爸的事,所以没走。”南丧说,“好在我已经全部问清楚了。” 他和周拙说完,咬了咬牙:“他拿望城威胁我,所以我没能为爸爸报仇,等下一次见他,我一定杀了他。” 手心处理好,周拙又走到床位,从被子里找到他的踝骨一点点揉开红肿,南丧忍不住问:“你怎么不理我。” 周拙:【在生气】 南丧:“生气,生什么气?” 周拙:【我不喜欢把自己弄出一身伤的小狗。】
第70章 南丧知道自己身上乱七八糟的,也疼的不得了。 周拙怎么生气了呢。 他光是这样在面前,南丧的喜悦就已经超过所有的痛。 床上的重量轻了一些,地面上脚步的摩擦声轻轻的,南丧急着回头,被包得跟白色小狗爪子似的手扒拉着床沿,紧张道:“你不管我了吗?” 周拙只是定定看了他一眼,抬步走出了休息室,南丧蹙眉,不明白周拙为什么这么生气。 等了一会儿,周拙走回来,手里换了些药,还有一面反光的镜子,他把镜子放在南丧面前,然后南丧看到了自己被绷带包住的下巴。 绷带绕住了他整个下巴,还从两边下颌绕到了脑袋上,在最顶端扎住。 他看上去真的很像一只受伤的小狗。 “好丑……”南丧小声说,“刚才怎么没发现。” 周拙把通讯器给他,上面写着:【睡觉的时候不要碰到伤口】 南丧用额头压着枕头:“你这么说,我都不知道自己怎么睡觉了,脸上、背上、腿上、手上都是伤口。” 【你自己造成的】 南丧感觉如果周拙能说话,原台词可能会是「自找的」。 南丧从来没见过周拙跟自己这么生气。 他丧气地外头趴在枕头上:“周拙,真的好难受啊,你也不给我吹吹,我不想活了……” 周拙:“……” 【我没办法帮你吹】 “为什么?” 【血液】 南丧想起来,周拙还是很想咬人的,他干脆用没受伤的手把一边的衣服从肩头拉下来,露出皮肤:“没事,你咬我吧,我不会变异的。” 周拙许久都没有动作,南丧回头看他,意识到周拙并不知道自己是仿生人的事情。 他突然退缩了,手忙脚乱地拢起衣服拢,垂下头茫然地看着枕头。 是啊。 他和周拙不一样,和夏维颐不一样,和望城所有的人类都不一样。 这两天过的太动荡,所有的事情都是猛地扑到脸上的,南丧除了以最快的速度接受之外,别无他法,现在静下来想一想,发现有很多事还是值得想一想的。 他的骨骼、组织都只是材料,大脑就像承载核心代码的机器,他那么得像人类,身上的伤口和血液的味道都别无二致。如果夏维颐不说,他永远不会发现自己只是一台机器。 而那这些情感。 开心,失落,愤怒,恐惧,忧伤,对他人的恨以及——对周拙的爱,又是什么呢。 由冰冷的数字组成的反馈吗。 人类可以和机器做朋友,但可以和机器相爱吗。 南丧一时间陷入混乱和自证之中。 良久的挣扎之后,他竟然发现自己想要卑劣地隐藏这件事。 通讯器放在他身边,有人碰了碰他的耳朵。 南丧偏过脸,模糊的目光扫上那一行字:“我知道一切” 摇摇欲坠的防线彻底坍塌了,南丧愣怔地看着。直到周拙骨节分明的手指托起通讯器。 【别质疑自己】 【这世界上万千人类都比不上你】 他将南丧破碎的手掌放在自己心脏之上。 从指尖传导而来的扑通扑通的心跳声,和黑红的坚定沉毅的目光,都告诉南丧—— 我在破旧世界里潮湿的灵魂,因为你的出现才开始高歌。 何必在意这一颗心脏里,究竟是密布的金属和数据,还是复杂的血管和心室。 只要你是你,我是我。 南丧感觉呼吸不过来了。 机器人也会这样吗。 机器人也会心动吗。 “周拙……”南丧侧着身体,“喜欢你……” 好喜欢周拙啊! 他就是全世界最好的人类! 周拙看着他,嘴唇轻轻翕动,随后发出一个音节:“嗯……” 南丧很想转着尾巴到处打滚,很想跑出去找个喇叭宣布,很想亲亲周拙,但都被这些该死的伤口压抑了。 最后,他非常不客气地,用包着纱布的手在周拙胸膛上摸来摸去。 周拙抓住他的手腕,随后驱逐了他,继而又开始板着张脸。 “你还生我的气吗?”南丧用求饶的眼睛看着他,“求求你,不要生气了好吗,我以后不会乱跑了,也不会受伤了,你理理我……” 他突然聪明了很多,无师自通地懂得了正确运用自己那张让人没有办法生气的脸和弯起来就多情的眼睛。 周拙喉结滚了滚,告诉南丧:“下不为例” 南丧立刻诚恳地点头,周拙却觉得他根本记吃不记打,又说:【再有下次我不会原谅你】 “嗯嗯嗯。”南丧说。 周拙坐在他身边:【快到望城了,你在研究所好好休息,不要乱跑】 “对了,望城现在怎么样了?” 周拙深深看他一眼,叹了口气:【让夏维颐和你说吧,打字真的很累】 南丧:“……” 随后爆发出一声大笑,弄得身上的伤口都疼了。 苍天饶过谁,以前学写字和拼音的时候,周拙就不让他用通讯器发语音,一个「嗯」字都要他打字,现在吃了打字的苦了吧。 他乐嘻嘻地在床上,见周拙看着自己满头黑线的无语,又更高兴了一点,用没受伤的手去勾周拙的手指。 “周拙,喜欢你。”南丧笑着说,“红红的眼睛,也喜欢你。” 周拙闻言,用手按住自己的眼睛,问他:“眼睛恐怖吗” 南丧把镜子转了个方向:“你看,超酷的!” 暗红色的瞳仁被深邃的眼窝压着,原本极其英俊秉正的长相生出一分邪气,仿佛什么弃明从暗的反派角色。 南丧看他盯着镜子很久,以为他是不能接受自己变成丧尸的现实,又非常积极地说:“红色的眼睛很好看啊,像早上初升的太阳一样,很朝气的,一点都不像丧尸。” 周拙放下镜子,首先觉得南丧的审美有点偏离正常人,然后又觉得南丧还是应该把书读下去。 但南丧侧着脑袋,一脸希冀地望着周拙,正在等待反馈。 周拙:“……” “嗯……” 休息室头顶传来一声通知响,周拙将南丧的身体摆好,不准他乱动,站在他身旁等着飞机下降。 南丧:“周拙,你不遵守规则哦。” 周拙扫他一眼,独断专行。 他们在军用机场下降,南丧仍然不被允许动,接着庆源和阮北带着担架走进来。 南丧第一次上了望城的急救车,还被人摆成了一只正面朝下的摊开四肢的小狗。 “好丢脸啊……”南丧没地方躲,嘴里碎碎念叨着,“虽然脸朝下,但还是好丢脸啊。” 周拙听见忍不住嘴角动了动。 “周拙……”南丧在救护车上叫他,“你不跟我一起走吗?” 阮北给周拙送完护目镜以后,很有灵性地成为了周拙的官方代言人:“上将跟我们去清理丧尸。” 南丧动了动唇。 他想说,周拙才好了一点,又要去了吗…… 如果他再被咬一次,还会不会像现在这样好运。 他在车里喊:“等下……” 阮北走近一些:“怎么了?” 南丧知道周拙就在他旁边,他背对着周拙,抬起手。 周拙牵住他,在他手心里轻轻按了按。 别担心。 他们无声地握了半分钟,南丧收回手:“你要快点来看我,这次不要再失约了。” 然后不再动了,安静地趴在担架上,由庆源将救护车的门关上。 阮北目送他们远走,望向周拙,说:“我还记得他刚从维阙来望城的时候,看着荷包蛋流口水的样子,那么天真可爱,真是没想到,短短几个月,竟然变化这么大。” 周拙乜斜一眼,阮北以为他也同样感慨,不想护目镜后的眼睛里明显是一股嫌弃。 写满了「大可不必把南丧对着荷包蛋流口水的样子那么深刻地记在你心中」。 阮北:“……” - 南丧被一路送回了第九研究所,相较他离开时,第九研究所灯光大亮,研究员们忙碌地走动,见到被抬进来的南丧都没太大反应。 这让南丧的丢脸程度又减少了一点。 被送进最里间时,庆源和他说:“夏博士还在忙新的药剂,你要不和我先聊一会儿天。” 这时候,南丧觉得谁都好,只要能和他说说话,不那么无聊就行。 “周拙他——” 庆源竖起一只手指,表示「就知道你要问这个」,然后主动解释道:“话说我和夏博士化验完药剂以后,就打算叫你回来,结果你的定位越来越远,夏博士急得不行。但望城又乱成一团,所有军官都在外面清理丧尸。” “然后夏夏就去找周拙?”南丧说,“可是周拙那个时候状态那么差……” “这个也让我们很意外……”庆源挠挠头发,“古中将送大长官回来的时候,我和夏博士都以为这次肯定完了,注射了很多缓解的药剂都没有脱离狂躁状态。” 他看着南丧,想了想,说,“转折点是你,你来了,他认出了你,而且你走以后,他基本都没有再失控,就坐在那里,用手摸你站过的地板,后来夏博士病急乱投医去找他,没想到他真的清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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