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宋柬的额头埋在程佰列的颈窝,“把你的衣服也脱掉。” 两人在榻上滚做一团,可程佰列还是这副衣冠楚楚的模样,叫宋柬难以抑制地想起梦里的某些场景,虽说那些事情在他心里已经有了分辨,但多少还是会受到影响。 会因为他的整齐而不爽。 于是双手搭上了程佰列的腰带玉扣。 却在此时被程佰列咬上了喉结之侧:“唔——” “别咬……”宋柬整个人陷在柔软的衾被里,连指尖的力气都被一气抽空,“那里……” 程佰列半直起身褪掉了衣裳,他勾下首吻着宋柬的鬓角说:“师尊,弟子服其劳。” 宋柬不甘示弱,双手勾住程佰列的后颈将人带下来,两人抵额对视,他说:“闭上眼睛。” 程佰列听话地闭上了双眼。 “你把他打发去山顶闭关了?”萧之访看见宋柬来了,开口第一句便是这个,“你那宝贝徒儿肯答应你这安排?” 宋柬走到萧之访跟前坐下,他实在搞不懂都这么多年了,为什么他这掌教师兄一提到佰列,还是这么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态度。 没忍住浅顶了一句道:“佰列是个很懂事的孩子,你老这么挑他刺,会让孩子寒心的。” “你就这么护着他?我看老母鸡护仔都没你这么眼睛都不用的,”萧之访眉毛都竖起来了,忽然眉头一皱,视线落在宋柬的脖子上,“等等,你脖子上那是什么?别遮,那是什么东西!”萧之访不让遮,宋柬也就干脆不遮了,大喇喇地让他瞧,敷衍了事地回了一句:“ 蚊子咬的。” “蚊子?”萧之访直接跳了起来,“你跟我说你那飘着鹅毛雪的山头上有蚊子?宋柬,你给我好好说话,哪儿学来的二流子做派。” 倒也称不上是二流子,宋柬此人顶多是关起门来的时候站没站相,坐没坐相,够不上慎独君子罢了。 他理了理衣襟正襟危坐,比较矜持地看了眼钟馗样的掌教师兄,而后道:“大号蚊子,就是你想的那样。” 不得不说白源峰主为人正直,多一句的瞎话也不乐意扯。 萧之访虽然叫宋柬好好说话,但宋柬这话好好说的他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指着宋柬的脖子“你、你、你——”了三声讲不出后续,差点把自己噎得不轻。 最后一屁股坐回椅子上,手掌狠狠地在桌面上一拍,金丝乌木的桌子差点当场就义。 他像是努力自己缓了好一会儿,但实在是没缓过来,目光沉痛地盯着宋柬说:“你怎么下得去手。” “那孩子不是你看着长大的吗,兔子还知道不吃窝边草呢?” 虽然宋柬不是“下手”的那个,不过为人师尊的,这点委屈还是咽得下去的,他更在意萧之访后边那句话。 要是宋柬没记错的话,这应该是萧之访第一次像个师伯的样子称呼程佰列为“那孩子”,他心里点点头暗道,难为师兄苦口婆心了。 “那程佰列才多大一点,甚至都没过百岁,他懂些什么?”萧之访耐着性子道,“以前那么多宗门的仙君仙子想要同你结为道侣,有段时间来递帖子的人甚至把山门外的石阶都要踏平了,你不也没多加青眼吗,你现在这叫什么事儿?” “你山头上那臭小子他到底有什么好的,就算比起娘子你更喜欢郎君,以前不也有仙君来示好吗,谁不比那姓程的臭小子好?不比他配得上你?” 宋柬眨眨眼,一本正经道: “真的吗?以前的那些人大部分都被师兄你给挡回去了,其实我也没见过几个,能被师兄你称上一句好的,想必是样貌人品皆为上佳。” “师兄你说说看呢,说不定……”宋柬亳不矜持地露出一脸期待,显出一切尽在不言中。 萧之访那原本只是皱成川字的眉头这下彻底打成了结,他嘴唇嗡动,半晌才一拂袖憋出一句:“都什么时候的老黄历了,那些人要结道侣的早就结完了,还等着你?” 心里想的却是,那些什么仙君什么真人的都是些什么歪瓜裂枣,不自己照照镜子,也敢肖想他萧之访的小师弟? 他顿了顿,顽固道:“反正,姓程的那臭小子我不同意。” 宋柬好声好气好脾气地回道:“师兄,你别老‘臭小子臭小子’地喊人家,又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了,人也是有自尊心的。” “而且退一万步说,佰列哪里不好了。相貌周正、修习勤恳,安静脾气好,又很尊师重道,到底是哪一点这么不讨你欢心了?” “尊师重道?”萧掌教额角上的一排小青筋齐齐跳了脚,“尊师重道他能跟你搞到一张榻上去?” “还退一万步说,你怎么不退到极北深海里头去呢?” 萧之访气急败坏:“你就说吧,那小子到底哪里好了,难不成就因为他那张脸?” 这回没加“臭”字儿了,实话说萧掌教是真的惯着他这小师弟。 宋柬认认真真地点了点头。 然后在他师兄就地炸成烟花之前赶紧找补道:“当然也不完全只因为这个。” “嗯……”看他很认真地摆出思考状,萧掌教立马成了炸锅水壶,宋柬方才一碗扬汤下去止的沸马上就要扑锅了。 眼看海底的火山就要爆发——“虽然我觉得师兄你可能不会懂,很难描述,但是他在我眼里已经不是孩子了。” “算了,说了你也不会懂。” 好了,火山彻底爆发了,“宋柬——!” “我算是搞清楚了,这么些年我就是把重点给搞错了,有问题的不是那臭小子,根本就是你!” “当初你要带他入门不肯跟我商量,现在好了都搞到一块儿去了跑我这儿来现眼!就算世间不是没有过师徒结契的往事,就算你白源峰主得天独厚世人不会闲着去诟病你,可你难道不知道你的劫——” 萧之访的话音忽然戛然而止,从鼻腔里狠狠出了一口气,竟是把后半句话咽回了肚子里。 却又补了一句:“呸,晦气!” 可是百无禁忌的宋柬却把萧之访盛怒之下也要咽回去的话讲了出来。 “劫数这种东西,是个人都会有。以前师尊疼惜我年幼,如今师兄你怕我这天赋白白倾覆,是为惜才。” “可是事实上天地间也不缺我这么个人,也不缺那点天赋,江山代有才人出,一时无人出也不代表一世无人。” 宋柬说:“我其实一直没那么放在心上。师兄,佰列闭关的这些年,我想去山下转转。” 这话题究竟是怎么转得这么猝不及防的? “不行!”萧之访想也没想地拒绝道。 “世不可避,如鱼之在水。【注】”宋柬说,“师兄,这回的事情就足够说明了不是吗,人就算逃得了一时,也不可能逃得了一世。” “与其坐以待毙,不如主动出击——不过我也就只是打算转转几个灵脉的节点而已,都在渺无人烟的地方。” 萧之访重新坐了下来,虽然依然眉头紧皱,但脸上那些激烈的情绪都消失了,却是更沉郁的模样。 “师兄,”见他不言语,宋柬继续道,“当初你和师尊都瞒了我吧——关于你们到底看到了什么。” 萧之访呼吸一滞,最终开口:“我也知道不可能瞒得住你一辈子。” “以前我也无所谓,”宋柬说,“本身不是喜闹的人,白源峰对我而言并不算孤寂,放在以前就那么待上一万年也无妨。” “只是师兄,这颠倒的百日让我明白了我躲不了一辈子。当年你和师尊在我身上看到那些的时候我才十几岁,半大孩子确实是要人保护的。” “可如今我也做了师尊,有该做的事,和必须护着的人。” 萧之访恨铁不成钢地看着他:“为了程佰列?” 宋柬坦然点头。 萧之访知道自己拦不住宋柬,无论是晓之以理动之以情,还是付诸武力。宋柬已经决意,如今与其说是来同他商量的,不如说是为了知会他一声。 可这又有什么问题呢,宋柬作为一峰之主,作为一一个独立的人,他想要去做什么,并做好了为此付出代价的准备,又不是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作为兄长萧之访究竟有什么可以阻止的理由? 他终是点了头:“罢了,你去罢。” “你那徒弟要闭关多久,二十年?你既然喜欢他,就在他出关之前全须全尾地回来。那姓程的臭小子也不是什么好相与的货色,要是他出来了发现你不在?怕是能把陈连山的这几座山头都给我掀了。” 不好听的话说尽了,萧之访还是没忍住,老父亲似的叮嘱:“把这个拿着,出门在外别什么事情都自己扛着,遇上事儿了就找你师兄我。” 宋柬接过这块玉牌,他没记错的话只是萧之访的徒儿们人手一块的东西,关键时候保命用的。他的掌教师兄真是把他当亲弟子在疼了。 虽然他觉得自己不会用,不过为了让萧之访稍微放下点心还是乖乖收下了。 走之前宋柬去见了回跟着崇平团关修习的黎伴,小家伙化回原形的时候好像又肥了一圈,看得出来崇平把他照顾得不错。 黎伴见宋柬来了,马上跳进他的怀里哼哼哪唧地撒娇。宋柬抚摸着猫咪后颈柔软的皮毛,温柔地问:“伴伴,最近跟着你崇平师兄修行,感觉怎么样?” “喵~”黎伴在他怀里露出肚皮。 ——感觉非常好,崇平师兄对我可好了。 宋柬轻笑:“好就好,你大师兄也闭关了。你们俩比一比好不好,看看等以后出关了谁的修为涨得比较快。” “看看谁更厉害,好不好?” 黎伴竖起耳朵扬起尾巴:“喵喵喵!” ——我肯定比他厉害! “好。”宋柬宠溺道,“那为师等着看伴伴化成大妖。” 小猫咪张牙舞爪地表示自己一定会成为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大妖。 宋柬又撸了一会儿猫,然后把狸花猫递到了崇平的怀里,嘱咐道:“小平儿,伴伴就拜托你照顾了。也别太惯着他,小黄鱼适当吃两条解解馋就好,小猫咪太胖了也是要生病的。” “是,师叔,平儿谨记。”崇平恭谨回道。 黎伴疑惑地睁大了猫眼睛:“喵?” 宋柬揉他的脑袋;“师尊有事要处理,需要外出一段时间。南方北方都会去,伴伴有什么想要的吗,到时候为师给你带回来。” “吃食零嘴也可以,反正放在乾坤袖里也不会坏掉。” 原本还在纠结师尊为什么要出去的黎伴伴,纠结的点马上从这里变成了该叫师尊带什么好吃的回来才好上了。 安排好自己山头上的小猫两三只之后,宋柬在当日的傍晚下了山。他换了一身常见的公子服,用幻术给自己易容后,隐没在了芸芸众生之中。 只是白源峰主也没注意到,一只灰扑扑的小鸟跟着他一路飞出了陈连山的大阵,那鸟儿的眼睛是近乎松墨的深灰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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