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弛和闻卿跑到操场上,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操场边的灯亮起暗淡的光。 “这里真是烂透了。”晏弛喃喃地说,踩过落在地上的叶子。 “等我们回去了,就把这些资料交给虫崽保护协会。”闻卿宽慰他:“我已经用光脑录好了。这是我们唯一能做的了。” 晏弛点点头。虽然他很痛心这些虫崽的遭遇,但他也不知道该怎么救他们。他没有那么伟大,如果把这里闹得天翻地覆,不知道虫崽们会怎么样,他和闻卿倒是要先交代在这里了。 他和闻卿沉默地走到宿舍楼下,忽然听见楼道里传来李察的声音:“哎!你们回来得正好!” 他匆匆下楼,递给他们两张纸:“所长让我把这个给你们,这些是你们负责的虫崽,明天直接跟着他们去上课就行了。哦对,晏弛,目前只给你安排了一个雄虫虫崽,你先适应一下,等适应差不多了再给你分配雌虫虫崽。” 他对着晏弛说话时态度好了很多,贴心地嘱咐道:“你去食堂的时候注意点,今天不知道哪个虫崽子挑衅看守,还没找出他呢。” 晏弛:“……” 没想到这点事这么快就传出来了,他头痛地想。晏弛接过那张纸,随意敷衍了李察几句,就和闻卿道别回了宿舍。 贺彩已经回来了,正坐在桌子前写作业,听见门响了有些紧张,看到是晏弛后又松了口气。 晏弛和他打了个招呼,然后就开始看李察给他的虫崽信息表。只是他一看到那个虫崽的名字,就露出了笑容。 他收起那张表,去看贺彩在做什么。贺彩正费劲地做着题目,见晏弛一脸笑意,好奇地问他:“为什么这么开心?” 贺彩今天看他在食堂的时候还愁眉苦脸呢。 晏弛将那张虫崽信息表展示给贺彩看:“从今天开始,我就是你的看护员咯!” 贺彩惊喜地站起来,仔细看那张表,发现真的写着自己的名字,顿时笑弯了眼睛。 “那我就可以喊你老师了。我们都会喊看护员叫老师。”贺彩愉快地说。 “不过,你不想说他们为什么要把你送过来的话,不说也没关系。”晏弛这样告诉他:“我尊重你的选择。” 贺彩听到了陌生的字眼,迷茫地问:“什么叫尊重?” 晏弛笑了:“就是我不会逼你,你愿意怎么做都可以。” 贺彩愣愣地看着晏弛,他从来不知道,自己也可以被这样对待。 “我想告诉你。”贺彩下定决心,他有一种莫名的自信,晏弛老师能够帮他。 贺彩来自来自一个重组家庭。他的亲生雌父是一名普通军雌,在战场牺牲后,他的雄父因为无法养活自己和小虫崽,重新娶了一只雌虫。 那只雌虫对他不好也不坏,只是自从雄父和那只雌虫又有了虫崽以后,贺彩好像就没有家了。 他的名字是他亲生雌父给他取的,希望他的虫生一片坦途,沿途永远有虫为他喝彩。可贺彩只觉得他的前路充满坎坷。 他要照看刚出生的弟弟,还要上学听那些他学不会的功课。他从未听过一句喝彩和鼓励,无论怎么做,得到的只有冷嘲热讽。但是弟弟哪怕学会了翻身,雄父和后雌父都会为他欢呼雀跃。 贺彩有些明白了,他和弟弟不一样,他们会无条件的爱弟弟,但不会无条件爱他。不过贺彩找到了治愈自己的方法,就是画画。每当他画画时,都会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忘记一切不愉快。 但是自从他的成绩出来以后,雄父就不再允许他画画。“只考倒数第十,还不去看书,以后别说是我的孩子。”他这样说。 贺彩捧着倒数第十的成绩单,迷茫又难过。他根本不知道怎么改变,也不明白为什么不能画画了。他试过去问题目,但没谁对他有耐心。他知道是自己太笨了,于是他逐渐变得讨厌上学,也抗拒和任何虫交流。 每次后雌父都会因为他和雄父吵架,然后雄父就会指责他。当他在某一次没能照顾好弟弟时,后雌父让雄父把他送走。 于是他就被送到了这个管教所,雄父希望他能好好学习,关心家虫,别再沉迷画画这种没用的事情。 贺彩低头摩挲着看不懂的题目,眼中蓄满了泪水:“我也想学的…但是我一点也看不明白…”眼泪一颗颗砸在作业纸上,洇染成一朵朵花。 一只温暖的手为他擦去眼泪:“倒数第十又不是十恶不赦,也不是世界末日。” 贺彩泪眼朦胧地抬起头,听见晏弛继续说:“你的画画得这么好,又愿意照顾弟弟,还上进愿意学习,已经是很了不起的小虫崽了!” 晏弛拿起笔,温柔地问他:“我来教你,学得慢也没关系。等学会了这个,就去画画,好不好?” “嗯!”贺彩猛地点头,生怕晏弛反悔:“谢谢老师!” 那是贺彩的虫生中,第一次有虫为他喝彩。那时他还不知道,总有一天,全帝国的虫都会为他喝彩。 此时的晏弛也不知道,他即将走上带崽的道路()
第35章 不过,晏弛对他说得话感到后悔。 他以前从来没教过谁学习,第一次发现,教虫崽学习确实是一门技术活。当你反复讲同一个问题,对方还没有理解时,真的很难没有脾气。 但晏弛最大的优点就是有耐心,无论贺彩提的问题有多简单,晏弛也没有嘲讽或责骂他一句。而是变着法子努力给他讲明白。 等辅导完作业,贺彩和晏弛都累得不行。贺彩只觉得大脑被掏空,又被灌输了一堆知识,连画都没有画,就在床上睡着了。 晏弛更多的还是心累。他感觉到贺彩最大的问题其实是基础不扎实,理解东西也慢一些。晏弛没有教育虫崽的经验,他也要慢慢摸索。他翻看着贺彩的课本,重新捡起过去的知识,想要找出一种最适合贺彩的学习方式。 等听到一阵尖锐的铃声,晏弛猛地从床上坐起来,昨晚拿着的课本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掉到了地上。 晏弛捏了捏酸痛的脖子,他昨晚不知道以一种什么样的姿势睡过去,醒来以后骨头像要散架了一样。 贺彩已经醒了,正坐在书桌前画画,被晏弛的动作吓了一跳,接着捂着嘴偷笑。 晏弛无奈地看了他一眼,贺彩殷勤地把自己新画的画展示给晏弛看。 他画了睡着的晏弛。 虽然笔触还很稚嫩,但很有自己的风格,特征也刻画得很好。晏弛心底一软,走过去摸了摸贺彩的头:“你果然天生就该画画。” 贺彩笑得比吃了糖还甜。 晏弛翻着莫一昨天给他们的规矩手册,想看看他今天需要做什么,但是翻到的都是虫崽需要遵守的规则。他随口问贺彩:“看护员一般要做什么?” 贺彩收拾好要用的东西,想了想回答:“什么都不用做。如果虫崽犯错,记下来报告。” “就这样?”晏弛惊讶地问。“听起来很轻松啊。那你之前的看护员为什么不做了?” 贺彩眨了眨眼睛,神神秘秘地说:“他好像被谁教训了,不敢再待下去。”他走到门口:“要去食堂吃早饭啦,吃完早饭还有好多活要做。” 晏弛跟着他出去,疑惑地问:“你们不是上课吗?” “是啊,但是上课之前,要穿珠子或者缝纫,有时候还要做农活和打扫卫生。好像可以赚钱,不过钱都被所长拿走了。” 压榨虫崽做劳动力…晏弛实在想不出他们还能做到什么地步。 不过,很快他就见识到了。 做错了活计会被当众打骂,上课回答不出来问题也要被打骂,好像在这里生活的虫崽,被打骂像吃饭喝水一样寻常。 他们这些看护员也并非像晏弛想的那样轻松。虫崽们工作时,他们要来回走动,找出偷懒的虫崽,提醒他们;虫崽们上课的时候,他们要坐在教室旁听,同时记录下虫崽们的状态,便于对家长汇报。一共二十多个虫崽,包括晏弛和闻卿在内,足足有十位看护员。 晏弛在贺彩的表现栏里写下“表现良好”四个字,不忍心看着教室里虫崽们宛如行尸走肉的模样,将目光投向窗外。 外面的阳光是那么灿烂,却好像照不到这里。 当上午的午餐铃想起时,虫崽们同时站起来,向讲台上的讲师鞠躬,嘴里说着整齐划一的感谢的话语。 当讲师离开以后,这些小虫崽们才三三两两地散开,去食堂吃饭。 贺彩朝晏弛挥了挥手,就跑向了食堂。晏弛回头想找闻卿,今天上午他们并没有待在一起,就看见闻卿正蹲着和一个雌虫虫崽说着什么。 那只虫崽的刘海已经遮住了眼睛,穿着的衣服也有些破旧,但很认真地在听闻卿说话,时不时点头。 晏弛走过去,那虫崽敏锐地抬起头,下意识后退了一步。闻卿拍了拍他的肩膀,让他先去吃饭,那只小虫崽就快步离开了。 “这是我负责的孩子,叫季妙清。本来应该有两只小虫崽的,但是有一只在关禁闭,还没有出来。”闻卿的面上带了几分无奈,显然也是很难接受这里的环境。 “对了,我有件事要告诉你。”闻卿忽然想起了什么,兴奋地压低声音告诉晏弛:“警官联系我,说我们的钱包找到了!” 晏弛惊讶极了:“不是说很难找到吗?这才过了一天。” 闻卿猜测道:“可能是又去偷了别的虫的钱被抓到了。他让我们去领,我们什么时候去?” 晏弛犹豫了一下:“今天我找个时间出去一趟好了。” 闻卿轻轻点头,终于问出了那个问题:“…所以,我们还要留在这里吗?” 晏弛苦笑:“我也不知道。” 本来到这里就是为了挣路费,现在又直面这里的黑暗面,于情于理,他们都没有理由再待下去。 可是,晏弛想起了教室里那一张张眼神空洞的脸,想到了李察理所当然的那句“鞭打虫崽让他们求饶”,想到了他答应了贺彩要教他功课,还有贺彩画上的他。 不知道为什么,他说不出离开的话。最终,他也只是征求闻卿的意见:“我们再等等,好不好?” 闻卿拉住他的手:“我知道,你见不得虫崽受苦。你做什么决定我都支持你,如果你想留下,我就陪你。” 晏弛和他十指相扣,涌出亲吻他的冲动。 不过他们已经走到了食堂的门口,不得不放开彼此的手走进去。 今天的午餐看起来比昨天的晚餐要好一些,但尝起来却是同样的难吃。晏弛沉默地吃着午餐,不知道在想什么。 “当啷!” 是餐盘掉落在地上的声音。 一只雌虫虫崽好像被绊倒,将盛着午餐的餐盘摔在了地上,午餐洒在地上。 晏弛被声音吸引了注意力,不经意抬头看了一眼,从那只虫崽熟悉的红发认出来,似乎是当时在接待室跪下痛哭的小虫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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