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所有珍贵的回忆,没有一件是我在意识隧道中获得的。 我竟然忘了,人类正是用肉体慰藉表达爱意。 比起我的意识,关雎洲更爱这具肉体。 “那边,有人掉了东西。” 我扶着他站起来,走过去捡起信用卡。 关雎洲有些后怕:“低血糖是什么毛病?要去治吗?” “不用,小毛病,吃饱饭就好了。”我将信用卡揣进兜里,瞅了瞅周围,应该没被人发现。 正巧路过一家馄饨店,我刷信用卡给我俩买了两碗小馄饨。 关雎洲刚刚受过惊吓,没太大胃口,吃了一小碗。我又带他去商超换了一身新衣服,在洗手间仔细整理了头发。 信用卡有额度上限,到了限度需要身份验证,我得在额度用尽之前套出一些现金。 我打算购买黄金首饰然后卖掉。可是我俩买完衣服出来,已经晚上10点,金店都关门了。 这就难办了,住酒店需要身份证,我还没来得及去办个假证。 只能找可以糊弄过去的便宜民宿了。 我领着关雎洲在老旧小区间转悠,希望找到一个招牌隐蔽的民宿。 没有手机电脑的现代生活也没有那么方便,我发现,就算找个人问路,大部分租客都对附近的设施一无所知。 夜深了,甚至小餐馆都打烊收工了。 我有点焦虑,加快脚步。关雎洲拉住我胳膊,指着地铁站问我: “长胜哥,那个洞口是什么?” “哦,是地铁站。你没见过地铁吧,走,我带你下去看看。” 关雎洲在商场里见过扶梯了,还是对它心怀敬畏,站在扶梯口虚空落脚好几次才敢站上去。 下到地铁站,灯火通明,我们到地铁站台前,我给他指错综复杂的地铁线路。 不过调查路线是他的老本行,路线图他理解得很快。 此时我发现,最后一班地铁也停运了。这下我们只能在附近找地方住了,我很沮丧。 “这儿真好!”关雎洲沿着站台小跑,巡逻了一圈,回来向我报告。 “我们就住在这里吧!这里到处都是掩体,两头都有出口。你先睡吧,我放哨,有危险我叫你。”
第78章 小家 睡在地铁站里?! 我实在想不到,就在我挖空心思套现、找民宿的时候,关雎洲也在找遮风挡雨的洞口,就像我们风餐露宿找大部队汇合的那几天一样。 关雎洲很满意今天的落脚处,他跑到最末尾的站台,席地而坐,靠在玻璃屏障上。 “这下面还怪凉快!”在大夏天走了一天,地铁站的室温确实比较宜人。 我还是有点不甘心,不过关雎洲已经脱了鞋,打着哈欠伸了个懒腰,昏昏欲睡。 他一直带着那件殡仪馆制服。他见我呆站在扶梯口,招呼我过去,拎着那件白色制服抖了三都:“长胜哥,过来睡吧,这件衣服给你盖着。” 我没禁住诱惑,走过去坐下。 站台末尾是一个仅容两人的角落。我们并肩坐着,右手边是漆黑的轨道,左手边是职员室,现在已经锁门。从这里看站台空空荡荡,不想我印象中总是挤得密不透风,有点新奇。 我这一落座,顿时觉出一天的疲惫,小腿酸痛,脚底像踩着棉花,竟完全站不起来了。 一件制服当被褥,我匀出一半给他。关雎洲闭眼仰着头,呼吸均匀,看着很快就要入睡了。 连我自己都难以置信的是,直到昨天晚上,我还在复习灵魂参数的资料,计划在今天的葬礼仪式中偷天换日。 我跨出了一大步。但是此时此刻,我跟关雎洲在外露宿,突然间把我拉回侦察连的日子。关雎洲还是留着清爽的短发,乌溜溜的眼睛机警而天真。他没有受伤,一穷二白,但是眉眼间从不忧虑。好像什么都变了,但是什么都没变。 “你到底...去了哪里,又是从哪里回来的呢?” 我低声呢喃,将制服拉过肩膀,也准备休息。 “我感觉...我一直待在一个黑黑的洞窟里,很长很挤像迷宫,墙壁是软的。”关雎洲的声音断断续续地传来,我看见他半睁着眼回忆,“后来,我似乎听到有人叫我,白光一闪,我抬头就看见长胜哥在对我说话。” 他打眼瞅我,嘴角微微勾起,是那个熟悉的腼腆笑容。 “不过,长胜哥长得跟以前不太一样了...皮肤白了,也没有胡子。但我知道你就是长胜哥。” “外面也不一样,到处都是人和大楼。我好像在做梦...” “不是做梦。”我环抱住他的肩膀,让他枕在我右肩,“都过去了。以后会越过越好的。” 关雎洲是被早上六点的早班地铁吓醒的。 他摇醒我,嚷着“被发现了”,拉着我一溜烟跑出地铁口。 现在才早上六点,地面上人烟稀少。 我被这一闹清醒过来,和关雎洲在公共厕所洗脸漱口。 今天我有两个任务:买金首饰套现办假证,然后找一个便宜的公寓暂住。 清晨比夜里看得清晰,我们身在郊区,地铁口外面就是老房子,现在进出的都是早起买菜的大爷大妈。 小区门口有一排苍蝇馆子。我内心放空,双眼随意扫过去,停在一个招牌上。 “二狗早餐铺。” 关雎洲见我停下,皱着眉看了看早餐铺,问我:“怎么了,长胜哥?” 我指着那俩字,张口结舌:“二,二狗!” “什么?哪里??”关雎洲也是一震,反应过来我说的是招牌上的字。 我们火速进入店里。 那是个车库改造的铺子,里面有六张桌椅,都空着。餐桌后面是一个C型餐台,此时只有几个空餐盘。店主在餐台后面的开放厨房准备早餐。我们隔着餐台往里看,厨房里烤炉、油锅、大蒸笼齐全,地面干净,店主围着塑料围裙、头戴厨师帽,正在拧面团下锅炸成油条。 听见有人进店,他忙回头招呼:“来了啊!先坐,马上出餐!” 店主是个体型健壮的中年人,三十岁出头,慈眉善目,声音洪亮。他对着油锅干活,满脸汗津津的,见我们两个望眼欲望地盯着他,以为是饿急眼了,忙不迭把刚出锅的六根油条端出来。 “只有油条哈,包子还得等一等。那边有小咸菜,随便拿。” 他并不是曹二狗,只有宽阔的前额跟二狗有几分神似。他说话也没有口音。 关雎洲还是不死心地叫了一声:“二,二狗哥?” “什么?”店主不明所以。 我按住关雎洲,轻轻摇头。曹二狗即便还活着,也已经是102岁的高龄了。 “没什么,您这店名,跟我们一个熟人很像。”我笑了笑说。 “二狗吗?哈哈哈,是不是很土?我是农村出来的,做生意实诚,适合起一个接地气的店名。” “没有没有,是个好名字!真的,特别好!”我真心实意地说,“老板,你们这吃饭能刷卡吗?” “能!扫码也行。” 我跟关雎洲坐在门口,吃豆浆油条就咸菜。 店主干活很麻利,只有一个人开摊,不到十分钟就陆续把餐台摆满了。 “二位,既然你们有熟人跟我这店重名,咱们也算有缘,赠送一碟糖火勺给你们吃!” 糖火勺是一种面食,半个手掌大小,烙得两面金黄,入口酥脆,内馅是流淌的红糖浆。 “好吃。”关雎洲啃了一口,吸溜一口红糖。 “好吃吧,这是我太奶奶传下来的手艺,别家早餐铺可没有呢!”店主自豪道。 我也吃了一个。真的好吃。我记得当年曹二狗就心心念念家里做的糖火勺,写信还要提。 现在我和关雎洲吃着糖火勺想他,我们三人竟是以一种奇妙的方式聚首了。 吃完结账出来,我心念一动,在小区门口的告示栏找了找,果然有房屋出租。 我最后把信用卡套现出五千块钱,给我和关雎洲办了假的身份证。 我找到房东,在“二狗早餐铺”毗邻的老小区租了一套小两居,今天就入住了。 傍晚,我们在楼下超市采购日用品,虽然破旧,我们总算是有个小家了。 以后每天早上都能去“二狗早餐铺”吃饭,一想到这个,我和关雎洲都很满意。
第79章 器官交易 安顿下来之后,我开始思考接下来靠什么生活。 其实不只是关雎洲,连我自己,都不是很能适应现代生活。 这么说显得有点窝囊,不过我已经很久没有自力更生了。 工作挣钱然后生存,遥远得像是上一辈子的事情。 我疲于奔命,只是为了逃脱。可是现在我有了想陪伴的人,我要在这里、用这副身体陪伴他左右。为了让两个人的生活过得去,我起码要有超过平均水平的工资和假期。 现在我手头有五千块现金,我们两人各自需要一部手机,房子的月租金是两千块。看来我这个月内就要找到工作。 今天跟关雎洲吃饭闲逛的功夫,我把小区附近的超市都问了一遍。 收银员和前台,这些都要本科以上学历。不要学历的酒店保洁、环卫工人岗位,早就被大爷大妈占了坑位。 其实我还有一种选择。 我可以占据不同的身体,然后让大家给我筹钱。 这样来钱真的很方便,其实我蠢蠢欲动了好几次。不用太多,每人给我一百块,我先拿一万块钱带关雎洲挥霍。 但是关雎洲让我打消了这个想法。 我们逛街回来,经过十字路口时,关雎洲指着站岗的交警,问我他在干什么。 “指挥交通。下班高峰期车很多,容易违规。” “站在那个台子上就行了吗?” “呃,不是,还要做一些交通手势。怎么了?” 关雎洲若有所思,仔细观察交警的动作。 “他们还缺人吗?我觉得我也能干。现在要去哪里找排长呢?” “啊?现在是八月份啊,在太阳下面站一天很热的。你怎么突然想工作,你要买什么吗?直接跟我说就好了。” 关雎洲突然咧嘴笑了,好像以为我在跟他开玩笑:“长胜哥,太阳下咱们一天跑二十里地,更别说只是站一天了。” “我啥都不缺,就是怪闲得慌。我以前给连里做侦查工作,吃野菜也特别香。现在我伤好了,总得找点活儿干吧,不能白吃饭啊!” 关雎洲此后就寻寻觅觅、见缝插针地帮人干活。 但他不知道工作可以换钱。他以为干活和吃饭是挂钩的,就好像我刷卡能拿各种商品一样,是约定俗成的社会规矩。 为了配得上他吃的饭,他要证明自己是个有用的人。 那我是个有用的人吗? 我会三门母语、打过胜仗对峙过邪神,难道还不能用这双手养活一个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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