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梁宴一把拉住我的衣领,迫使我靠近他,看着我的眼睛危险地挑着唇。“难不成你对她有些什么别的心思,想让她继续当这宰相府的女主人?” “胡说什么!”我一把推开梁宴,皱着眉冲沈谊挥了挥手。沈谊立刻领悟到我的意思,拿着笔和纸一个人回房间练去了。看着沈谊离开院子,我才扭过头往梁宴脸上扇了一巴掌,气道: “你还有没有点廉耻心,在小孩子面前浑说些什么呢!我拿她当亲妹妹!” 梁宴习以为常地挨了一巴掌,箍着我的腰毫不顾忌的往桌子上靠,趁我气的拿手指他,手在我的腰上上下巡游,结结实实的占够了一回便宜,才挡着我往他身上捶的手,扬着眉道: “你妹妹现在可是被称为京都第一美人,我怎么知道你会不会对她动些什么别的心思。” “动你大爷!”我推开梁宴,气冲冲的就要往外走,走到一半觉得还不够解气,又抄起院子里摆着的竹椅抡起来往他身上砸。“我看你就是事太少了闲得发慌,今年的请安折子别找我帮你批!” “啧,小心眼。”梁宴侧过身躲过椅子,把砸在地上的椅子扶正,又上前几步追上我,压着我的肩在我耳边含着威胁意味地笑道:“那你也不准看中别家姑娘,你听见没有?你要是敢娶妻,我就敢横刀夺爱,把她抬进宫里做嫔妃,让你在满朝野文武面前丢脸。我说到做到,沈子义。” “滚!” “行啊,走,跟我滚回皇宫去,一堆请安折子等着你帮我批呢。” “批你大爷!找你的嫔妃帮你批去吧!” “啧……你怎么这么小心眼。” 后来某天我下了朝回府,发现梁宴又又又又带着他那该死的青年才俊名册来了,还坐在院子里,一脸认真的向沈谊介绍着上面的人。 “你看这个,江道,从二品将军,会打仗会做饭,长得确实是比你阿哥差远了,但是好在人还不错。要是你喜欢,改明朕就给他升到从一品,这样你就可以做一品将军夫人了。你要是嫌他官阶太高还要常年扎守塞外,朕就把他降一级,留在京城驻守,怎么样?” 我:“……” 江道勤勤恳恳地打了半辈子仗,一定想不到他的官阶就这么在这一两句话里起起落落。 梁宴实在像极了花楼里的老鸨,竭力推销着他手里的少年们,我看不下去,正准备上前赶走梁宴,又听梁宴突然换了话题,问沈谊道:“听说你的名字是沈家族老起的,那你知道朕的名字是谁取的吗?” 听的发困的沈谊摇摇头。 梁宴有些得意地仰了仰头,笑道:“是你阿哥,朕的名字是你阿哥起的。” “唉,可惜你没这个福分被你阿哥取名字,满天下只有我一个人的名字不来自父母,不来自族亲,只来自沈子义。”梁宴笑着拨拉了一把沈谊已经困得闭上了的眼皮,哼哼道:“你也不要太艳羡朕,毕竟朕认识沈子义可比你早很多年。不要紧,等你出嫁了朕赐你个诰命,也让你风风光光的。所以……你看江道怎么样,喜欢的话朕马上给你俩赐婚,明天你就可以搬出去。” 完全不懂嫁娶只想睡觉的沈谊:“……” 我站在原地的脚步没动,一时间顺着梁宴的话想起了当年的一些事情。 …… 拉拢人心,是我得心应手的的手段。当年梁宴既然选择要做我的棋子,那我当然也得适当的给他一点甜头。我在那棵桃树下问他想要什么,梁宴灼灼的目光在我脸上停留了很久,然后低下头,小声回答道:“想要一个名字。” “大家都有名字,只有我没有,母妃说她不能给我取,皇子们的名字都是由父皇起的,可是父皇没给我起过。我还没有名字。” “名字……”我在心里咂摸了半晌,想起老皇帝即将要开办的赏花宴,心里有了主意。“名字这事好办,但要你自己去争取。” 我没有放过任何一个机会,潜移默化的去教梁宴上位者的手段和思想:“殿下,你要记住,这世上没有什么东西平白无故就是属于你的,你没有太子那样雄厚的背景和底气,若要想要某样东西,就自己去拿、去争、去让它属于你。” 梁宴有些迷糊地偏着头看向我,却还是一口答应下来:“我知道了,我想要的东西,我会自己去抢。” 我其实并没有在那些说教的话里挑唆梁宴学会“抢”,可梁宴简直像为我量身打造的一件复仇工具,他一点就通,有着不属于他这个年纪的领悟力。 孺子可教。 我勾起唇角,看着这枚小小的、还没有长成玉石的棋子,交代道:“过几日的赏花宴,陛下会亲自出席,能不能拥有名字,就看你自己了……” 赏花宴,顾名思义,就是一群雍容华贵的皇家贵族,戴着金环着玉,赏着花饮着酒,骄奢淫逸的吃一顿宴席。 即使当时京都已经出现了一批不少饥荒逃过来的流民,临近的几座城也频繁上书请求朝廷拨款赈灾,救济百姓。但高高在上,还做着繁荣鼎盛春秋大梦的老皇帝,对这些奏书不管不顾,听从太子利欲熏心的话,秋收的税又往上提高了一成。 讽刺的是,九月初九,这个秋高气爽的好天气,这个农民颗粒无收的日子里,赏花宴却在宫里如火如荼的展开了。 一大早,我就被老皇帝传进宫里去,给他挑出来的那些千奇百怪的花,取一些文绉绉的名字。我恭恭敬敬老老实实的在宫里无声无息的待了大半年,故意在一些人面前做出对圣上感激涕零、溜须拍马的姿态,甚至亲自去城外的佛堂前跪了三天,给老皇帝上了一盏祈愿长生的灯。 终于让老皇帝相信我并不知道那场大雪屠杀里的真相,只是一个无依无靠,只想依顺在皇帝身边苟活的丧家犬。 老皇帝对我给那些花取的名字十分满意,特地赏赐了我座位,让我坐在他旁边一道赏花。 我诚惶诚恐千恩万谢地站在一旁,冷眼瞧着一批一批上前来吹嘘皇帝的大臣,心里计算着时间。看到皇帝笑得合不拢嘴,其他皇子也都没注意到这边,我背在身后的手悄悄挥了挥,人群中立马有人不动声色地退了出去,没一会领着梁宴走了过来。 梁宴按照我教他的那样,给皇帝说完了贺词就跪在地上求皇帝给他赐个名字。 皇帝盯着梁宴看了半晌,扭过头来一脸惊奇地问我:“这是哪家孩子?” “好像是四皇子,陛下。”我挡住台下人的目光,绝口不提梁宴的母妃是谁,只说道:“陛下日理万机,把整个天下的事情都放在心里,每日每夜都在为百姓着想,为天下计。估计是一时失察,忘了给小殿下起个乳名,小殿下在兄弟之间落了下乘,怕是来找您诉委屈的。” “啊是小四啊,都长这么大了,朕都没认出来你。”老皇帝点了点头,看着台下他选出来的话被一群人夸是花中之王,高兴地喝了口茶,摆手道:“不就是个乳名,你们兄弟之间也真是,连这个也要争。” “子义,最近陈太傅不还夸你文采斐然吗。来,你来,给四皇子取个乳名。” 我弓着身子弯下腰,眼也不敢抬道:“臣不敢,祖宗规矩在上,臣岂敢僭越……臣……” 我话还没说完,梁宴就扯住了我的衣袖,一脸期盼地看着我。 “哎呀你看,连他也希望你来起。”皇帝瞟了一眼这边,喝着茶满不在乎道:“你就随便起一个吧,赏花宴马上就要开始了。” 我看着梁宴期盼的眼神叹了口气,在老皇帝不耐烦地不断催促中开了口。 “大梁在陛下的治理下,四海清平,海晏河清。不如叫宴?” “海晏河清?好好好,我大梁繁荣鼎盛,叫这个再好不过了。”老皇帝今日心情极好,又被我拍了一通马屁,直接大手一挥道:“只当个乳名太大材小用了,这样吧,你带着额……这个皇子,去内务府,就改成梁宴。” “你赐他名,以后他就叫梁宴。”
第77章 番外 梁宴视角 我这一生被人救过三次。 巧合的是,他们都是同一个人。 我与沈弃的初见其实并不如他所说,是在宫墙下我执着地拽住他的那一回。早在那场桃花落下的许多年之前,他便已经救过了我两次,只是他忘了,我后来也没提起。 第一次是很多很多年以前,具体是哪一年我都已经记不清了,只记得那时候我很小,在宫里经常受欺负,皇子公主们总以欺辱我为乐趣,嘲笑我活的连皇帝身边的掌事太监都不如。平日里我都忍了,因为我母妃在宫中不受宠,光是护着我在这宫里活下去就已经很不容易了,我不想再给她添麻烦。可是那天皇帝寿辰,太子带头领着一群人把我逼到池塘边,指着我的鼻子骂我是个来路不明的“野种”。 其实我那时候根本不知道野种是什么意思,我没进过学堂,开蒙晚,大字都不识几个。可小孩子对于善意恶意的灵敏度却是天生的,我从太子口中听到我母妃的名字,听到周围人都讥笑着露出嘲讽的表情看着我,我就明白,这不是个什么好词。 他们可以拿不好的词来羞辱我,却不能羞辱我的母妃,因为在这宫里,只有我的母妃爱我。所以那一次,我难得的做出了反抗,我趁着人群嬉笑推了一把太子,让他狠狠地摔在了地上。 太子的母亲可是当朝皇后,从小到大捧着宠着,从来没受过这种委屈。他恼羞成怒的从地上被人扶起来,怒火朝天的让人把我丢进一旁的荷花池里。 虽是夏季,池水深处却冷的刺骨,我从小身体就不好,若是被丢进去,不到一炷香肯定就会没了性命。 我挣扎不开侍从抬我的手,哭的惊天撼地,却没有一个人愿意站出来救我一命。 我在这群皇家子嗣眼里,只是一个不受宠的贱民,比路边的野草都还要低贱,又有谁会伸手救一棵野草的命呢。 不管是谁,救救我吧,我害怕。 我当时心里顾不上怨恨,顾不上愤懑,就只有这一个念头——救救我吧,谁都好,求求你们救救我,我不想死。 然后下一秒,老天爷就好像听见了我绝望的求救。御花园里的灌木丛动了动,有人牵着一个小孩儿走了过来。 那人看着眼前的景象一皱眉,沉着脸没说话,倒是他牵着的那个小孩,看见我被几个大汉扛着要往水里扔,当即就叫了出来:“你们在干什么?放下他!” 几个大汉看了看小孩身旁带着佩剑的那个人,又看了看太子,犹犹豫豫的把我放了下来。我就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不管不顾地挣扎着,嘶吼地冲来人喊着救命。 于是我看见,神明呼应了我的求救,那小孩一步一步朝我走来,站在太子面前,说道:“放开他!” 然后他转身,朝我伸出了手。他说:“别怕,跟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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