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栖景没有接他的话:“路上校,我们找你并不是想叙旧,也不是站在自然教的角度去谴责你的行为,只是例行询问。” “例行询问会让人来到坐在这?”路云奕指了指自己屁股底下那隔着疼的靠椅,“而且我看那两位的架势可不是询问那么简单。” “注意你的言行,路上校,”所代表陈芪出声道,“我们坐在这不是以曾经的首长、所长、塔长、市长的身份,而是决裁长。你的一言一行会被记录下来,也会成为我们判定你的依据。” 路云奕没有理会他,目光扫过在座的四位,缓慢开口道:“两百年多前,同性恋视为怪物;一百年多前,分化成哨兵向导的人被视为是怪物,并且在北山事件后对向导进行圈养,哨兵只能担任下等工作,他们的相爱结合也成为一种束缚;而现在,哨向普通人在法律上属于平等关系,但一条破守则告诉哨向,他们应经过仪式选核后跟最高的配对……你们不觉得很讽刺吗?高相容性的不见得能真的相爱,低的也不见得不能幸福过下去,”他乜斜视向面色铁青的莫吟,“而设立自然教的人,同意自然教的人又有多少人是哨向?” “路上校你说的话很有哲学家的风范。”周文璞的鼓掌声像是打莫吟得脸,下秒话锋一转,“但我们过来不是跟你讨论这些哲学和法学,而是处理后续问题。”他见了一眼没有打断他的话的意思,继续说,“所以我建议修改这一守则。” “周代表你这就是胡闹!守则可是百人大会一块定下来的,”莫吟站起呵斥,“而且现下讨论是如何处置路上校。” “注意你的言辞莫代表,这里可不是你的地盘,你也不是原来的市长,”陈芪瞥了一眼对方,“就像我之前说的,我们坐在这,是判定而不是处决,我们没有能力去对凯旋的路上校,同理也无权去判断这一守则是否正确。” “那你说怎么办,陈代表?”周文璞说话的同时,变色龙隐身爬到他的手背上,“路上校确实违反守则了啊。” 陈芪平静地分析:“违反守则是确凿的,但这点不足以判他与顾研究员去西漠驱逐,再加上以路上校现在的等级足以可以参与匹配系统里,路上校A队带回来的资料毋庸置疑对所里研究很有帮助,路上校与顾研究员的相容性高达78.85%,即使没有这次私自结合,拉入匹配系统也是配对的。” 莫吟不甘道:“这不能相同并论的。” “是你不太会变通了,莫代表,”周文璞亲昵了下吐舌的变色龙,“你是不知道我们塔里一年光是这样在外私自结合的向导有多少,而我们塔里的向导数又有多少。若是全部都严格按照这守则,那么谁还敢来塔?塔又跟监狱有何两样?你再看看这对苦鸳鸯,他的向导的申请结合报告已经躺在我的个人端里,说明他们对这些规则早已熟知,只是路上校的神游症与高相容性的情况下结合,作为塔代表的我表示理解,并且试问你能对基地做出如此贡献的哨兵做出苛刻要求吗?” 莫吟没有想到他竟然对路云奕如此庇护,一下子哽住。 “你们这样争论下去永远没有一个结果,”看了许久闹戏的岑栖景开口道,“这样吧,给路上校停职反省一个月,外带十年内不得加职。” “我没意见。”周文璞耸肩说。 陈芪点头:“这很符合。” 见大家都没意见,莫吟只好同意。 “对这处分决定有没有异议,路上校?”岑栖景见路云奕摇头便说,“那么你可以退场了路上校,记得签署,处分会在三日之内发到你的个人端里。” 走出那昏暗的房间,路云奕这才吐了口气,他的后背早已被冷汗浸湿,四肢的枷锁解开的同时身子轻松下来。这个处分结果比他想象中要好很多,他本以为轻则降级亦或者关禁闭,重则革职,这样的喜讯实在是突如其来。 “别高兴的太明显,路老弟。”周文璞的声音从他背后响起,“要不是这次颜研究员、魏首长和你父母帮你周旋,还有你相好给我发了一千字的结合申请,否则就那莫女士必死要让你革职并驱逐到荒郊野外,那你整个人生就算是完咯。” 路云奕自然明白,但是……“你能不能离我远点学长。” “哟,果然结合过的人就是不一样,学会跟想到保持一定距离了。”周文璞拍拍路云奕的背,“好好珍惜啊。” 周文璞走后,陈芪也走了过来朝路云奕半鞠躬,“路上校,刚才的一切希望你能理解,另外在这我代表我们所里对路上校及其队员做出的贡献表示感谢。” “别这样陈代表。”路云奕连忙扶起他,“这是我应该的。” “不,这是你应得的。”陈芪笑了笑,“好好干小伙子。” 陈芪前脚刚走,一名哨兵又跑到他的面前敬礼:“路上校,岑代表让你去B304会议室。” 今天到底怎么回事。路云奕心中满是疑惑,但表面上点头跟他来到会议室,甫进门碰到岑栖景打电话。 岑栖景见他来了跟对面的人简短地说了几句便挂掉。 “您找我有什么事,岑首长。” 路云奕站直行了个军礼问。 “你不用对我行军礼路上校,我早已不是首长,”岑栖景摆手,直奔主题道,“这事情算是告一段落,但既然做了就要有心理准备,那些戳你脊梁骨的人以后只会变多。”她坐了下来,轻笑道:“我知道你有很多疑惑,你现在可以提出来。”她说着示意他可以坐下来,那架势仿佛要讲很多。 出乎意料地,路云奕仍站在那,且否认道:“没有,我不需要‘答案’。” 这次岑栖景沉默了,说:“你会恨我吗?” 路云奕盯着她,仿佛回到了十年前任务回来后岑栖景问他的场景一样,当时心底全是怒火,此刻却已然无感,“恨你?怎么会,你的判断永远都没有错过,你是岑首长,而我们只是你的兵,或者用你喜欢的国际象棋来举例,我是士,你是国王,而守护国王是我们的职责。若是没有别的要说的话,恕我先走了。”说完,路云奕朝岑栖景敬礼便离开。 岑栖景看着他的背影,想起十年前那刚晋升少校的他眉宇间带着浓烈的杀气拽住自己的衣领,不顾上下级的问题朝她大骂,并说下“我永远不会原谅你”这样的儿戏话。那时的她不会觉得对方这么做有问题,怎企望对方原谅?就连她即使是现在,仍会懊悔自己为什么坐到这个位置,怨恨自己与深爱的向导没有高相容性,但不会表现出来,永远不能。 岑栖景脚一蹬,身子朝向落地窗,望着远处一角的北山,想起当年的他俩誓言,“我向星辰发誓,我愿为他付出一切,停泊于此地,一生只爱他/她。” 然而她离开北山进入黑塔成为一方“君王”,他仍停泊此地。 “我愿意去送死促成你的理想,”她眼前仿佛再次出现他半蹲下来,仰望着她说,“所以你大胆下令吧。” “真好。”岑栖景喃喃道,“处于好时节啊……真好。” ---- 注: 联合所:所有最高领导层所处的地方(即所、地、基地、军地的代表),最高领导者有四位,称为决裁长,类似于法庭,专门判决哨向的法庭。另外,最高领导者由军地、所、塔、城四方的代表组成,且首长、所长、塔长、市长不能兼职地方最高职位。 最后一段话是改自“我向星辰下令, 我停泊瞩望, 我让自己登基, 做风的君王。——阿多尼斯” 闲话: 算是交代了下Idun与岑栖景的事情,他们也是苦鸳鸯(当时大纲写这到时,我自己吞下刀,必须你们也要吃!)
第39章 2158年3月14日,中午11点34分。 N地三甲医院。 “你可以放心了,”林青辰啃着苹果,“老爸说老哥从黑塔里出来了,而且还问我你什么时候去家里坐坐。” “再说吧。”顾霖撑着栏杆站起,眼角储蓄的涙水因没忍住的哈欠而挤了下来,“我去所里一趟。” “老霖你最近是不是失眠情况变重了,”白言眼里满是担忧,“你这黑眼圈比之前还要严重啊。” 林青辰闻言饶有兴致道:“是吗?我倒觉得像是怀胎的后遗症。” 顾霖很是无语,“辰辰你就不能口下积德吗。” “积那玩意有啥用,”林青辰笑嘻嘻,“人生就是要及时行乐,谁知道下秒还是否在人间。” 顾霖懒得跟她扯这些听起来像是人生哲理的鬼玩意,“老白下午2点别忘了。” 白言朝他比了个“OK”的手势。 顾霖刚出病房就被一股熟悉的清香扑了个满怀,“思霖!来了医院怎么不见我啊!” 他艰难地从身穿蓝白病服的女人中逃脱,“……昨天不是刚见过。” “那能一样吗。”女人数落道,“你这就是典型的有了新友忘了旧友,去年见面也是,你也太冷淡了。” 顾霖脸拧巴在一块,半天憋出一句“明明是你太热情了禾”。 苏禾冷哼一声,顾霖很早之前面对这位女人很是没办法,那利索的嘴在那面前全然说不出一句,最后他宣告投降,“我们去楼下的院子走走?” “这才对嘛。”苏禾对他的识相很是满意,拉着他一步一跳地跑下楼。 医院前身是病毒爆发前的军队医院,因此这里的院子并不如其他私人医院如何豪华,但俗话说得好,“麻雀虽小五脏俱全”,院子里那爬满干枯葡萄藤的亭子下方还是有一大理石为原料的石墩和石桌,桌子上面还刻着象棋棋盘。 苏禾双手撑在身后,眯眼望向万里无云的蓝天,说:“其实我一直以为这一天还要很久。”她没有指明,但顾霖知道她指的是“杀死JOKER”这一件事,他学着对方望向蓝天,看着迁徙途中的大雁,“我也没想到。” 两人沉默下来,顾霖侧头看向苏禾,明明符合尺寸的病服在她身上却显得如此宽大,手臂也比顾霖去年相见时瘦了一圈,那双腿在空中乱晃,这一画面他十年前曾见过——天台上三人坐在那畅谈未来的画面。顾霖还记得当时苏禾伸手说逃出去后自己要当飞行员,想要环球世界。 “怎么了?”苏禾扭头与他对视,棕橙眼眸里的神色不减当年闪耀,顾霖抿住下唇道:“你害怕吗。” “你指的是明天手术还是之后的驱逐?”苏禾笑道,“若是后者我并不后悔,既然洛洛违反规定,我愿意跟他一起承担责任……前者的话,不应该是我问你吗,我的主治医师?” 顾霖攒紧拳头没有说话,倏然温暖的手包裹住他的手,抬头看向蹲下来的苏禾,她笑了笑说:“你还是跟以前一样,明明有十足的胆量去干掉那王八蛋,却面对友人你都不敢下手。也就秦昊那个傻瓜不知道你的用心良苦。”她从口袋里掏出一支空管的注射剂,“这是我之前被关押时找到的,就跟你想的一样,秦昊那个傻瓜被带走后一直被王八蛋注射新型药剂,用智能机分析后发现里面致幻药物的成分……但这不是推脱他所做的一切的理由,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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