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去玩吧。”周拙说。 南丧霎时心花怒放,在车上左扭右扭,问周拙:“这个怎么发光啊?” “手放下来。” 周拙捏着他手腕,边说:“这不是一般的红外光,不要对着别人眼睛……” 他说完,特地为南丧定制一句,“也不要对着自己眼睛。” 他将手环发射点往下,在金属接口上连碰了三下,发出强烈的红光,“学会了吗?” 南丧反复操作两遍,抿唇笑着:“学会啦……” “嗯……” 南丧转着手环,又说一句:“谢谢你……” 一直到被周拙解开安全带,南丧才停止摆弄手环。 他跳下车,站在高耸入云的红色建筑物前,仰头看了许久,问:“这是哪里啊?” “列塔尖……”周拙说,“走吧……” 原本白雪与红楼该是格外映衬的。如今却只见庄严肃穆,南丧亦步亦趋地跟着,发觉周围静得可怕,连风拂疏叶的声音都稀少。 他们绕了一圈,从后门进去,周拙又带他七拐八拐,找到一处电梯门,按了「下」键后让他跟进来。 南丧还以为他们会往上走,没想到一层一层下去,电梯最后在-9停住。 他悄悄扬眉看周拙,总觉得周拙很紧绷,不如在车上那么开心了。 “过来……”周拙说。 南丧哦了两声,看见周拙站在入口处,三秒以后厚重的金属色大门缓缓打开,露出里面雪白的房间,是一个研究室。 南丧轻轻呼吸,莫名心跳很快,研究室里的气味不太自然,仿佛冷肃的消毒水气味中,夹杂着挥散不去的火焰烟尘。 门口穿着白大褂的人见到周拙出现,低低点了点头,并没有当时在停机坪时的大阵仗。 南丧越往里走,越呼吸困难,他攥住了周拙的衣角,怯懦地问:“我们来这里干什么啊?” “做个检查。”周拙说,“我在你的腺体里闻到了我的信息素。所以想让你做个简单的检查,如果你不想做,现在和我说……” 南丧脑内一片空白,逐渐听不见周拙的话,迷茫之中又徒生出一些无法描述的紧张和扭曲恐惧。 周拙的步伐停了两秒,没有听见答复,便带着南丧进入了里面的房间。 身穿白大褂的青年摘下护目镜,目光停留在二人身上:“来了……” “嗯……” 青年拔了一下橡胶手套,对周拙说:“夏博士带队去南方了。” “我知道……”周拙将南丧的手从衣角处拿下来,在他后背推了推:“别怕……” 南丧被迫往前挪了一些,和周拙并排。 “就是他吗?”青年没有过度打量南丧,重新戴上护目镜,调整了口罩束带,说,“到里间躺下吧。” 南丧急促地呼吸着,手不自觉按在自己的心脏上,双目失焦的同时,大脑输入了周拙的声音—— “不用担心,只是检查一下你的腺体,会有一点电流刺痛感。但不会对你本人造成任何副作用与影响。” 麻木地躺在床上时,南丧再次听见手腕被扣住的「咔哒」声,他好像来到了理智消失的边缘,在某个瞬间毫无征兆地崩溃。 他一脚踢开了手术床边的青年,上半边身体疯狂地挣扎,大声尖叫以后喊着:“放开我!放开我!走开!你们都走开!” 整张手术床都在剧烈晃动,南丧挣脱医用卡扣,被阮北梳好的辫子甩过玻璃器皿,发出一阵破碎的动静。 他将周身所有仪器掀翻,电线迸射出金色火星,残影中,周拙一步到他身边,想握住他的肩膀,却被南丧在手背上咬了一口,霎时鲜血直流。 “上将!”青年捂着肋骨爬起来,“我马上给他注射镇定剂!” 周拙拦住他上半身,制止道:“不需要……” 他捏住南丧下颌让他松嘴,随后箍住南丧的双臂,说:“南丧,冷静一点!” 南丧的力量比他想象中大太多,周拙不得不一边抱着他一边和他推搡着到墙角,防止他将研究室给拆了。 “南丧,检查停止了!”周拙按着他的肩膀,“不做检查了,听见了吗?!” 南丧像被按下了暂停键,在他怀里安静下来,周拙等了五秒,尝试放开双手,低声道:“抱歉……” 角落的阴影里,南丧原本整洁光滑的金发形同枯草,乱七八糟地飘散着,如同经受了一场惨无人道的凌虐。 “上将……” “你先出去,一会儿再来收拾。”周拙说,“关上门……” 青年顿了顿,还是听从指令离开。 手术室内只剩下周拙和南丧二人,周拙拨开南丧的长发,看见他惨白脸颊上淌下的几段泪痕,双眼空洞地半睁着,周拙喉结滚了滚,问:“没事了吗?” 他等了许久,都没有等到南丧开口说话,再次解释道:“我在你的腺体里,闻到了我的信息素……” “为什么……”南丧小声道,“不要……” 周拙松开握紧的双拳,血液从被南丧咬开的伤口里流出,慢慢顺着指尖滴落下来,他说:“好……” 依然是周拙送南丧离开的,到地面上时,阮北已经在车旁边待命了。 他换了工作用的苍青色军装,见到周拙立刻行了军礼,打开副驾驶让南丧上车。 “上将,您的手……”阮北面露惊讶,周拙手背上深可见骨的咬痕,狰狞可怖,不敢想象下嘴的人是有多恨周拙才能把他咬成这幅模样,“是不是魔方里有人对您——” “不是……”周拙说,“你先送他回家吧。” 出门时还是阳光灿烂,这会儿就跟丢了魂儿似的,阮北越看南丧越不对劲,还是放心不下:“如果魔方研究所里有人对您图谋不轨,我们不能就这样善罢甘休,这样的刺杀不是一次两次了……” “没有人图谋不轨……”周拙瞥了南丧背影一眼,“他咬的……” 阮北:“啊?” 他张了张唇,“南丧咬的?怎么会呢,他不是……” “送他回去。”周拙最后往那车窗望过去,“这两天好好照顾他。” “那您——” 周拙打断阮北的话:“去吧……” 他们在列塔尖分开。 周拙不知去向,南丧形同痴傻,坐在副驾驶一动不动的发呆。 阮北几次找了话头想和南丧交流,都只得到了空气沉默的回应,只好将他送回了自己家中。 而后半个月,周拙都没出现在南丧面前。 南丧早在第二天就恢复了活力,仿佛昨日的不愉快只是一场梦,阮北小心翼翼地问他,南丧好像只是有点怕周拙。 但没有表现出沮丧或者任何恨意,更不记得自己把周拙咬得满手是血。 阮北对此存疑,可南丧不似作伪,他又只能旁敲侧击地试探周拙,被周拙冷眼瞪了几秒,然后收拾自己滚出了办公室。 而南丧在这些日子里可就欢快多了,他跟着阮北安排的士兵,把望城逛了个遍,都快忘了周拙这号人物。 望城实施划环分区管辖,以列塔尖为中心,划分三环,三环外用高密度金属材料堆砌了一层高达三百米的光电屏障,与无尽领域相隔绝。 此外,城内又分为东西南北四区,由四位中将白墨乾、姚博琦、祝庭、谷汉承镇守管理。 列塔尖作为政治权利中心,地下九层为研究所「魔方」,周拙带南丧去的就是最底层的第九研究所。 阮北家位置不错,在一二环区交界处,南丧日日下楼晃荡都觉得热闹,恰巧在维阙时卖了周拙的护目镜,存折里还有一小笔钱,够他馋嘴时买一小点零食,心动时买一两件衣服。 带他游玩的士兵叫季凡湫,是个Alpha。 初见时对南丧不大热切,一周后又变得时时殷勤,教会他很多很多新的知识。 南丧的学习速度快到惊人,几乎是这短短半个月,他已经能够完美融入望城的生活。 可最近不知怎么了,季凡湫结巴得很,说话总是吞吞吐吐的。 今天南丧在集市上买了个羊毛毡做的小狗,只有中指高,全身白白的,脸颊上打着粉色的腮红,嘴唇是一个小小的「V」,看上去蠢萌蠢萌的。 南丧一直将它放在口袋里摸着,到阮北家楼下要和季凡湫分手时,想了想还是说:“你等我一下。” 季凡湫喉结滚了滚,回头看他,耳朵红红的,问:“怎,怎么?” “这个送给你。”南丧从口袋里把小狗拿出来,说,“昨天不小心把你的袖扣拽下来了,本来想买一个给你。但是小北说那个是买不到的,所以这个赔给你吧,好吗?” 季凡湫像棵白杨般挺拔,捏着拳头张了张唇,最后伸手过去,要摸到小狗时,突然抬起行了军礼:“上将!”
第14章 南丧顺着季凡湫的动作转身,看见了许久未曾出现的周拙。 他穿着鹤灰色军装,御寒的黑色斗篷罩在外面,垂坠挺直,军帽遮住双眸,只能看见鼻梁和不那么平易近人的唇。 阮北握拳在唇边清了清嗓子:“我们来的不巧。” 他们在楼下这么站着,多少有点奇怪,阮北眼珠子一转,不知道打了什么坏主意,笑着走过来问南丧:“今天又买到什么新奇玩意儿了?” 说完又冲冲季凡湫摆摆手:“私下见面不用这么拘谨。” 南丧摊手给阮北看:“我买了这个,送给湫湫。” 季凡湫对着这个称呼又红了耳根。但目光却紧紧地锁在那只小狗上。 “哦……”阮北回头看周拙这张臭脸,努了努唇,一幅看好戏的模样,然后不嫌事大地对季凡湫道,“人家送你,你不收下?” 季凡湫脸更红了,正准备伸手,一直没出声的周拙却突然动了,问阮北:“说完没有?” “说完了说完了。”阮北拍了拍南丧的后背,“走吧,一起上楼。” 季凡湫讪讪收回手,深知自己不能够与周拙一起上楼。于是便没有再动,只是想着下次南丧约他出来时,可以提一提这只没有拿到的羊毛毡小狗。 南丧被阮北拉走,在楼梯间抬头就看见周拙肩头的穗子,全然忘记要和季凡湫说再见。 等三人都进门了,南丧脱下白色的羽绒服,和正在换鞋的周拙说:“你这几天去哪里啦?” 他直白的发问令二人回头,周拙的手在短暂停顿后,放下了军靴。 “周拙,你去哪里啦?”南丧又问。 阮北眉头动了动:“我去找资料。” 等阮北走远,周拙说:“在忙……” 南丧里头穿着咖色的高领毛衣,浅金色的长发扎成了小辫子放在肩头,额头散落的一些碎发毛绒绒的,被阳光一照飘起来,像只可爱的小精灵,周拙看了一眼,话不受控地从口中脱出:“最近玩的开心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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