震撼之下,林煦久久失语。 他第一反应是,剑神不可能有这样爱他。 他问: “您刚刚说您爱我,那么……难道您愿意为了我而毁灭?” “我愿意!”剑神泛红的眼睛里折出月光,透亮而动人心魄,他大概是疯了才会这样不假思索。 林煦的心脏像是被重击了一般,他的耳朵什么都听不见了,只是在回荡着这一句话。过了片刻,他才反应过来,他居然已经泪流满面。 他不敢相信地,抬手擦自己的脸:“您……不要哄我了……” 剑神:“你呢?你能做到吗?” 林煦犹豫了片刻,他准备回答,您若是愿意,我就愿意。剑神便摇头,说: “不,阿煦。你不能的。在你这个年纪,世上还有那么多的新鲜,你还有那么多好的年岁,你还不曾见过至高的大道,你哪里舍得毁灭?” …… 林煦捏紧自己的手掌,虽然痛苦,但剑神……居然又说中了。 一想到自己的毁灭,他确实犹豫了。身为修士,的确没有什么比天道更重要。若是不曾见过天道就与世长辞,他真的会遗憾。 “那您呢?您已经见过天道吗?”林煦红着眼眶问,“您又为何能轻而易举地说出毁灭二字?我不要您毁灭,我只要我们都好好地活着在一起,为何不可?” 剑神心里发苦。 “我不曾见过天道……正是因为明白天道早已弃我而去,我才可以说毁灭……可是你和我不同。我愿意爱你,直到此身陨灭。但你不需要如此爱我。你的一切只是刚刚开始,你并不是没了我就活不成。我不要求你和我一样毁灭,我只要你活着。” 林煦直到这一刻,才无比清楚地看见剑神眼中的哀伤。那么刺人心扉。他只想好好抱住剑神,再也不放手。世上怎会有这样一个人,勾动他全部的心神和渴望。 “那您的意思是,您并不是不爱我?”林煦鼻尖发酸,“您是从什么时候爱我的?” “从我生命的伊始,我就该爱你的……我应该爱你的一切。”剑神说。 林煦不明白何为生命伊始的爱。 剑神:“可我会挑剔你、指责你、百般寻你的不好,我对你比世上任何人对你都要严苛得多……但是要论终焉的尽头,我本应该是爱你的,就算世上所有人都不爱你,我也应该爱你。” 本应该?应该? 爱为何有应不应该?这是什么责任或者本分吗? 剑神说:“我生命中还爱着许多许多人,我爱所有一切在这虚假轮回中无辜罹难的人,我愿意为了这些我爱的所有人毁灭……包括你。” 林煦听罢,终于苦笑。 “您爱所有人,约等于什么人也不爱。果真深情的尽头就是无情,我明白了。” “总有些人我救不了。”剑神否定道,“漫天神佛何其伟大,他们尚且都救不了所有人,那我又为何能救?” 这番解释在林煦眼中,还是没有差别。 林煦摸了摸剑神的头发,心想这拥有柔软发丝的人,心肠怎会这样硬。 果真剑神如天道一般无情。 说到底,他不是特殊的。 剑神愿意为了他毁灭,只是因为剑神爱着所有人,而他不过是所有人中的一个。 可他爱剑神已经爱得无可救药了,他要如何是好。 “……我明白了。既然如此,我也不会强迫于您。”林煦最后眷恋地抚摸剑神的银发,克制地放开手,退开一尺,手作子午决,行礼道, “今日是我僭越了。从今以后,您于我依然只有指点之恩。” 剑神背过身去: “你能明白就好。” 林煦依然维持着行礼的姿势,许久之后,他抬起眼睛,剑神已经不在了。 他在奢望什么。剑神这般的仙人不过偶来人间,惊鸿下凡,能给他投来一瞥,就已经是他千世万世的福分,他为何不知足,为何还要贪婪! 说好的只需要他爱着太阳,不需要太阳爱他。他当初纯粹的发心究竟被什么吞噬了?所谓修行人,就必须为自己的每一个起心动念负责,而不是一味地让剑神承担他的情与恨、他的贪与嗔。 林煦深呼吸几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强迫自己接受剑神离去的失落。 诚如剑神所言,他并不是没了剑神就活不成了。 世上明明还有那么多的好风光,还有天道等着他去追。他毕生所求就是与道合真,除此之外,连生死轮回都是小事。 回到客栈时,丁青镇的灯火都已经灭了,仿佛今夜的热闹不曾存在。 如同他的心。 碰巧遇见道阳仙君在楼下,他嘴馋想弄碗葱花香油馄饨吃,正端了要上去,突然看见林煦,迟疑了片刻,不确定一般,又盯着林煦反复看了看。 林煦饶是心不在焉,也能注意到有人在看他了: “请问我脸上有什么吗?” “小弟子今天晚上到底干什么去了?”道阳仙君打量他,忽然发现一件不可思议的事,“你难道……元婴了……?!” “是吗,我没注意……” “这种事到底是怎么忽略的啊!” 第89章 入世红尘·三十二 道阳叫了玄正来一起看。 他们都看不出林煦的修为,可见林煦果真和他们是同一个大境界的人了。 “恭喜入元婴大境。”道阳仙君向他道贺,“这么快啊,今晚又有什么顿悟了?” 陆成南听见动静,从房间里推门而出: “谁元婴了?!” 他看向二位仙君目光的中心,答案显而易见。 林煦:…… 陆成南:…… 差距不大,尚且能够隐秘地嫉妒一二。差距太大,就只能归为不能理解的事件了。 先前林煦睡着都能涨功还能叫他嫉妒,如今林煦直接从金丹六阶变成元婴,还又长高了一截,他除了惊愕,再也没有别的感想。 “可你的脸上怎么没有半点喜悦?”陆成南叫道,“这不合适吧?” 林煦这才想起来,他是应该高兴的。 离天道更近一步,他怎能不喜悦。他不想被人发现他和剑神之间的事,于是选择笑了一笑。 陆成南:“你这笑怎么比哭还难看。” 那不笑了。 陆成南揣摩:“你这表情怎么失魂落魄的。难不成……失恋?” !!! 林煦蹭地脸颊烧起来。分明一言未发,玄正仙君就了然地点头: “是谁?” “没有、没什么……” 道阳:“我们林弟子样样都好,有谁能拒绝得了?说出来,让我们帮忙出出主意?” 见林煦不答,道阳猜道:“今日在街上,我碰巧看见林弟子在街边和一位卖灯的姑娘交谈,还与她一道放了许愿灯,莫非是她?” “怎么可……” 这时,门口响动一下,剑神回来了。 道阳招呼剑神:“小蝴蝶快来,我们正在讨论林弟子的终身大事。” 剑神露出了疑惑的神情:…… ? “他的终身大事,不就是修行吗?” 在场人齐齐吸了口凉气:不愧是剑中之神,心比剑冷,断情绝爱。 剑神经过的时候,林煦低头恭谦行礼。果真二人如什么都不曾发生过一般。 玄正:“小蝴蝶的嘴怎么有点肿?” 剑神一敛下颌,颇有些不自在地说:“……被辣椒追着咬了几口罢了。” “这说法还真生动。”道阳说。 “我回来是要收拾行李,与诸位道别。”剑神点头道,“接下来我还有别的事要办,不能同行了,往后再会。” 林煦垂下眼眸,大概剑神在刻意避着他。 罢了。如此不见面也好。不然他怕哪天控制不住自己,平白又惹剑神厌烦。 众人八卦的焦点又重新挪回到林煦身上:“你快说说,你喜欢的是个什么样的人?” 林煦苦笑:“……恳请诸位放过我吧。都过去了。” 陆成南十分有把握:“那肯定不是卖灯的姑娘。因为这木头曾经说过,他的意中人必须是个剑修,要喜欢剑、精通剑。” 剑神的脚步停在了房门前。 道阳凑热闹不嫌事大: “咦?那丁青镇上的剑修不就我们几个吗,难道是我?你该不会喜欢我?” 玄正:“瞎说。” “那难道是你!” “那更不可能。” 排除了两位剑修后,他们突然注意到了一件事情,他们本该发现的——林煦的佩剑。 “你的这把剑是……?”道阳有点不确定。 在他的印象中,这把剑不应该早就在剑冢里了吗? 可是眼前揽霜的气息好像鲜活很多,这又是如何做到的? 林煦不便隐瞒,只好如实道:“是,正是揽霜。” 这把剑是何人所赠,林弟子今晚所见何人,又因何人失魂落魄,似乎都有了最合理的答案。 玄正:“你说你看上谁不好,为什么偏偏是‘他’?” 林煦很想问,除了“他”,他还能喜欢谁。 众人皆对林煦投来同情的目光。 林煦对这样的眼光感到有些不适,他说了一声要去歇息,便沉默地穿过众人的视线,硬着头皮回房间了。 = 剑神离开的日子,对于林煦而言,只有索然无味四字而已。 除了看着揽霜还能给他一些慰藉。 一行人带着奔波回到登剑阁,以玄正为代表,蒋术和陆长思做为人证(只负责点头和摇头),向掌门、众长老、峰主、师父们在牡丹峰述说山下见闻。 众人对白水鸿、小深渊及陆家亲戚等事情深感震惊之余,也对林煦飞天般的修行速度瞠目结舌。 ——你们到底都经历了什么? 另一边,林煦的弟子院被围得水泄不通。 人人都想近距离地向这位年轻的元婴讨教,想知道他究竟如何飞速涨功。 深感抱歉,但林煦实在没有心情与诸位同修见面。 他悄无声息地把自己关进了隐修洞,他想自己是元婴之境了,反正无事可做,就自行研究辟谷和御剑之术。 然而还不到十日,他就因为心神杂乱被迫出关,整个人瘦了一圈,随即就病倒了。 陆成南以他病了为由,把其他同修们都驱赶走了。同修们都不信,说元婴之境的人怎么会这么轻易就生病。 但林煦真的是病了。 他甚至把医修拒之门外,甘草峰医馆的人想看他都看不着。登剑阁不可能放任这样一个好苗子继续病下去,就派了袭璎长老去。 他本来也是不想见的,可一想连袭璎长老都来了,他是不是闹出了什么特别大的动静,连累着登剑阁平白为他费心了。 于是袭璎长老进了他的屋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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