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宥绵几乎有些站不住,把身体的全部重量都倚靠在了赵延的臂弯里。 但相比这样的傍晚,陆宥绵还是更喜欢周六的清晨。 周五下班以后,他就会回到集团大楼,陪赵延过个周末到了周一早晨再回学校。 学校周末休息,但赵氏集团却不。 赵延准备了新的住处,可是两人因为忙碌,不约而同的还是住在这两处旧的地方。 两人的生物钟被定在了早上七点,只因周一到周五赵延得从松大来集团,所以起得早些。 周六却可以难得的八点起。 陆宥绵最喜欢的是两人七点多醒了以后却还是一动不动地呆着,听着心跳安静地感受着时间和生命的流逝。 心安理得的虚度光阴,对他们来说也是一种奢侈。 那一个小时不属于工作,不属于科研,只属于他们两个人本身。 临近深冬,清晨醒来,被窝格外的温暖。 赵延就在他身后,鼻息拂过他的耳朵。 陆宥绵知道他已经醒了。 “赵延,有个问题想问问你。” “恩?”赵延的鼻音还很重,懒懒地应了一声。 “如果……我是我P2的那天你会怎么办?” “做什么这么问?” “说实话我控制不住常去想这个问题……大概是还是最近太闲了。” 赵延把手环到了陆宥绵腰间,缄默不语。 良久他才:“我去重建NS吧?反正活着没什么意思了,不如找点乐子,看你能不能气活过来。” 陆宥绵听他的气话却没有笑,他沉默了片刻,淡淡说道:“我要是先离开了,你也要好好生活,努力完成我们的项目,千万要珍惜你自己,那是我最宝贵的东西。” “……” “不许抽烟。” “你……”陆宥绵感觉到赵延放在他腰间的手紧了紧,赵延欲言又止,只说:“好,我都答应你的,你说什么我都答应你。” 但你可不可以不要丢下我…… 陆宥绵的手机响了。 他拿来一看,是赵长鸣发来的。 “听说松州下雪了,陆老师注意身体。”
第67章 67.天台 赵长鸣十五岁了,比陆宥绵当初离家时还要大了一些。在这个信息爆炸的世纪,十五岁已然是完全的成年人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他不再叫陆宥绵“陆叔叔”,而是叫他“陆老师”了。 长鸣如今并不在松州,他在西部参与“顾盼十六”的建造。 “下雪了。”陆宥绵轻声说,“长鸣发消息来问候我。” 房间里还是黑漆漆的不知今夕何夕,两人没有拉开窗帘。大雪已至,倒是比远在千里外的赵长鸣还要晚知道。 赵延撇了一眼屏幕,“小崽子好没良心,亲叔叔不能顺带着问一句好吗。” 陆宥绵按了一下开关,巨大的玻璃窗变得透明。 果不其然,不论是摩天大楼,还是矮一些的住宅,屋顶上都被厚厚的白雪所覆盖,天空中还在飘着鹅毛般的雪花。 近些年的生态倒是真的好了不少,再回想坢危机初期,这一切竟然真的仿佛是一场天罚,又像是为了拯救这个不堪重负的地球生态所进行的自然毁灭。在坢危机以前,很多地方的温度年年创新高,有些大城市深冬也不再落雪。 陆宥绵翻身坐了起来,“这雪也太大了。” 赵延给贺桥打了个电话,“发个通知,今天都不必来上班了,在家办公吧。” 中午雪停了一会儿,傍晚又在簌簌飘落。 赵延有些累了,他自书桌旁站起,“陪我去天台上透透气?” 陆宥绵也抬头说道:“好啊。” 赵延把陆宥绵裹得严严实实,两人向上一层来了天台。 如今的建筑物楼顶基本都是一个封闭生态系统,亭台、泉石、花木组合在一起,在城市中勾勒了一点山水花鸟的情趣,以小见大,别有洞天。 赵延将玻璃门一打开,一股凉气瞬间涌了进来,他呼了一口气,在冰凉的空气里一下有迹可循。“我们就站这儿,不出去吧,太冷。” 陆宥绵突然想到了什么,问道:“池子里现在养着鱼吗?” “我还真不知道打理这里的人有没有注意这天气。” “这水面冻起来了鱼不会出事吧?” “我也不知道,我去看看?” “你去把那冰面凿开吧。” “好。” 赵延去工具间找了根棍子朝院子里走去,陆宥绵插着口袋在玻璃门后看着他。 赵延没怎么做过这样的事,显得有些笨重。他将上面的雪先掸开,又凿了几下冰面。 他时不时地回头看陆宥绵两眼,陆宥绵习惯了这样的回眸,只笑盈盈地看着雪中笨拙的人。 这世界上除了赵延自己没有人知道,在许多年前,自陆宥绵在他身后倒下,他再将自己的后背留给陆宥绵时心底就会被不安和恐惧占满。 哪怕是陆宥绵自己也从来不知道,只要他落在了赵延身后,赵延就会频频回头的原因。他以为这是赵延的习惯,然而这实是他只训练了一次的“条件反射”。 赵延第六次看向玻璃窗时,陆宥绵没有站在那里。他有一瞬间的慌乱,紧张地向一旁看去,这才在小路上找到了向他走来的陆宥绵。 “怎么出来了?别冻着。” “就想出来走两步,没事,我在你旁边看着。” 赵延加快了速度,将水池的冰凿开才发现并没有鱼,松了口气道:“他们大概是知道天冷,把鱼移走了。”他回过头,看了看陆宥绵发丝上的雪花,轻轻拂了拂,“快进去吧,头发都湿了,别着凉。” 陆宥绵握住他冻得通红的手,放进自己温热的口袋。他低头看着自己鞋尖上的雪,低声说道:“我是想和你一起白头的。” 赵延愣了三秒,突然有融化的雪落到了他脸上,他摸了一下才发现雪是烫的。
第68章 68.醉 赵延从体检中心出来的时候天空中又在飞雪。 贺桥在门口等着他,见他出来便上前为他打伞。 赵延摆了摆手,“不用。” 他伸手去接,掌心的雪花很快便消弭了,外套上留下的几片倒还坚强的保留着原有的冰晶形状。 “贺桥,他又骗我。” 大雪年年至,人间无他共白头。 陆宥绵,天台上的那场雪,是你投机取巧地践诺吗? 贺桥心中压抑,垂了垂眼,幽幽地叹了口气,在寒风中无处遁形。 已经三年了,这是陆宥绵第三次“不辞而别”,只是他再也回不来了。 赵延今天又是来做检测的,前几年因为重伤,他刚好躲过了28岁的生育节点,后来拿着受伤做文章倒也一直没被严厉调查。 这三年,在顾盼项目之后又陆续有隔离,收集和送回项目需要开展,他在公众露面的次数越来越多,树大招风,很快被举报了。 正当家里的长辈急得四处找办法解决的时候,赵延说他没事,去接受检查就好了。 因为他没有生育能力,可以被豁免。 理由是在实验过程中过量接触非类固醇抗雄激素,在知道了他的选择之后,所有人都心照不宣地选择了沉默。 他一个好好的行政管理人员,怎么可能接触到化学药品…… 只有贺桥知道,那是赵延自己去实验室偷来的。 陆宥绵是他见过最固执且狠心的人,那么赵延的清醒与勇决最是与之相配。 只可惜一人离去,长寿便成了最恶毒的诅咒。 陆宥绵死后,赵延在外人看来并没有太多消沉,他只是脾气变得很差,除了工作与以前一样,他生活上的事情都变得无所谓起来,不再应酬,对家里人也不太搭理。 身边的人或多或少能看出他的压抑与自伤。 长鸣跟着赵沁玖去顶层的公寓看他,敲门没人回复,长鸣便直接开了门。 进了客厅便看见有人背对着他们坐在沙发上,长鸣见到那熟悉的背影呼吸一滞,忙走快了几步,他转到茶几前,看清了坐在那里的人,他有一瞬间的欣喜,但即刻心头的喜悦便消散了。 那是“陆宥绵”,只是他不会再望向自己了——因为那不过是他的影像罢了。 赵延躺在一旁合着眼,不知道是睡得沉还是不想搭理他们,他修长的腿并不能被沙发容纳,便只能蜷缩着,这是一个防御性的姿态,显得实在可怜。 姑姑和赵长鸣都很担心他的状态,他每天一回来就这样播放影像,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走出来。 已经带他去做过了心理咨询,结论是“患者的求生欲极强”,不需要担心。 也是,陆宥绵帮他挣来的命,他怎样也不会轻易舍弃。 二人对视一眼,有些犹豫是去是留。 就听赵延眼睛也没有睁一下说道:“回吧,我没事。” 二人早就摸清了他的脾气,“延叔,你好好保重,有事就喊我。” 他低低应了声:“嗯。” 赵长鸣转身离开,他的愧疚和心疼每见一次赵延都会浮现——尽管他转述了陆宥绵去世前交代他的事后,赵延一句话也没有责怪他,可他仍会想如果自己在那一天就偷偷告诉赵延,事情会不会变得好一些呢。 那是二一四九年三月十七日,赵长鸣从国外回了松州,一回来他立刻赶往松大,前几日陆宥绵打电话说想请他吃饭。对于赵长鸣来说,陆宥绵始终是他最为尊敬和喜爱的长辈,可是他当初消失,延叔消沉了许久,赵长鸣不是没有过抱怨,然而陆宥绵一回来,他和赵延一样——复杂情感里的酸涩一扫而空,便只剩下欢喜。 但他已经不是当年的小孩子了,他想像小时候一样再与他们亲近一些也是不可能的。这次陆宥绵主动联系他,他别提多紧张和高兴了,立刻把所有的事情安排好回了松州。 他将车开到陆宥绵的宿舍楼下,给陆宥绵发了消息后便站在楼下那棵梧桐树下等候,很快便看见有人从楼上走了下来。 大半年没见陆宥绵,陆教授比先前气色好了许多,随着年龄的增长,他面容上褪去了原本的清纯,那和斋心相似的容貌优势更显,带着些淡漠和忧郁,疏离却摄人心魄。听说他延叔想去听一节陆教授的课都要排到教室外面,看来此言不虚。 他连忙走上前去,“陆老师。” 陆宥绵瞧见他,淡漠的脸上便有了笑意,这一笑又让赵长鸣想起了小时候会耐心哄他玩的那个人,虽然很久没见,那种熟悉感却立刻就回来了。“这么多年,您还是第一次说要请我吃饭呢,我马不停蹄赶了回来。”话说出来,才意识到自己带着些撒娇的语气,有些赧然。 陆宥绵被他逗笑了,“没办法,我有求于你。” 赵长鸣闻言有几分惊讶,“我竟然能让您有求于我,我可得好好记住这一天。”
55 首页 上一页 49 50 51 52 53 54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