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嘘——
第174章 第一百七十四夜 祁景直起了腰,他感觉自己背后都冒出了一层细汗。这小孩到底是真傻还是假傻,怎么就这么吓人? 他严肃着一张脸:“各位,听我说。” 一张张好奇的脸冲他转了过来,祁景心念一动,话出口已经变成了:“我给你们看一个好东西。” 他指指柴堆里,几人便纷纷弯下腰去看,这一看不要紧,周伊用气音短促的惊叫了一声,双手捂住了自己的嘴,瞿清白吓得一个趔趄坐在了地上,嘴巴大张,盯着柴堆里的小孩无声的呐喊。 吴敖好一点,只是脸色难看的后退了好几步,陈厝则差点没把血藤放出来。 瞿清白的声音都不稳了:“他……他不是那个安子吗?” 安子像中邪了一般,维持着那一个姿势,非常努力的,惊恐的瞪着眼睛,冲他们发着嘘声,好像一说话就会死掉一样。 谁能想到,在他们自以为躲过了沈大娘的视线放下心来的时候,还有一个人藏在他们脚下? 祁景恰到好处,欠欠的来了一句:“大惊小怪。” 陈厝骂了一句,一把勒住了他的脖子:“我草,又不是你被吓的时候了,啊?” 周伊急道:“小声点,沈大娘……” 江隐道:“她已经进屋了。” 周伊一看,可不是,人已经不见了,只留一地木屑残渣。 祁景没有自己一个人被吓怕,爽了,掰着陈厝的胳膊不让他勒死自己,忍着笑:“谁想到你们那么不经吓。” 陈厝挤兑他:“甭在这装大尾巴狼,我跟你们讲,这家伙就是闷骚,心里不定叫了几百遍了,还在这死撑。” 他蹲下来又看了眼安子,叹道:“我也算是见过大场面的人了,可试想你被人追杀,逃进屋里躲到了床下,以为终于安全了的时候发现你身后还有一个哥们和你胸贴背的躺着,搁谁谁不寒碜?” 周伊都被他逗乐了:“哪儿有那么夸张。” 吴敖看了一会:“你别说,这小孩确实不太正常,不只是弱智,还有点精神错乱的感觉。” 他说的难听,却也一阵见血,这时的安子,就像看到了什么很可怕的东西似的,拼命把自己缩成一团,恨不得原地消失。 瞿清白忽然福至心灵:“他会不会,会不会……”他满脸纠结的停下了话头。 周伊道:“会不会什么?” 瞿清白犹豫了一会:“虽然听起来不太靠谱,但他有没有可能遇到过活死人?” 几人都是一愣,随后看了一眼安子,都明白了瞿清白的意思。 如果一个四五岁的小孩子,晚上一个人在街上玩,玩到天边都黑了,要回家的时候,忽然遇到了活死人,还算聪明的藏到了柴堆里。 活死人没有发现他,但是夜一点点深了,白雾越来越浓,他抱着头,蜷缩在柴堆下,从枝杈凌乱的缝隙中能看到外面走动的影子,活死人越来越多,越来越多,拖拽的脚步声就响在耳边,忽远忽近。 他连妈妈寻找他的呼唤都不敢回应。 这样也很难不疯。 江隐忽然猫腰钻进了柴堆里,一把抱起那孩子钻了出来,另一只手牢牢捂住了他的嘴。 他干脆利落的说了一个字:“走。” 他说完就往相反的方向跑了,估计是怕沈大娘再出来,其他人下意识的就跟上去了,虽然一头雾水,瞿清白边跑边说:“等,等下……你这是绑架吧?” 吴敖说:“你怎么不说拐卖小孩呢?小古板。” 祁景和陈厝都忍不住一笑,吴敖虽然只和他们相处如此短暂的一段时间,却已经摸清了瞿清白在迂腐和冒进间拉锯的脾气,这人也并没有看上去那么莽,反而更像是胆大心细。 跑出不知道多远,周伊都有点喘了,江隐终于停了下来,把小孩往地上一放,那孩子懵懵懂懂的,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看起来倒不那么怕人了。 周伊撑着膝盖:“江哥哥,你到底要……呼……干什么?” 江隐说:“我想验证一些事情。” 他蹲下来,把安子厚厚的棉服袖子撸了起来,瘦弱的小臂暴露在惨淡的天光下,几人都倒吸了一口冷气。 那苍白的胳膊上,有好几处青紫的掐痕。 安子嘴里咿咿呀呀的不知道在叫些什么,江隐一松开手,他就把棉服撸了下去,抱住了自己的胳膊。 瞿清白难以置信道:“这,这难道是……” 江隐说:“我刚才就觉得哪里不对,果然是这样。在议事堂里,他并不是自己想‘哭’的,是他妈逼他哭的。”
第175章 第一百七十五夜 陈厝惊诧莫名:“什么样的母亲才会对孩子做出这样的事来?就为了一点粮食?” 瞿清白灵机一动:“难道不是亲生的?” 所有人都是一愣,想了想,又觉得不无可能。瞿清白莫名的又想到了那个穿的像蚕蛹一样冷冷的嗤笑的女人,她唇边尖锐的笑纹像刻在了他脑海里一样挥之不去。 为什么呢? 周伊弯下腰,细细看了看安子,面上似乎有些疑惑,却没有说话。 安子呆愣愣的,抬着头看他们,张大的口角,一点涎水流了下来,周伊帮他擦去了。 她问:“为什么不回答你妈妈?” 安子激灵了一下,练练摇头:“不,不……不行!” 吴敖皱眉:“为什么?” 安子又做出了那个令他们毛骨悚然的动作,把一根手指竖在唇边,长长的“嘘”了一声,然后说:“出出声的话,会被杀掉的——” 周伊追问:“被杀掉?谁要杀你?” 安子没有回答,高高的举起手来,重重的挥下来,嘴里胡乱发着不知所谓的“啪啪”“咔哧咔哧”“噗呲”之类的拟声词,听的人莫名其妙,吴敖道:“这小子在干什么?” 祁景模仿了两下他的动作,手臂从空中划出一个弧度重重落下,他犹豫了一下:“……砍柴?” “砍柴……”陈厝沉吟片刻,忽的一拍手,“是沈大娘家里的那把柴刀?” 他们都想起了那把钝的一批却闪着诡异得寒光的柴刀,如果是这把柴刀的话—— 瞿清白咽了口唾沫:“难道说,他看到的杀人的是沈大娘?” 陈厝打了个寒颤:“越说越离谱了,不会吧……” 没有人回答他这句似是而非的问话。 在静默中,安子忽然开了口,用一种很清脆和稚嫩的语调大声唱道:“……捉迷藏,捉迷藏,大家一起捉迷藏!我来躲,你来捉,我才藏,你来找,我们一起笑哈哈——” “笑、哈、哈!” 他一边拍手一边结束了歌唱,大声的笑了起来。咯咯咯的童声本来应该是天真欢快的,他们却听的脊背发凉,陈厝声音都不稳了:“这小鬼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这么吓人呢?” 这里离沈大娘的房子也不算远,周伊怕他再这样笑下去引来人,不停的对他比出安静的手势,急急道:“别笑了,小声点,小声点……” 刚才还一声不敢吭的安子这时候却仿佛傻了一般,只知道咧着嘴乐,好像真要玩一个游戏一样,满心期待的手舞足蹈。 远处,传来了一声长长的呼唤:“安子——是你吗——” 几人对视一眼,不用商量,就非常一致的落荒而逃。 他们躲在了几十米远的一栋房屋后,就见沈大娘奔了过来,一把抓住了安子,像揪着一只小鸡子:“又跑哪疯去了,叫也不应?混小子!” 安子这时却像不怕她了一样,大声道:“捉、捉迷藏!” 沈大娘啐了一口:“净瞎说,村里的小孩都死绝了,哪来的人和你玩捉迷藏?” 安子嗬嗬直笑,那双还属于孩童的,黑亮的怕人的眼睛往他们的藏身处转了一下。 祁景的心几乎是瞬间就提了起来。 安子说:“没瞎说!等……等我去找,找到了,找到了……大家一起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沈大娘拧了把他的小脸:“又开始说疯话了!你和鬼玩的不成?走,跟我回家了,妈今天给你做顿好的!” 她拖着安子走了。 几人这才从房屋背后绕出来,瞿清白摸了把额头,竟然出了层薄汗。 他都有点绝望了:“什么啊,这里的人就没有一个正常的吗?” 现在想想,就算是下墓他也没这么难受过。那种环境是知道肯定会有什么诡异的东西出来,不管是机关还是鬼魂,快刀斩乱麻,横竖死个痛快,但现在他们面对着的是一个个活生生的人,却又一个个都不像人,还不能打不能杀,只能束手无策。 果然死人斗不过活人。 周伊轻声道:“她刚才说的……我们猜对了,镇上果然除了安子以外没有其他孩子了。” 吴敖道:“可是这些孩子是怎么死的?” 瞿清白猜测着:“生病?还是被活死人……” “等下。”陈厝脸色有点难看,“难道我们关注的不应该是这个问题吗,如果镇上的孩子都死光了,谁和这小子玩的捉迷藏?” 众人又沉默了。 祁景心想,太多谜团了,安子看起来也不是完全听不懂话,等以后找到机会,还要好好问一下。 他们往回走的时候,周伊忽然道:“我觉得沈大娘好像并不像我们想象的那样。” 祁景:“怎么说?” 周伊道:“你们看到安子身上穿的衣服了吗,虽然很旧,但针脚密实,又厚又暖,比其他人穿的都好。如果沈大娘对他真的那么差,为什么还会给他穿这么好的衣服?” 瞿清白回想了一下,好像是这样:“刚才她还说给他做顿好吃的……” 吴敖不明白:“那是怎么回事,我们出现幻觉了吗,难道那掐痕不是她弄的?” 祁景说:“确实是她掐的,但背后原因也许不是我们想的那样。” 陈厝恍然大悟:“难道是为了给孩子吃上一口饱饭,故意做的戏?反正安子也只会哭,没人看得出来,只会怜悯他们娘俩。” 祁景接道:“再把骗来的吃的给孩子,这妈当的也算是用心良苦了。” 瞿清白想了一下,忽然道:“也不一定没有人看出来。” 那个冷冷笑着的女人。 他们边说边走回了江家,正要进去的时候打侧门忽然出现了两个人,穿着江家的衣饰,弯着腰正往外拖一个长长的包裹。那包裹包的严严实实,像个放大版的古筝,瞿清白看着那布料熟悉,不禁多看了两眼。 忽然,江隐在他耳边道:“不对。” 瞿清白:“什么?” “那是裹尸布。”
第176章 第一百七十六夜 瞿清白背上都毛了:“裹、裹尸布?”他又仔细看了一下,是有点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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