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亲密的举动,甚至更亲密,更过分的事情,白知秋都默许了。 但当所有的温存撕开表面的伪装,就能够发现,其实与过往没什么不同,不过都是谎言与放弃,而已。 谢无尘眼眶发红,喘不上气,肩膀止不住地颤抖。这样的崩塌感,在短短几天中,他尝过太多次了。 疲惫铺天盖地,但这一次,不会有人再来抱住他了。 可即便如此,谢无尘心里还是抱着那么一点微茫的希望。 “我想过他会走。”他长长地吐出一口气,语气嘲讽,话尾不可避免地带着哽咽,“我知道要找办法救他,也会替他守好封禁,可……” “可他怎么能这么无情呢?” “你没有修过无情道,你不清楚。”夕误停了停,没收回被谢无尘不动声色避开的动作,强行掰开他的手指,一字一顿,“无情道没有狠厉到你们所认为的程度。” 作者有话说: 下章余寅出来就不用苦大仇深了(抹眼泪) 感谢观阅。
第94章 初识 谢无尘别开头, 目光落在虚空中,带着难以言喻的沉重。 对于平常男子来说,白知秋的长相实在是太温和了, 加之性情冷清, 不熟悉的人只会在他身上感觉到疏离。而谢无尘孑然不同,即便他不喜,不想承认,他也确实更多地与谢仁将军更为相似。 当他侧过脸时,鼻梁便显得尤为笔挺, 侧颊线条明显, 浓密的眼睫投下一片阴影,显现出的不近人情是冷锐而锋利的。 夕误在袖中摸了摸,问心无愧地靠了回去:“忘记带帕子了。” 随身之物哪有那般容易忘, 谢无尘不想跟夕误争论, 自己咽下喉口哽住的酸涩, 哑声道:“这般想来, 先生该是肯定的。” 夕误本来都想阖眼,晾着谢无尘,由他去难过了,闻言眼皮一抽,再看过去, 便直直撞上了谢无尘的眼神。 所有的悲痛被他收起, 而平日里几乎瞧不出的直白和凌厉,就这样开诚布公地袒露在夕误面前。 谢无尘其实是有一种,试图打破、或者保护什么的劲头的。由于年龄与身份的关系, 极少会有人能够顾念到这一点, 但他能够孤身一人寻到学宫, 便注定他会带着这种劲头,一步步往上走,最终看到白知秋—— 因为白知秋在碧云天之上,所表现出来的,太像一支疾风骤雨之下的蒲苇了。 风雨不催,却又柔韧易折。 “真是的……”夕误扶额笑了,很是无奈。 “先生要同我谈心,自然要将该交代的都交代清楚。”再开口,谢无尘的声音已经趋向平静,只有尾音还有微小的颤抖,“无情道的事情,先生尚未解释清楚。” “倒像是我占了下风似的……” “当然。”谢无尘冷漠道,“看我锥心,先生好受吗?” 夕误一摊手,意味不明。 谢无尘死死盯着他,目光好像要透过夕误常扮出来的那份从容的伪装,直直看进他的内心。 看不透,因为他什么都没有。夕误想。 他毕竟不是白知秋。 白知秋自己可能都没有察觉到,他对世间,对他人尚且抱有浅淡稀薄到聊胜于无的感情。从他踏上仙路,却保留了自己的姓氏开始,他命途的最深处,就被系上了名为牵绊的丝线。 有牵绊就有心,有心就会动摇。 所以,哪怕白知秋与他一样有着冷静到冷酷的清醒,有着能够算计他人情感的本事,他也不愿意将它们付诸实践。 他习惯将每一份交到他手上的感情原封不动地送还回去。 除了谢无尘。 谢无尘总是想要在愈来愈亲密的接触中,得到白知秋一个回应。可哪怕他们在真正亲密无隙的时候,白知秋落着泪,仍是只肯喊他的名字,不肯对他说出那个字。 因为从谢无尘对他上心,或是从他允许于恙将一本书册交给谢无尘开始,他便亏欠谢无尘。 是他自己不肯,是他自己有愧。 他无法给予这段感情一个圆满的结局,一场生造出的镜花水月,终会浇灭炽烈燃烧的心焰。 他担不起等同的爱,所以将能给的都给了,又吝啬地不肯主动踏出一步。 无数的巧合与算计,像紧密契合的机关,时至今日,真真假假,假假真真,没人分得清了,也不重要了。 这才是真正令谢无尘难过的地方。 “他说,天道偏爱无情道,因为无情道干干净净。”夕误摇了下头,“就这么一点心,还能怎么办呢?” “与天地相合,怎么能说无情,无情哪有偏爱。”谢无尘低声道,“或许该叫忘情道吧。” “忘情而至公,也许。” 谢无尘哂笑,眸光被晃动的灯火映得明明灭灭:“他能干干净净不带一点牵绊,可天底下,哪有那么便宜的事情。” 飞雪打着旋,在他指尖一触而过,像落了个无情无欲的吻。 夕误也掀起车帘,向来路望去。北函关被他们远远抛在身后,星点的光散成不会出现在雪夜的星,飘在山顶上。 白知秋收回向北望去的目光,甩掉掌心里已经被染红的雪,掩住唇虚虚咳了两声。他不知把马车弄去了哪,一身薄衣坐于马上,身形瘦削。漫天飞雪落在他发上,让他融入了天地之间。 *** “四天了。”余寅坐在姜宁对面,悲愤地指着大街,“四天了,别说小师弟,我连一只鸟都没看到!小师兄那边半点消息没有,他到底怎么做到放下心的!” 姜宁捧着茶杯,捂着长巾,呵了口气。白雾一吹就散,散开再聚,他说话的声音在藏在后面,不甚清晰:“小师兄么……” 余寅险些怒而摔杯。 “也许路上遇见了什么情况。”姜宁慢悠悠道,“夕误师弟的实力,还是可信的。” “但他只修行了二十年!”余寅愈加悲愤,“一百多年了,他没有将卜阁的修行忘个彻底,就可以谢天谢地了。“ 姜宁不急不躁抿了一口水:“忘不了,忘了可能会被小师兄打死在浮州吧。” 夕误多少是白知秋亲自教过的,对于余寅而言,实在是可望不及求的存在。于是余寅一口气没上来,落汤鸡似地焉了。 不过夕误和谢无尘没有听到余寅的抱怨,他们在路上又晃了一日,才踩着晨光进城。进城后第一件事是动了护城阵,算是给白知秋传了信,才由谢无尘带路,去他们上一次落脚的客栈。 新岁初过,燥寒的齐郡还没有显出什么春来的征兆,空气中未散尽的火药味和满地碎竹倒衬出另一种暖意。 姜宁一大早收到传信,披好衣服,叫醒余寅,边往楼下走边道:“小师弟他们到齐郡了。” “齐郡这边,过了初七便是过完年了。”余寅揉着眼睛,絮絮叨叨,声音浸着刚睡醒的含糊和怨念:“我要怀疑他们三个背着我们过年了。” “……” 这点声音很小,加上他们带了周临风给的传音符,凡人是听不见的。但余寅话音没落,柜台边便有一名男子抬起头,向他们的方向望过来。 这人是那种第一眼便会让人觉得温文尔雅的,只是面上不带笑,眸光一扫而过时,与扫过了路边的草木无甚差别。余寅在他在一扫之下,骤然消了声。他哑了半晌,才咳出一口气,没底气地戳姜宁:“这是五师兄?” 姜宁一点头。 “有点不太一样。”余寅暗自嘀咕。 或许是碧云天上关于“夕误”,关于“妖师”的传言传得有点久,失了真,以至于余寅印象中的夕误,一直是一个浑身浸着血气,甚至带着邪气的人。 如今一见,完全是大相径庭。 而且,夕误比他强,强的不是一分两分。卜术吃天分,灵魄较于常人更加强悍。余寅入学宫不过比夕误晚几年,而今竟然比不过他。 由此来看,百年间,夕误是不曾落下修行的。 他正要凝神,就见夕误似有所感,眼神瞬间凌厉起来。余寅只觉自己好像被什么危险的生物盯住,森冷的呼吸就打在他后颈上。 “窥探他人灵魄可不是什么好习惯。”夕误在余寅惊恐的目光中,向他露出一个堪称阴邪的笑,“小师弟。” 姜宁:“……” 余寅气短地缩到了姜宁身后。 谢无尘好像想说什么,张张口,还是默不作声地咽了下去。 姜宁礼节性向夕误行了个礼,爽朗一笑:“师弟想欺负他的话,回去送你。” “师兄。”夕误还礼,隔空点点后面亦步亦趋的余寅,淡定摇头,“不了,还是打回卜阁,再修行些日子吧。” 余寅:“……” 他指着夕误,又指指自己,显然是觉得夕误太看不起人。 谢无尘跟着还了个礼,道:“白师兄讲,我们见面后直接回学宫,路上不要耽误。” “明白,有话路上说。”姜宁率先出门引路,余寅总觉得站在夕误前面有点奇怪,于是自觉殿后。等上了车,他便明白了,自己这个决定到底有多蠢。 夕误先挑了个位置坐下,谢无尘不知道跟夕误有什么不对付,偏偏在离他最远的角落。姜宁偏心最小的,坐在了谢无尘对面。于是留给他的位置,便只剩了谢无尘和夕误中间。 余寅盯着那空位看了好一会,一咬牙,满脸忍辱负重的表情,不声不响往谢无尘那边蹭。 夕误敲了敲中间小几,眉尾一挑:“多少是同门师兄弟,何必一见面便苦大仇深?” 余寅看都不看他,咬牙切齿:“同业相仇。” 夕误明显一愣,摇头笑了,反正以余寅的心思,听不出他什么意思。 “小师兄传信,你们过来少则七日多则十日,怎么晚了这么久?”姜宁示意双方暂且停下剑拔弩张的架势,问道。 “有眼睛一直盯着重郡。”夕误道,“小师兄在重郡布下护城阵,无进无出,自然而然也拦住了窥探的人。我们从北越走,但为了避人耳目,中间还是绕了几座城,耽搁了。” “小师兄那边音讯全无,很是担心。”姜宁道,“我同小师兄传过信了,你们再传一道吧。” “传信便不必了。”夕误瞥了谢无尘一眼,见他垂着眸,似是又要沉入心法中,无声一笑,“不过,是我险些忘了,掌门令带了么?” 姜宁往袖中探的手一僵,面色古怪。 余寅更是差些跳起来。 “明掌门未曾交代?”夕误同样奇怪道,“没有什么要嘱咐给无尘的事情?” 半晌,姜宁点头,取出锦囊递给谢无尘:“带了,小师弟,特意予你的。” 作者有话说: 最近补考,还有一个项目在收尾,能抽出来码字的时间很少。加上身体和其他原因,我自己也无法确定这本到底什么时候能够结束,大概是四月之前吧,能赶上给秋崽过生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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