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这时,一道刺眼的光忽然打了他的脸上,伴随着机车重重的轰鸣声,在他耳边重重蹭地,戛然而止。 祁景被那光晃的一个眼晕,闭紧了眼睛又睁开,在能看清东西前就感到了身上传来的力道,有人揪着他的衣襟,把他从李魇身上提了起来。 他本该反抗的,但逐渐清晰的视野中映出一个模糊的人影,背光中的脸颊甚至带着神圣的光圈,这种神兵天降的感觉—— 他张了张口:“……江隐?” “是我。” 祁景还没能看清人,又感觉眼前一暗,他反应了半天,才知道是额上被拍上了一道符咒。 他撩开一点那道黄符,有些疑惑:“为什么又贴我符?” 江隐把痛苦的呻吟着的李魇拖起来,快速的反绑了双手,又把通红的掌心亮给祁景看:“控制你的情绪。如果我不来,你是不是要弄死他?” 祁景猛的一窒。 江隐鲜血淋漓的掌心刺痛了他的眼睛,他把目光移向面目扭曲,满脸满身都是血,阎罗厉鬼一般的李魇,有点茫然,又好像终于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 他在李魇身上开了两个洞,几乎把一个人弄死,因为他一句话要废掉他的子孙根……好像,有点太过了。 他并不似以往的暴躁和失控,在刚刚,他是清醒的,又觉得一切是理所当然的。 直到现在,他看着李魇,心底的最深处,还在嘈嘈切切着几个字—— 他活该。 …………这对吗? 祁景并没有太多的时间去思考这个问题,因为不远处的车上忽然传来了瞿清白焦急的吼叫:“你们快过来!陈厝,陈厝他——”
第72章 第七十二夜 祁景和江隐对视一眼,立刻跑向车子,就见瞿清白半个身子探入车后座,被他按着的人一双长腿痉挛般踢蹬着,状似疯狂。 祁景探入车内,一眼望去,惊的脑海里只有一句话:这是什么东西? 陈厝还是陈厝,但他的状态太不对劲了。如果非要形容,大概是像电影里被什么丧尸病毒感染了,现在处在变异阶段,他眼神空洞,全身都在痉挛和颤抖,骨骼咔咔作响,祁景几乎按不住。 最重要的是,他的皮肤呈现一种不正常的红,那颜色越来越浓郁,好像他薄薄一层皮肤下毛细血管都爆裂了,奔涌的血液像是要渗出来。 瞿清白颤抖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上次出现这种情况,还是在梼杌墓里……难道这事还没完?” 祁景被陈厝胳膊肘怼在脸上好几次,鼻血都要被打出来了,费力道:“拖下来……把他拖下车来!” 车里空间太小,不好制压,江隐拖着他的腿,瞿清白抱着他的头,几个人把陈厝搬了下来,又被他不断挣扎的动作带倒一片,狼狈不堪。 江隐:“这可能是上次下墓的后遗症。血藤不知道对他做了什么,把种子埋进他身体了也说不定。” 那两人都被他这个猜测吓的毛骨悚然,祁景在心里哀叹一声,我苦命的兄弟啊! 瞿清白口中喃喃:“怎么办……怎么办?哦,血藤也是种邪秽,可以镇压的,我们布阵!” 江隐点了点头。 此时,陈厝的血管看起来已经开始在皮肤下乱窜了,一鼓一鼓的爬虫一般,脸上,身上,都像有什么东西急待破土而出。 祁景真怕他就这么像某种修仙小说里一样爆体而亡,他焦急又不知所措,只能大力按着陈厝的手脚,那张血红色的脸流露出极度痛苦的神色,陈厝忽然大吼了一声:“啊———” 他好像找回一点神志,牙关咬的颊侧坚硬的骨骼都浮现出来:“疼死我了……疼死我了!我操!……你们杀了我吧!” 祁景尽量把他的脸掰过来,让他不至于在激动下咬到舌头:“陈厝,忍耐一下,马上就好了,听话,忍一下!” 瞿清白和江隐在旁边忙乱,江隐把小铁盒都挖空了,朱砂不够,就着地上的血画,瞿清白头也不抬,颤抖着手布阵,他怕自己一抬头,心态又要崩了。 毕竟陈厝的状态,实在太可怕了。 他们好像都回忆起了陈琅,一个朋友死在自己眼前的感觉,谁也不想体会第二遍。更何况这是陈厝! 正在紧张关头,祁景忽然感觉颅顶一股寒气,好像一阵阴风吹过,把他本就冰凉的胸膛吹透了。 他若有所觉的抬起头,在月色下,公路的尽头立着一个人。 说是人不太准确。应该是一个白衣飘飘的鬼魂,一个面目俊美邪气的男子。 “……李团结?”祁景喃喃道。 好像饶了一个怪圈,十几天前梼杌墓里的那个噩梦,又回来了。 李团结慢慢走近,明明是魂魄形态,他的脸庞还是那样清晰,在月光下泛着淡淡的光泽。 “又是你……”祁景恼恨道,“又是你!是你搞的鬼!” 李团结说:“你怎么随便冤枉好人呢?你的朋友是被血藤寄生了,和我有什么关系。” 祁景深吸了口气,直击重点:“你能救他?” 李团结道:“不能。我可以铲除血藤,他必死无疑,要想活下来,只能看他自己的造化。” 祁景咬牙道:“那你和我废话什么?爱哪儿去哪儿去!” 李团结抬头,幽幽道:“我也只是看今天月色刚好,出来溜溜罢了。” 他负手走了两步,对比起他们这边的兵荒马乱,他当真是闲庭信步一般。李团结忽然回头道:“你就不好奇我是谁?” 祁景冷冷道:“你不过是个附在我身上的鬼,总有一天我要把你揪出来,让你早日升天。” 李团结哈哈大笑:“我和你说过很多次了,你怎么就听不进去呢?我和你是一体的,要是我魂飞魄散,你也就死透了!” 祁景并不理他,可这人竟像有使空间静止的能力,或者说从他一出现,祁景所在的空间就不是现实了。他身下的陈厝一动不动,江隐和瞿清白都凝固成雕塑。 祁景说:“我和你不一样。我是人你是鬼,你不过是附身。” 李团结在他面前蹲下来,直视着他的眼睛:“那你为什么不敢让江隐知道我的存在?” 祁景呼吸一窒。 他说中了,祁景不敢让江隐知道。他不懂这个魂灵的存在意味着什么,他不是不相信江隐,他是连自己都不信。因为,因为…… “你不是齐流木的诅咒。”他说。 那鬼笑了,他蹲在祁景身前,好像一张双面镜,映出两张神情各异,却一样俊美的脸庞。 “我是你与生俱来的天赋。”那男子不无温柔的说。
第73章 第七十三夜 “我知道你怀疑我是梼杌墓里那些不干不净的东西,毕竟我们第一次见面是在那个鬼地方。可是我之前就和你打过招呼了,你应该有感觉的。”李团结说,“你从小到大的每次发狂失控,都是因为我没能和你融合好,那时候我力量太微弱,你的身体也太脆弱。现在不一样了,我们越来越契合,总有一天,我们之间将再无嫌隙。” “祁景,我一直在看着你。” 祁景打了个寒颤:“能别说的这么恶心吗。” 李团结笑了下:“我只是想让你知道,我们是这世上最亲密无间的人。你不告诉江隐是对的,世人的看法总会有些偏差,我不希望任何人介入我们俩中间。” 祁景胳膊上寒粒都起来了,他忍不住用脸颊蹭了蹭:“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李团结:“最后一点,我的力量,你也会逐渐感觉到。那种滋味,你会上瘾的。” 祁景不动声色,熠熠生辉的眼睛映出缥缈的魂灵。 他的脸逐渐模糊了起来,嘴是最后消失的,在夜色中留下一个隐隐约约的笑:“再见。” 风声猛的灌入耳朵,五感回归,祁景仍旧坐在陈厝身上,不同的是,陈厝的情况更糟了。 一打眼看去,他的骨骼和血管仿佛支棱出了体外,再仔细一看却不是这样,他身上长出的是肉芽般的东西,怪异又恶心,和血藤的幼体形态如出一辙。 瞿清白眼睛瞥到,吓的声都岔劈了:“这,这是……” 陈厝忽然猛的一挺身,如有神助一般,把祁景掀出去几米远。祁景破布娃娃一样摔在地上,骨碌碌滚了好几圈,撑起身的时候头晕目眩。 陈厝站在阵法中间,像个猿人一样仰天长啸,江隐伸手欲拉,竟被他周身的罡风震的后退了几步,差点跌倒。 就见陈厝身上肌肉蠕动,竟然把衣服都撑成碎片,祁景注意到他手臂上的枪眼不流血了,伤口周围的肌肉抽搐的最为厉害,随着陈厝的嘶吼,竟然硬生生把那弹头挤压了出来! 子弹落地,还带着几丝鲜血。 陈厝僵立原地半晌,手臂上藤蔓般的肉芽缩回体内,忽然被抽了筋骨似的软倒了。 他们赶紧跑上前,就见陈厝身上的红潮水一般褪去了,皮肉的白露出来,斑驳的像褪色的油漆。 瞿清白把他的胳膊抬过来检视,那原本是弹孔的位置竟然只剩一个圆形的伤疤,周围粉红皮肉凸起缠绕,虽然可怖,但已无大碍。 他们面面相觑,都不知这是怎么一回事,瞿清白说:“应该……没事了吧?” 江隐探了探他的脉,翻了翻他的眼皮:“没事了。” 瞿清白有些忧心忡忡:“我从未听说过这种植物类的邪秽也能附身,现下也不知怎么根除。等我回去多查些典籍,也许会有法子。” 祁景想到那男子的话:“恐怕不是附身,而是寄生。” 瞿清白犹豫了下,看向江隐,江隐摇头道:“此地不宜久留,你开车带他回去,祁景,你和我上机车。”他又看了眼在地上呻吟的李魇,“不用管他。” 李魇在血泊中勉力抬起头,目光中是刻骨的怨毒。 瞿清白不太明白为啥有车还要让祁景骑摩托,但他现在一心担忧陈厝,就没有多问,几个人把陈厝弄上了车,瞿清白就先出发了。 江隐把一个头盔递给祁景,祁景接了,忽然想到什么,问:“那个司机……” “我来的路上看到,还有气,已经送医院了。” 祁景皱着眉:“这些人到底什么背景,怎么杀个人就跟杀鸡似的?我们闹的这么大,警察来了怎么说?” “这些都有人处理。”江隐一条腿跨上机车,“上车说吧。” 祁景这才明白,原来江隐知道他有一肚子疑惑才让他同乘,他也不磨叽,上了车,要搂腰的时候,手又在空中顿住了。 好像,太亲密了些……他有点犹豫,不知是怕江隐把持不住,还是怕自己做出什么错误的暗示。李魇的事更加让他如惊弓之鸟,他第一次觉得,两个大老爷们之间也能这么不单纯,好像变成了一件很正常的事情。 反倒江隐见他没有动静,拉过他的手臂环在腰上,说:“抱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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