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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片刻发怔后，他意识到他应该为了得到的这有限的消息而高兴，至少陆宥绵并没有死。 韩序收拾好东西，打算走出房间，回头看见赵延神伤的眼神，说道：“回去吧，如果有好消息会通知你的。” 赵延跟上一步，仍是不死心，他伸手拉住了韩序的胳膊，“告诉我理由，如果你不需要我，为什么要告诉我。” 韩序侧头看了看抓着他的手，“因为即使我把他救出来，也需要有个地方可以安置。我能替他想到的，只有一个归处。”
第54章 54.老鼠 而他们言谈间想要带走的人，今天又杀死了一只老鼠。 在过去的几个月里，梅菲斯特似乎逐渐忘记了陆宥绵的存在，而这里的高级管理员大概是在他破败的身体上很难再找到下刀的地方，便不再揪住他不放， 他有了脑网，学东西很快。经常能给出一些建设性的建议，管理员倒有些舍不得让他再缠绵病榻了。 只是陆宥绵也没想到这里的实验条件是正在意义上的优越，几乎有他想要的所有设备。 人的衰变源自不确定的半衰期达到后，反应中释放出巨大能量导致的破坏。而从始至终，坢都不是一个元素，而是这一类难以控制的元素的总称，人们无法理解和研究出它到底是怎么和有机物结合的，但是显然使它裂变是不可以的。 在宋禄对两个孩子做实验的那段时间里，太阳活动极为频繁，太阳风很强，导致了磁暴，磁层受到挤压，更多的带电粒子因此能够通过磁层。叠加宋禄在那段时间使用过的几十种磁场条件和电离条件，终于在准确矫正了地磁偏移之后，陆宥绵意外地重复出了一次结果。 那是P1小白鼠进入P2的最后期限，陆宥绵反复检验了好几次，他甚至坐在一旁又等待了二十四个小时，可是老鼠仍旧在笼中行走自如。 那一刻，他似乎可以体会到一点宋移星的心情，那是隐秘的激动，难以置信的恐慌，无法言说的不安。 他很快翻到了这一条实验记录，默背下来。 重新走进实验室，他已经平复好了自己的心情，他取了一直注射器，向实验鼠体内注入了一小段空气，实验鼠便像进入P2一般痛苦地抽搐了几下不再动弹。 他把桌面收拾好，一如既往将手套丢进了废弃箱，洗干净了手，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直到躺下后进入自己的脑网，陆宥绵才有了一点真实感。 他在走进自己“花园”的一瞬间像是泄了气一样，长久以来，他像是一把张满的弓，又像是生人勿进的刺猬太久了。 在看到曙光的这一刻，他用面上的平静掩盖着心底的波澜，这样的希望，也让他顿感一切都是值得的。 他熟门熟路地走到赵延的记忆里，赵延还是像往常一样躺在那里一动也不动。 “所幸梅菲斯特再没有连接过赵延的脑网，他应该已经非常安全了吧。”陆宥绵这样想到。 他躺到赵延身边，玻璃珠散开又像浪潮一般涌来。玻璃珠是生硬而冰冷的，就像身边的赵延是虚妄幻象。 他不知道找到的钥匙应不应该交出去，要交到谁的手里。他只好侧过身，问道：“赵延，你说我应该怎么做？” 哪怕没有人会回答他。 他有些置气，挪了挪身子，和赵延的虚影重叠到一起。他不常和别人交流，但经常躺到这个地方自言自语。 在身体脆弱的时候，心境也会脆弱。他会对梅菲斯特产生仇恨，对陆斋心产生憎恶，讨厌曾经的治疗中心，埋怨剥夺他一切的条例。然后他躺到这里，回忆赵延的笑和爱意，便觉得没什么值得他徒增戾气。 他年少时妄称宇宙仁慈，可终归只有赵延一个人对他仁慈。 “真好。”陆宥绵不禁心想，“解开了这道题，那赵延便可以不用经历衰变，可以康健到白发苍苍。”
第55章 55.贡比约恩斯 格陵兰岛是世界上最北的岛屿，那里气候严寒，冬天气温常常在零下20度以下。曾经拥有六万人口的岛屿眼下几乎已经空无一人。 当今人们大多会聚集到中低纬度地区，在地球表面纬度为0度到30度之间的地区气候通常比较温暖，有较多的降雨，因此是目前农作物的主要产地。当然主要是因为赤道或两极的极端气候对P1体内器械的正常运转是一种较大的挑战。 而这座表面荒无人烟的岛屿却仍然藏着一个正在运转的机构。 那是隐藏在格陵兰岛最高峰山体中创建于危机初期的研究圣地，曾经为了进行批量人类冷冻，而后成为白纸计划地球控制中心的“前朝旧址”——贡比约恩斯实验室。 只是在“阿尔忒弥斯船”事件之后，这里已经慢慢被荒废了，连同着月球分部一起失去了维护人员，只靠着一些最基本的再生能源供给服务器电力。 不过很快，随着梅菲斯特和其他月人成功渗透进人类社会，他们在这里完成了维护乃至升级，并且对其进行了全面地接管，安排了足够的人手到这里工作。 梅菲斯特是喜欢来这里度假的，他总觉得冰川徒步的时候会给他带来回家一样的感觉，不知道是因为行走的困难还是四野的孤寂。 他偶尔会带陆斋心来一起度假，但他不允许陆斋心和他一起徒步，说到底还是这里的环境太恶劣了，他担心陆斋心出事。 办公室里已经有人在等梅菲斯特，他走了进去，来人是一个与他年纪相仿的男性。 见梅菲斯特走了进来，那人站起身来。 “方继，我听说了。”梅菲斯特率先开口说道。 来人叫做路方继，是现在仅存的五个月人之一。他有一个带他上船的并给了他名字的哥哥——路方绪。 十三天前，路方绪衰变了。 梅菲斯特走向自己的座位坐下，在控制台输入指令，短暂的呼叫过后，房间中又出现了另外两个全息影像。 “丹，好久不见。”梅菲斯特向其中那个白人面孔说道。 “好久不见了，梅菲斯特。”他打量了一下周围，看见了并非是影像的路方继，“路，你居然去了实验室？” “是的，我有些事过来一趟。” “韩序还是不来参加吗？”一直没有开口的那人问道。 此人皮肤黝黑，身高接近两米，微湿的头发搭在额前，只穿着一条淡蓝色的沙滩裤，像是片刻前还在泳池玩乐。 这人正是巴特利特，目前几乎整个美洲大陆几乎都在他的掌控之下。 他是当初美洲大陆唯一元帅从月球带回来的孩子，所有人都以为他就是元帅的孩子。可事实上元帅的孩子早就死了，元帅为了巩固政权，这才在衰变后去月球挑选了一个与自己去世了的孩子肤色样貌十分相似的月人，用继承人的方式培养了他。 巴特利特话音刚落，又有一人凭空出现。 韩序穿着睡衣半躺在一张榻上，皱眉说道“为什么每次都是个这个时间，我很困，想早点睡觉。” “稀客，你居然来了，下次我和方继如果在国内，就能选个好些的时间了。”梅菲斯特答道。 韩序皱眉说道：“有事说事。” 梅菲斯特向路方继作了个“请”的手势，路方继会意，稍稍转向另外三人。 “我认为不能再等了，我想直接启动备用计划。” 韩序睁开本来微眯着的眼睛，“因为路方绪，所以你急了？” “是，况且只剩下我们五个了，我们需要更多的同伴。” 韩序没有评价而是转问道：“丹，你怎么看？我好几次没有来了，我记得曾经我们三人是主张消极灭亡的，现在看来路想要重启‘白纸计划’了。” 丹摊摊手答道：“我不赞同，但也不会阻止，我终将死，死后的事与我无关。” 而巴特利特却显得有些高兴，“那么事情就变得有意思起来了，路，如果你需要什么帮助尽管来找我，我一定尽我所能帮助你。不过梅菲斯特，你近年来在做一些很怪异的事，我始终不理解你的立场。” 梅菲斯特摇摇头，“方继本来是和我一起的，我们做实验只是自私地希望给极个别人使用罢了，并不会大范围给人类使用，这于我们最开始的消极灭亡态度并不冲突。” “极个别人？”丹语气里有几分轻蔑，“你们不会是把这里的人类作为了同类，自己是什么心里没数吗？” “还好我的领路人早就已经死了。”巴特利特给自己倒了杯酒，向丹举了举杯。 领路人便是当年带他们上阿尔忒勒斯船的人的称呼。 韩序并没有因为话题偏离而被岔开，他仍旧一语中的地问道：“所以你们做了这么久的实验仍旧毫无进展，而不巧的是路方绪衰变了，方继你也放弃了。我怀疑你最近是消极念头太盛了，所以才想要重启白纸计划。” 半晌，路方继才说道：“你们不会恐惧孤独吗？” 路方继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表——那是路方绪送给他的二十岁礼物。 彼时青乡的事情刚刚败露，他让黄智渊做的事被人送到了路方绪面前，那是他第一次看见路方绪这样大发雷霆，路方绪整整一个月没有再搭理他，无论他怎么求饶卖惨。 直到他的生日，路方绪的态度才有所软化，把礼物盒放到了他的面前。 当初收到这个礼物的时候，方继有些意外，不解地问路方绪：“哥哥，我小臂上是有计时板的，我看一眼就可以计算出时间，为什么还要送我手表呢。” 路方绪拿出手表，捉过他的手腕亲自给他戴上。 生蓝色的表盘镶嵌着一圈银边，罗马数字镂空凹陷，其下的机械构造隐约可见，时针和分针打磨的也十分夺目，小圆盘里的秒针匆匆忙忙，跑过一圈。 “计时板上的数字是红色的，我不喜欢。”路方绪淡淡说道。 “哥哥不喜欢那我把它挖出来好不好？”路方继开玩笑道。 可是计时板是和动脉连在一起的，这是月人的身份标识，“挖出来”他也就死了。 路方绪揉了揉他额前的碎发，“胡说什么，我和你开玩笑的。我是希望你忘记那块计时板，你和我没有区别，我们本来就是一样的。” 路方继抬手看了看戴上的手表，确实好看，他嘟囔道：“哥哥，你不知道我有多希望和你是一样的。”
第56章 56.接口 回忆被丹打断。 丹恹恹说道：“孤独？你真是和人待久了，沾染了人的缺陷。当初说好是来报复这些玩弄我们的地球人的，如果要试着重启白纸计划，那我们和想要复仇的对象还有什么区别。” 韩序并不喜欢这样的争论，起初他们的会议直接在脑网进行，思维过程更加直接透明。如今每个人都有了自己的“人类生活”，那边意味着无尽的秘密——包括他自己。因此会议转移到了现实中，而他再也没有接入过脑网——他不愿意将自己的生活上载为任人观赏的数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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