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用那么照顾我的自尊心——虽然我现在确实废了点儿。”他叹了口气,又扬唇道:“不过也没什么,我都这么废了我的准道侣依旧如此不离不弃,夫复何求?” 神色明媚得近乎灼眼。 程佰列发现,自从师尊失忆被自己误导成道侣关系以后,直白地愈发叫他招架不住了。 若他们真的如他编出来的谎言一般,真的是一对彼此倾心的道侣,该有多好? 他如此想着,眉眼柔和地笑了:“是我夫复何求。” 师尊应该是觉得自己来此处是为了帮他恢复灵力,若是神魂得以修复不再天人五衰,灵力自然就会恢复,倒也不算欺骗。 师尊不需要知道天人五衰,程佰列想,他就算死,就算灰飞烟灭也不会让那种悲剧发生。 宋柬会拿回记忆,会重新回到白源峰主的位置上,没有他做绊脚石,他的师尊定会平顺地走完飞升之路。 “嘿嘿。”宋柬冲他露齿一笑,又道:“不过话说回来,咏君夫人最开始说她和亦白仙尊之不合,还因为亦白仙尊是玄修,而她不是。” “那咏君夫人是什么?魔族吗,我瞧着不大像啊。” 宋柬托着下巴思考,又喃喃道:“不过若是的话,岂不是同我们真的很肖似?”
第十五章 熟悉又陌生的心上人 “师尊,你为什么要来?” 程佰列被那暗哑的,熟悉的声音吸引了注意力,下意识抬眼望去。发现那个颓然地坐在魔尊大座之上的男人,正是他自己。 而台阶之下,他的师尊正依长剑而立。 ——别过来。 ——别开口! “佰列,师尊有话问你,可愿如实回答?” “你不言,我便当你是愿意了。” 然而事情的发展不会因他内心的呐喊而改变,宋柬的声音恍如隔世。 还是这个场景,还是这两句话,还是这一切不可挽回的开始……程佰列知道自己是入梦了,上一世师尊跟着方锦槐离开以后,他便总是陷入这个梦境里。 一次次走入更执拗的深渊。 只是这似乎是他第一次以旁观者的身份入梦。 “……剑痕位于肩颈要害处……凶多吉少——此事可同你有关?”只是一晃神梦里的师尊便已经问完了那三个他不敢面对的问题。 ——对,师尊,都是我干的。弟子听闻您一力扛住了玄门千宗所有非议,要独身一人来兴师问罪时,还以为那些山林里呆久了的魔族只会编笑话。 程佰列在心中默念,一字一句他记得分明,曾经他一遍遍地在梦里会看此情此景,只恨自己做得不够绝,恨自己只是给眼前人上了枷锁,却没有彻底扯断他的翅膀,才让方锦槐那个小人有机可乘。 他在梦里,恨不得宋柬目不能视,口不能言,只能待在他禁锢的方寸之间,永远被他养在自己的掌心里,当他的笼中雀。 ——疯子。 然而这一次,这个梦境好像有些不一样。 那个颓唐在魔尊主座上的男人,并没有形貌癫狂地说出程佰列在心中默念的话。 他只是痛苦的,纠结地再一次重复了面对宋柬时所说的第一句话,他闻:“师尊,你为什么要来?”透着难以掩饰的绝望。 他的师尊在训仙锁的禁锢下,在满是令玄修难以承受的魔息中一步一步地走上前,程佰列听见他说:“你即还称我为师尊,我如何不来?” 程佰列看见自己抬起头直视了宋柬,听见自己问道:“师尊,你会相信我吗?” 这是梦,程佰列清楚地知道了这是梦。 因为他当时根本连抬眼直视宋柬的勇气都没有,怎么可能能将这句话问出口? 可在这个梦里他不仅敢去看那双眼睛,甚至有勇气将这话说出了口。 果然这是梦里才敢做的事情,程佰列像无人可见的幽灵一般站在角落,看着梦境里的“角色”不再按故事原本的模样走。 他想大概是这段时间和宋柬相处的日子本就如梦似幻,才让他敢在梦里这般天方夜谭。 “相信。”宋柬回答平静却有刺破阴云的力量。 他将守若剑放在膝前,因主人灵力被封守若剑也沦为凡铁,因此魔族并未缴了他的这把剑。宋柬单膝跪在魔尊尊座之前,还布满血痕的手捧起了尊座上男人的双颊。 “你是我唯一的弟子,在这个世界里,我是必须相信你的人。” 是宋柬会说的话。 原来问了,他会这么答。 “但是佰列,”宋柬继续说:“师尊相信你并不仅仅因此。有些信任确实可以没有道理,但我对于你的信任,并不是只有那些不需要理由的部分。你在我跟前生活了三十年,入道后无一日不勤勉,一举一动我都看在眼里。所以比起人云亦云,我更愿意相信自己的判断。” “当然,我也知道你并不真如弟子堂的长老所言的那般温良恭俭让。就像初时我担心你一人入白源峰没有同龄人陪伴会觉得孤寂,所以要了黎伴来陪你。结果你啊,”宋柬颇为叹息地说,“一点儿大师兄的样子也没有,净趁着为师不注意欺负那猫崽子。” 程佰列喃喃自语似的说:“师尊您说过的,我是你唯一的弟子。” “是啊,为师说过的。”宋柬神色温柔,“贪嗔痴欲,人之常情,你不待见黎伴,实是因为对为师过分敬重,无可厚非。” “那猫崽子本就皮实又爱来挑衅你,你们平日里闹闹,白源峰也热闹些,不是坏事。” “所以佰列,把你知道的都告诉为师好么,师尊会帮你的。” 尊座上的男人开始说那荒诞的一切,像个抓住了救命稻草的稚子。就连在角落里充当幽灵的程佰列都觉得此时此刻宋柬的话,充满了那种让他想要将整颗心都倾倒出来的,甚至可以说是蛊惑的感觉了。 倾诉的欲望到了临界点。 尊座上的他承认了一切,承认了自己是魔族,承认自己受益于献祭凡人的邪术,承认自己的懦弱无能。 程佰列在阴影里看着这一切,他作为一个旁观者清楚地看见宋柬的面色越来越沉。 直到冰凉如水。 他听见宋柬说:“你的罪,无可恕。” “但此罪之罚,该我一半。” 结论是:“为师帮你,然后你随我回玉虚领罚。”他顿了顿又继续道,“生死不论。” 宋柬又站了起来,而尊座上的程佰列视线随他而动,“师尊。” 宋柬:“世人言君子论迹不论心,这话单拎出来其实没什么意义,只会引起更多的争论或者偏见,旁人对你的遭遇也不会感兴趣,多数人只想要一个让他们感到快意的结果罢了。” “坚强一点程佰列,你可是白源峰的大弟子。”不管怎么说宋柬也做了整整三十年的师尊,他虽不算严厉,但也不会过分放任弟子。 程佰列:“师尊,你不怪我么?” 宋柬几不可闻地叹息一声,他向程佰列伸出一只手,掌心朝上,后者将自己的手掌放了上去,顺着宋柬的方向站了起来。 “你知我一向不爱说教,你本就悟性极高,于修道一途稍加指点便常有精进,至于其他的,弟子堂说的太多,我少时也觉得厌烦。又觉得人也没必要将自己的所思所想强行灌注在别人身上,所以以前并不怎么同你说这些。但今日还是给你上一课吧。” 程佰列眉目微敛,暗处的那个他发现梦里的自己眉眼间竟再无半点戾气。 听见自己说:“弟子听着。” “不要在没有意义的事情上面浪费太多思考与精力,也不要担心我是否会责怪你,是否会厌弃你,是否不再相信你。” “你不需要猜测这些,为师不敢说心若磐石,对你就永远不会有任何尤或怨,但你是我的弟子,唯有坦诚是我可以承诺的。” “也是为师能承诺的。” “你不需要猜测那些,因为我都会坦诚地告诉你。” “而我们现在要做的是打破眼前的困局。三个月,你我师徒二人必须解决一切。” 这样的宋柬让程佰列觉得熟悉又陌生,熟悉的是他所说的坦诚二字,其实他的师尊在前半生并不太需要这两个字,毕竟白源峰上孑然一人。 但在他们相处的三十年里,宋柬同他的所言所行确实从未出离这二字。 而陌生的是他的师尊从不会那样评价“世人”。 都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他想要的师尊是梦里这样的吗,程佰列看不清自己的内心。 但梦里有一点确实是他梦寐以求的——师尊只有他这么一个弟子,从始至终都没有方锦槐那个恶心的家伙出现。 他不必被嫉妒心火灼烧,不必口不择言,更不至于走到逼奸师长那个地步。 师尊会帮他,他们并肩的路还可以有很长很长…… “……佰列、佰列。” “佰列,你醒醒。” 程佰列猛然脱离梦境,宋柬担忧的面容在他眼前放大。 “柬……”他低声喃喃,随后心松了一下,梦境都是假的也没有关系,他还可以在自己编织的梦里多待一会儿。 “怎么了?”宋柬抚着他的后心担忧地问,“你梦里断断续续地在叫——师尊?” “你梦见我们的师尊了?” 程佰列:“我们的师尊?啊、嗯,我梦见师尊了,不过就像你之前所说,梦都是反的,我没事。” “那就好。”宋柬坐在床榻边拿了杯茶水递给程佰列,“我觉得可能是因为侘傺山的地界有问题,我上回做的梦也奇奇怪怪的。如果是噩梦,你也别太放在心上。” 程佰列:“嗯,不算是噩梦——对了,你上回的梦境不仅是噩梦还很奇怪吗,怎么奇怪了?” “这……”宋柬一僵,这让他怎么回答,那梦就是怪啊。他刚刚就不该那么说的,怎么自己挖坑给自己跳啊。 “或许和幻境也有关联,柬,你梦见的是什么?”程佰列又说。 宋·此时此刻内心走过千军万马·柬,深呼吸了一口气,神色淡定地说:“佰列,我先问你一个问题吧。” 程佰列:“你说。” “咳咳,”他清了清嗓子,抿唇直视程佰列,“我们俩有没有双修过?” 接下来,压力来到了魔界尊主程佰列这边。 官方OOC小剧场 玉虚小报记者:“尊主大人,请问你怎么看?” 程佰列(没好气):“什么怎么看,怎么哪儿都有你们。” 程佰列(内心OS):双修……修了,但也没修。这辈子是不会修了。
第十六章 你是荒原上的雪原 “没、没有。”程佰列回答。 他的回答有些迟疑,不过宋柬觉着他肯定是被自己的问题给惊到了才会这样,也就没对他的失措太意外。 “没有啊……”宋柬低头思忖,这没双修过那他到底是怎么对那事儿那么熟悉的,而且那内容还那么要命——怕是连话本子都写不出那么劲爆的,梦里的程佰列还被他想的那么阴狠毒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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