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是没人应答他,毕竟罪魁祸首我,是个谁都看不见的鬼魂,想承认也没法子认啊,只能请他自认倒霉了。 我耸着肩,倚在一旁的石栏上,看着荣安将军不顾体面的对着自己的跟班发了一通火,然后被人搀着,一瘸一拐地走了。 解决完一个讨厌鬼,我又把目标瞄准另外一个。 那人现在还在张大着嘴笑的猖狂,甚至还想伸手去拽前面的小言官,问道:“哈哈哈这种缺德事是你们章台干的吧?” 他拽住的那个小言官正是刚才在朝堂上讽刺荣安将军临阵倒戈的那位,看到是韩章立马嫌弃地往前走了一步,让他扑了了空。 “我们章台行事向来光明磊落,不像你们礼部,惯会用这种雕虫小技。” “哎你这小子……哎呦!” 正说着,韩章脚下一滑,踩着石子,以和荣安将军一样的姿势,脸着地,“吧唧”一声摔倒在地。 小言官:“……叫你冤枉我们章台,遭报应了吧。” 我施施然收回扔石子的手,拍了拍身上残余的土屑。 目标解决! 正当韩章还站在原地气急败坏的时候,我身后突然一阵疾风袭来,我感受到动静扭身去看——姜湘那小丫头手舞足蹈地跑的快断了气,边跑边大声冲我喊着什么。 我往她的方向走了几步,这才努力听清她喊的话: “宰辅大人!陛下和皇后娘娘打起来了!”
第25章 “是我。” 什么鬼?! 梁宴和萧嫣?他俩打起来了?! 我提起衣摆就往内殿里跑,还不忘把我刚扔到地上没用完的石子重新捡回来放进袖子里。梁宴那个混蛋玩意,要是敢打女人,就别怪我用石头在他脑袋上再开一次瓢! 我一路飘的飞快,把姜湘远远地抛在后面,到了内殿门口一看,当即就说不出来话了。等着姜湘那小丫头紧赶慢赶的飘过来,我提溜着她的后衣领,指着殿内的情况,质问道: “这就是你说的打起来了?!” 打个屁! 梁宴四平八稳地坐在龙椅里,萧嫣站在离他十万八千里的殿中央,就这距离,打起来是让双方拿石子互抛吗? 不过姜湘倒也没夸大多少,这气氛确实跟快要打起来差不了多少。萧嫣人是站在殿中央,可周围的物件座椅都被推倒,花瓶碎裂在地,水渍顺着地面的纹路淌了一片。配合萧嫣满身的酒气和手背上划伤的血迹来看,这一片狼藉是谁干的显而易见。 我皱着眉,看着这个穿着华丽裙裳带着凤冠却站在原地边哭边笑的女人,再也无法把她与当年那个期待与幸福都写在脸上的娇娇女对应起来。 梁宴坐在帝位之上,像是对这种情况司空见惯,并没有什么大反应,手下依旧批着他的折子,只是对苏公公吩咐道:“找人把她送去太医院。” 苏公公急忙对着角落里的宫女招手:“快!都还愣着干嘛,皇后娘娘吃醉了酒,伤了自己,还不快把皇后娘娘扶去太医院。” “我不去!”萧嫣挣开来扶她的宫女,指着梁宴道:“陛下,你可知今日是什么日子?您恐怕只记得今日是沈宰辅的头七吧。” 萧嫣嗤嗤地笑起来,泪顺着她面容姣好的脸庞往下落:“可我的孩子,我那未出世就被你毒害的孩子,也是死在这一天!陛下可还记得!” 萧嫣嘶声力竭哭着怒吼的脸庞映在我的双眸里,恍惚间把我又拉回了那个诸事繁乱的季节。 承德五年,那年的倒春寒格外漫长,院子里长了好几年的一棵碧桃树没能等来开花,就在寒风里冻死了。那棵树我也算精心养了许久,年年都盼着它开花酿酒喝,猝一枯死,连带着我几天心情都不好。 也就是在这样的天气里,在我照例坐在自家府上处理事务的这一天,梁宴突然闯入我的府邸,告诉我,皇后怀了身孕。 彼时我正坐在暖炉旁,一边处理着公文一边神游想着院子里那棵我养了好几年却莫名其妙被冻死的桃树。梁宴站在我面前说出“皇后有孕了”这句话后,我愣了许久,霎时间分不清我的心情低落是因为桃树还是因为什么别的原因。 萧嫣进宫还不到一年就有了身孕,这应该是阖宫上下的大喜事,梁宴的嫔妃不多,我从来没听说其他嫔妃有过身孕,萧嫣这孩子生下来就是嫡长子,是未来的储君、大梁的接班人。 我放下手里的笔,低头对梁宴拱手道:“恭喜陛下。” “恭喜?”梁宴我侧前方的桌案前找了个位子坐下来,神情晦暗不明。他拨弄着手里的串珠,突然提着唇角笑起来,道:“嗯,是该恭喜,毕竟是朕第一个孩子。不过,宰辅大人这声祝贺也未免太没有诚意。” 我在批改公文的间隙抬头看了一眼梁宴,他戏蔑地挑着唇,像是在等我给他一个满意的答案。 “是臣考虑不周了。”我的手停顿在空中,丰盈的墨水从笔尖滑落,掉在我刚批复好的公文上,晕染成一片黑色。我不动声色的换了一张纸,扭身冲身后的仆从道:“去找管家,让他去库房里,挑一尊最好的玉观音拿来,当做是我送给陛下的贺礼。” “玉观音皇宫里多的是,没什么稀奇的,就不必给我了。”梁宴冲周围的仆从们挥了挥手,吩咐了一句“都下去吧,朕要和沈大人谈事情”,就踱着步子走到我身边,倚在我批公文的桌旁。 “沈宰辅觉得朕是缺钱还是缺物,会稀罕你一个小小相府拿出来的玉观音吗。” 其实沈家从前是武将世家,到我这一代才从了文,府库里世代流传下来的好东西不在少数,梁宴就是要些奇珍异宝,我也不是拿不出来。但我看着梁宴环着手,似笑非笑盯着我的样子,就知道这狗东西不是来要贺礼的,是早就想好了让我答应他些什么。于是干脆放下笔,直视着梁宴,反讽道: “陛下要什么不妨直说,便是要拿小殿下换臣手里的虎符,臣也是能考虑答应的。” “怎么,嘲讽我拿孩子当筹码,要分你权?”梁宴坐到桌上,把我批的公文扫开,弄得一团乱,俯下身单手撑在桌子上,以离我极近的距离笑道:“想多了沈大人,我那么相信你,区区一个虎符,给你了就没想过再要回来。” 我一把推开故意在我脸上吹气的梁宴,往后倾了倾身,垂着眼漠然道:“那你到底想要什么?” “我想要什么……”梁宴勾起半边唇角,不怀好意的把我上上下下打量了个遍,舔了舔唇缝,伸手捏住我半边耳垂,在我耳边低笑道:“我想要的东西,哪一次你是真心给过我的。不过不要紧,宰辅大人的身体永远比嘴上诚实。” 我咬着牙,正准备拿起桌上的书册给梁宴一巴掌,梁宴就直起身,退到我能容忍的安全距离里,懒洋洋的一挑眉,继续道: “不需要什么物件上的东西,这孩子既然贵为我的长子,自然也要替我弥补弥补遗憾。从前我没那个福气进皇子学堂,让你做我的侍读,如今我有了皇子,那就请沈大人做他的太傅,替我了了这一桩憾事吧,如何?” 我抬眸去看梁宴,他懒散地倚在书堆上,说这话的时候微微垂着眼,叫人看不出情绪。 但我知道,梁宴没说谎。 他是真的很遗憾。 许是答应了梁宴做皇子太傅的事,一连几天,我下朝的时候路过朝晖堂,总忍不住站在当年那面宫墙面前多看几眼。 梁宴登基的时候并无子嗣,如今的朝晖堂里,都是一些皇亲国戚的孩子,破格准许进宫读书的。我站在墙边看了没多大一会,就有下了课业的孩子结伴跑出来,一团一团的看着煞是可爱。 我刚笑着和几个奶里奶气同我打招呼的小孩说了两句话,就感到肩上一沉,侧脸一看,梁宴往我身上披了件披风,站在我旁边扫了眼面前的小孩,对我说道: “我说这几天你怎么下了朝就没踪影,原来是跑来这儿了。怎么,我们沈大人什么时候这么喜欢这些蹦蹦跳跳的小鬼了。” 这些孩子怕是被家里大人耳提面命不能得罪皇帝陛下,一看见梁宴来了就急忙作揖告辞。我轻啧了一声,带着抱怨和一点我都没意识到的责怪去看梁宴。 梁宴朝我一摊手,无辜道:“他们自己要走的,我可没赶他们。” “还不是因为你喊他们小鬼。”我刚柔声跟孩子们说完话,腔调一时没改过来,说完后意识到不对咳了两声,又改口问道:“陛下找臣可是有什么事?” “也没什么,一个人批那些又长又难读的折子实在是太没意思了,来找宰辅大人一起。”梁宴伸手揽过我的肩,加厚的披风被他一拥,热度瞬间涌上来。不过我并不贪恋温度,伸手就把梁宴猛地推开,拢着披风面色不佳的甩手就走。 走了几步,没听见身后的动静,我又不耐烦的回过身去,冲站在原地往这边望的梁宴喊道:“走啊,你折子不批了。” “批。”梁宴倚着墙笑了一声,几步就走到我跟前,把我压进披风里头发拨出来,笑道:“走吧。” 那是我为数不多耐着性子容忍梁宴的时光,也是我难得和梁宴和平共处的时光。有时下了朝闲来无事,梁宴会拉着我去织衣局给皇子挑衣服,我回府路过集市的时候,也总会买些小孩子爱玩的物件。 那时候我因为愧对萧嫣和一些别的原因,对这个孩子的降世充满了期待。我总觉得梁宴有了孩子,就会收着他那发疯的性子,不再执着于过往仇恨,好好的为人父,为人夫,有了孩子分散他的精力,他总有一天也就能……放过我。 可我没想到,那年夏季还没开端,宫里就传来消息,说皇后滑了胎,孩子没了。 太医给的说法是皇后身子弱,胎没坐稳,滑胎实属意外。可我前两日还带了几代为沈家服务的大夫进宫看望萧嫣,萧嫣身体很好,胎像平稳,怎么就会莫名其妙滑了胎。我想起来去看望萧嫣时萧嫣对着我欲言又止的表情,连夜赶进了宫。 刚走到乾清宫的大殿门口,就听到背对着我的苏公公跟梁宴说道:“陛下,都办妥了,知情的人都处理干净了,皇后娘娘不会知道的。” 我的脚步停在门口,心里涌起一阵不祥的预感,一时间天旋地转,听不清后面苏公公又说了什么。 我咬着牙走上前去,一把拉开苏公公,而后看着梁宴那双什么情绪都没有的眼眸,问道:“是你吗?” 我的问题没头没尾,但梁宴知道我在问什么。 梁宴看了双眼发红的我一会,勾了唇角: “是我。” 我心里悬着的那块石头砰地砸下来,砸的我五脏六腑都恶寒的发冷。 “是我用一碗堕胎药,杀了她的孩子。”
第26章 嫉妒 “啪!” 我一巴掌扇在梁宴脸上,这巴掌打的又急又狠,霎时间我的手和梁宴的脸就双双红肿起来。除了梁宴逼迫我的第一晚,我已经很多年没这样动过气。我垂下来的手还忍不住的在颤抖,我看着梁宴那张脸,一字一句地问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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