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明君却叹息:“我本来也不愿收他,这是云境的主意。” 逄风:“云师叔如今身处何处?” “他回去了,”重明君道,“他说自己一把老骨头经不起折腾,喝了喜酒便回去了。” 逄风敛眸。 南离知晓他的想法,攥住他的指尖:“待我们回去,便去谢师叔。” 新婚第二日依然是繁忙的。 许多新朋旧友前来道贺,常青木蹦蹦跳跳:“林逢,虽然我不知你们如何和好的,可既然成了婚,我便只能祝你新婚快乐喽!” “喏,这是甘木一族给丹景君的贺礼,”常青木递过来一只锦盒。 他又掏出了一只小锦囊,笑了一下:“而这是常青木给林逢的。你可得多给师祖吹吹枕头风,免得他一板着脸,全阙都害怕。” 锦囊上绣了许多歪歪斜斜的花花草草,又系了个蝴蝶结,颇有常青木的风格。逄风不用打开,便知晓里面是常青木的肉。 常青木哼着歌离去了,淅洺走上前,对逄风拱手:“林道友,你是心怀大善之人,淅洺昔日出言实在浅薄。望林道友原谅。” 逄风知晓她是指曾经劝自己远离人族,与之割席的一番话:“无妨。救人亦是救己。” 她最后留下了几块阵法石。不是什么高深的阵,却很有趣,比如砖石自洁之阵、落叶聚拢之阵。 江逐辰抱着臂:“新婚的感觉怎样?” 逄风含着笑:“还不错。” 江逐辰扶着额头:“我真不明白,那条狗到底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所以你当初为什么要一直养他?” 逄风想了想:“大概是习惯了。” 他的确已经习惯了南离在身边的日子,习惯了抬手就能触及雪白柔软的皮毛。 江逐辰只得叹:“殿下,新婚快乐。” 他取出了一只剑穗:“小妹亲手编的,原本是想在你二十七岁生辰赠你,不料一直没有送出去。” 暗红的剑穗褪了色,隐隐能看出曾经艳丽的火红。逄风郑重其事接过来,握在手里:“谢了。” 人来人往。 逄风坐在案前,提笔开始整理礼单。他的心静得可笑,甚至已经知晓会发现什么。 他从礼单中取出了一封信。 “爱徒亲启。”
第201章 淬寒 逄风面无表情地拆开了那封信。 信中只有一句话:世人得爱,如入火宅,烦恼自生,清凉不再,其步亦退,其退亦难。 左相从前便是如此教导他的。 逄风唤出一小缕火焰,注视着信件在火焰中慢慢卷边、变得焦黑。纸在金白火焰中化作灰烬,灰烬却在案上形成了一副诡异的图案。 像是……地图。 南离应付完屋内屋外的宾客,正走进里室,却见逄风蹙着眉,神情凝重。 南明焰的火种与逄风心脏相连,狼自然清楚逄风刚才用了他的火。 他揽住逄风的肩膀:“宝贝,怎么了?” “左相,”逄风微微仰起脸,“我取回力量,同伤结的力量消退,他也随之苏醒。” 南离重重吻了下去:“不怕,夫君在。” 逄风被他吻得身体燥热,细长的手指扣在案沿,他喘了两口气,瞥向桌面的灰烬:“这是长夜的地图。” 他的指尖落在几处灰烬浓重之处:“这些地方被标了出来,应当是他进攻的隘口。” 逄风抬起眼:“他的军队是骸。” 南离攥紧了拳头。 逄风思索:“仙家百门对长夜愤恨颇多,不进攻已是无奈之举,不可能来助。” 左相只用阳谋。 而且他不死不灭,几乎没有手段能对付。 南离恨恨:“……那怎么办?” 狼爱憎分明,左相无疑是他最恨的人,他不仅杀害了他的父母,也害得他二百多年爱恨不识,两次让最爱的人死在眼前。 但南离如今不会像从前那般被仇恨所控制,恨固然是恨的,可他有了更应守护的人。无论何时,他都会将逄风的安危放在第一位。 在狼死之前,任何人都碰不到逄风的一根手指头。 逄风却说:“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南离疑惑。 逄风勾起唇,眼中却冷若寒霜:“我并非毫无准备,夫君,接下来去见些老朋友罢。” 南离心底一震。 逄风自恢复记忆以来,待他总是温和又纵容,骨子里的强势与自傲藏得很好。 可这一刻,南离又在他眼中捕到属于曾经长夜太子的冷傲。 而他的狼耳朵下意识一趴—— 被打习惯了。 …… 森罗宗李掌门——如今其实不应该称呼他为李掌门,他已经不是掌门了。 他犹豫了片刻,还是叩响了屋门。 听人说,异域气势最盛的宗门之首娶了长夜的皇族为妻,这位阙主手笔极大,琳琅满目的聘礼成车拉进皇宫,令无数修士肉疼至极。 这可是无数宗门积攒一辈子都攒不出的珍宝啊!就这么给了凡人王朝! 但李掌门内心还是对这财大气粗的阙主有所期待的。围剿月魄之中,他的傀儡兵人被长夜太子徒手拆掉了,奇毒五更衣也消耗了。 他赔了夫人又折兵,还被侄子夺权,逐出宗门。傀儡兵人后来李掌门重制了一个,只是他被逐出宗门后,再也寻不到万物土与碧陨铁,威力大不如前。为了凑材料,他甚至将机关术初级篇卖给了长夜国……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中年穷! 李掌门幻想着那位宗主得知他可怜的遭遇后,会大力支持他的复仇机会,助他重登掌门之位,宗门成为对方的附庸也无所谓。 他知道那阙主极宠新婚妻子,特地携了礼物来——是一只小巧的机关莺,亮闪闪的羽毛是金叶子,两粒阳绿翡翠为眼,按动鸟喙就会不断鸣叫,精致得很。 他笃定深宫之人一定会喜爱。 屋门“吱呀”一声开了。英俊的银发男人皱着眉,碧绿的眼斜斜睨他。男人壮硕高大,五官深邃,极有压迫力。 南离冷冷道:“我似乎没有邀请你。” 李掌门咽了咽口水,不知为何,他总觉得这人有些眼熟,却想不出在哪见过。 银发男人身后,有一人背对着他,立于窗前。那人披了件鹤纹罩衫,身姿清瘦挺拔,如墨乌发只别根银簪,一看背影便知姿容出众。 想必这便是阙主那位发妻。 李掌门掌心渗出汗,赔笑道:“听闻阙主大婚,鄙人为尊夫人准备了件薄礼。” 南离面色不虞:“还请阁下回去。” 李掌门心思百转千回,只得不甘咬牙,准备离去,却忽闻一声淡淡的“让他留下。” 他抓住救命稻草似的抬起头,窗边那人缓缓侧过脸,眼中含满讥讽。那双狭长的眼透着漫不经心的凉薄,眼尾上挑,映入李掌门眼中,却犹如梦魇。 他不由得哆嗦起来,下意识唤出兵人,挡在身前:“你怎么还活着!” 逄风玩味一笑:“李掌门,好久不见。” 他漆黑的眼珠转了转:“李掌门这兵人似乎大不如前啊,是想让孤再拆一次么?” 逄风屈了屈骨节分明的细长手指,眼中竟显出几分跃跃欲试。 南离捉过他的手腕,宠溺道:“宝贝,你别累着,我来拆罢。” 李掌门:“……” 他终于想起来这男人是谁了!当年围剿长夜,长夜太子有一匹灵宠白狼,生生将许多人撕成碎片,它的火焰侵入体内无法清楚,许多被火焰袭中的人至今饱受灼身之痛。 他难以置信道:“你——你这妖物,为了活下去,竟然委身灵宠——” 他话音一落,南离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他踏出一步:“对我的道侣放尊重些!” 掌心金白的火焰汇聚,狼正要袭出,却被逄风按住肩膀。南离会意,退后一步。 逄风闲庭信步般走上前:“李掌门说得不错,孤的确委身灵宠。可那又如何?如今东荒宗门以九阙为首,阙主又是孤的夫君,孤过得并不比长夜差……倒是李掌门二百年来,似乎大不如前了。” 他轻轻一笑:“久闻李掌门气节动人,连宗门秘法都能卖出去。” 言辞如匕,句句捅人痛处。 李掌门面如土色:“你不能杀我——别忘了,我知晓你的秘密,月魄的消息若是泄露,你自身难保!” 逄风笑容极冷,淬了毒:“李掌门,既然如此,孤更不能放你离去了。” 他伸出手,轻而易举地扯掉了兵人的一条手臂。兵人与主人神识相连,李掌门痛得惊呼一声,跪坐在地。 逄风慢条斯理地拆着兵人那条断臂,零件噼里啪啦洒在地上:“李掌门,孤不记得你有和孤讨价还价的权利。” “唔?”逄风似发现了什么有趣的物件,从兵人残掌的零件中取出了粒散发寒气的冰蓝药散,“五更衣?” 李掌门一瞬间狂喜:“自作孽,不可活,你竟然主动触碰了五更衣——解药可只有我有,若是没有解药,你等着炸碎五脏吧!” “是么,”逄风唇角上扬,他随手将那粒药散扔进口中,嚼了几下,“味道不错,孤最近阳气太旺,正好败败火气。” 从前五更衣能伤他,是因为引动了逄风体内阴气。而这具躯体已是半神之躯,又与南离结合,不惧阴气,五更衣怎能伤到他? 无数细碎零件从掌中漏下,逄风向前摊开手掌:“李掌门,你的机关术全交出来罢。”
第202章 上古 窗明几净,案台一尘不染。 逄风垂着眼眸,专心凝视着什么,他的手指缠着亮闪闪的丝线。丝线在灵巧的指间竟然交织成一头活灵活现的小狼。 他操控着小狼摇了摇尾巴。 南离眼前一亮:“是我么?” 他也开始摇尾巴,和逄风指尖的丝线小狼一个幅度。 逄风抿唇:“不好用。” “咔”一声,他将手里的丝线扯断了。南离一惊,可逄风又从入户月色中抽出了一缕银蓝的丝线,转瞬又编织出一头小狼。 南离今日闲逛,“恰巧”遇见华宗主,逄风不在乎他的死活,可狼记仇得很,华宗主割了逄风的喉,他也生生撕开了他的喉。 逄风从老道那得来的遮蔽气息的罗盘还在,自然无人发觉。南离将万华门的钢蛛丝带来回来,给逄风当花绳翻。 逄风两根指头夹着那根断裂的丝线:“韧性还是不错的,送工部去没准有用。” 李掌门被逄风废了修为,捡了一条命,被逄风连人带机关术交给江逐辰。机关术很快便会投入使用。而贪生怕死的李掌门只能靠脑子里那点机关术度过余生。 被宗门逐出来的废人,倒不怕他叛逃。 江逐辰用灵鸟传信,告知他机关术已经派上了很大用场。傀儡兵人若能量产,哪怕只是弱化型,长夜卫也不必如此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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