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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杜璎的装扮没有什么不一样，可他却可以感受到围绕在她身边阴郁的气息。伊莱之前还想过随着时间的流逝，失去李乐天的杜璎会慢慢走出来，但现在看来完全不是那么回事儿。 虽然杜璎整个人看上去还是健康的，甚至嘴角还有微笑的弧度，可从她的眼底深处却只有黯淡的死灰色，仿佛这个世界已经与她无关。 这个认知让伊莱心中的线立刻绷紧了，要知道，现在的自己也面临着随时可能会失去李墨的困境，还有下落不明的达达，他们都是自己最重要的人，如果都失去了他们，自己会像杜璎这样一天天的消沉下去最后变得生不如死还是真的可以如同李墨希望的那样继续活下去。 不光如此，伊莱还想起了死去的艾玫瑰。 如果她是自己的亲生母亲，说不定伊莱反而会在她死掉以后松口气，但她却是捡到自己的人，虽然反复试图再丢掉他，却始终在一起生活了十几年，伊莱对死后的她的情感反而有些断不开了。 “你是不是误操作啦？”就在伊莱走神的功夫，李笑天直接问杜璎。 杜璎收起了脸上的微笑，换上不耐和嘲讽的神情，快速瞟了一眼李笑天之后便移开视线好像多看一眼都会被弄脏眼睛一样：“呵，李副舰长，您完全可以用您的权限把您的ID从黑名单转出来啊，这种事情您不是很擅长了吗，怎么，还需要我一个小小的医务官教您？” 现在的杜璎虽然表情不那么平易近人，但伊莱却觉得现在的她才像是活在这个世界上。他不由得看向一脸吃瘪的李笑天，好像明白了什么，又好像依然稀里糊涂。 当然，这些念头对伊莱来说只是细枝末节，他看了看不对劲的两人，决定当个透明人，用只能自己听到的声音打了个招呼便贴着门边绕了进去——他迫不及待想要见李墨。 对这里还算熟悉的伊莱目标明确的扑到了使用中的医疗仓的边，确认生命状态良好之后就凑到了观察窗想要看看李墨，这样才能安心。 只不过，里面躺着的居然是以为已经死了的叶赵！ 被惊到的伊莱一下站直了，就在他又惊又疑时，身后响起了熟悉的声音。 “吓到了？我们接受过特别训练并且有一些辅助装备，可以在遭受致命攻击时最大可能的保证存活。” 李墨坐在后面的检查床上，脸色在灯光下看着有些苍白，不过听说话的声音中气十足，应该没有大碍。 伊莱惊喜地连蹦带跳到了李墨旁边：“你没事吧？” 这话就是明知故问，可他依然要问。 “没事。”李墨看了看伊莱，又看向门口正在交锋的两人，随即把视线落在了正在治疗叶赵的医疗仓上：“虽然活了下来，但神经受损严重，短时间内叶赵都没办法驾驶盘古。女娲的实战测试必须延后了。” 听到这个，伊莱心里一阵难过，不管原因如何，导致叶赵受伤的直接凶手是自己最好的朋友达达，在伊莱的心中，达达绝对没有死，只是没办法得知叶赵还活着的消息，如果途中达达清醒过来，知道自己亲手“杀了”叶赵，她一定会懊悔得发疯。 这边伊莱垂眼想着达达的事情，那头李墨也已经收回视线看着他，也就一眼，便猜到了他的想法：“可惜达达没办法知道这件事了，你在遗憾这件事吧？” 伊莱抬眼有些错愕的看着李墨，不明白为什么他会这么问。 “我，达达，或许还有你母亲艾玫瑰，在你的小世界里只有这几个人吧。”李墨笑了笑，眼睛里的光让伊莱有些看不懂，对方的意思他明白，可又不是责备他自私小气的语气，于是只能眨巴眨巴眼等李墨继续说下去。 “艾玫瑰已经死亡，达达失踪，很快，我也会死，在那之前，你最好学会接纳更多的人，不然会很寂寞的。”李墨说完，又要伸手来摸伊莱的头，只不过两人一个坐着一个站着，他这个动作需要伊莱再走近些然后弯下点身子配合他才能完成——显然伊莱没这个打算。 倒不是伊莱没明白李墨的意图，他就是故意不凑过去的，因为，生气了。 没能顺利摸到伊莱头发的李墨无奈的轻摇一下头，收回手的时候像在自言自语却明显是在说给伊莱听：“长高了呀。” 伊莱明显眼睛一亮，笑容差点就关不住跑了出来，好不容易又憋回去之后，他只能干咳两下消除尴尬，想要嘴硬说点什么，却只能从鼻子里冒出一个哼。 他是不服气的，艾玫瑰现在就在他脖子上挂着呢，达达早晚也会回来，至于李墨，这一次他们就是去找治疗他身体的办法，怎么能说他们都离开了呢！ 就算李墨的意思是让自己试着接纳更多的美好，否则会无法承受失去他的后果。 比如这次达达出事，他的精神世界如果不是李墨和巨人的介入，恐怕已经彻底崩溃了。 道理伊莱当然明白，可为什么李墨现在要突然提起这个，他的第一反应就是对方是不是想要故意挑自己的毛病，这样他就心里不痛快然后就会生李墨的气，说不定这样等失去李墨的时候他可以不那么难受。 不然为什么好好的突然李墨要和自己说这一茬。 就在伊莱眼珠子滴溜溜转着在心里瞎琢磨时，李墨又一次看穿了他的想法，这次他没有再无奈的笑笑，而是认真的看着伊莱，缓缓说：“在意的越少，失去的时候就越难以释怀，如果在意的事物都没有了，你该怎么办？” 这个问题伊莱刚好才想过，除了艾玫瑰是真的死掉了以外，达达只能算失踪，至于李墨的身体——如果竹的信息没有问题的话，这也不再是问题，所以伊莱觉得没必要先去想这些，好好想想怎么顺利完成巴德尔区探索更有意义。 而达达的下落，伊莱直觉那个小点早晚会再联系自己的，只是不知道他又在打什么鬼主意。 对于李墨的问题，伊莱只能摇摇头，说：“这不重要。” “不，这很重要。”李墨却异常地坚持，“如果杀掉一个陌生人就可以让我活下去，你会去吗？” “当然！”伊莱不假思索，他想起了被自己杀掉的那个侵犯艾玫瑰还企图杀他的绑匪以及“死而复生”的费勒，虽说严格意义上他“杀”的人可能只有那个绑匪，但他也算是手上有人命的人了：“世界上那么多该死的人，别说一个，一千个一万个都随随便便可以找出来。我也不是不敢杀人的怂蛋。” 刚说完，他就后悔自己不该说。 大概是因为在绝对信任的李墨面前，伊莱才会没有平日的谨慎，想也不想就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而且他也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要知道过去他一直坚持着无论什么情况都不能亲手杀人的信念，为什么现在却可以脱口而出能够为了李墨去杀人—— 伊莱第一时间住口，本来站得离检查床有一小段距离的他慢慢挪动脚步靠了过去，蹲下身子，把头靠在床沿，努力瞪大了水汪汪的双眼，最大限度的让自己看上去无辜又单纯，又刻意压低声音提高音阶：“我只想要你活着。” 是的，他们才刚刚确认彼此的心意，他只是想要自己的伴侣好好活下去，哪里又有错。 李墨不该死。 那些人渣该死。 人渣的命不够了，那就找更多的陌生人，反正都不认识，他们过得好不好与自己无关，他们死不死，又有什么关系。 表情可爱的伊莱内心如是想。 其实，在下意识的摆出可爱表情掩饰自己的失言后，伊莱又一次后悔了，他觉得自己这个掩饰行为在李墨的面前才是真的愚蠢又多余。 蹲在检查床边的伊莱这会儿是真的肠子都悔青了，只怪自己最近太过松懈才会接二连三的在李墨面前犯错。 一面在心里骂自己蠢，一面伊莱又目不转睛的盯住了李墨，想要从他的眼中看出情绪变化，又害怕真的会从李墨的眼中看到惊讶甚至是厌恶。 幸好，李墨只是轻轻笑了笑，眼神依旧是不带多余情绪的柔和，他再次伸手要摸摸伊莱的头发，这一回伊莱也没有再躲开。 “在我面前，没必要这么小心翼翼。”李墨的话彻底让内心惴惴不安的伊莱放松了下来，“被我杀掉的人已经记不清了。” 但是李墨下一句话又让他不安起来。 ----
第168章 “伊莱，你的正义是什么？”李墨问，他的眼中闪着从未有过的光芒。 要是问伊莱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想要什么，不想要什么，他绝对马上可以回答出来，可李墨却问了他这个问题。 这种问题伊莱向来也是不屑于回答的，能好好活下去就是最重要的，什么正义不正义的对他来说根本没有意义，当然他倒是不介意在被艾玫瑰卖掉的时候出现正义之士来帮他一把，可惜开拓区的土壤不太能长出来正义的苗子。 这个问题之所以会让他不安，第一时间内伊莱也不明白，就算是第一次与李墨碰面被用武器指着时他都没有如此不安过。 犹豫了几秒，伊莱小声答道：“除非必要，不主动去伤害别人。” 这个答案伊莱说得有些心虚，他害怕李墨会觉得他自私自利目光短浅，于是又补充道：“要是我有这个能力，肯定也会帮助需要帮助的人的。” 当然，大部分情况下他都没有能力。伊莱在心里补充。 在伊莱稍微带些紧张的注视下，李墨并没有对他的回答表现出什么不满意的神情，而是继续问道：“想听一听我的理想世界？” 理想世界，这个词像是一发大口径电磁炮干净利落地在伊莱和李墨之间轰出了一道不可冒犯的鸿沟。 李墨问过伊莱，伊莱也告诉过李墨，他只想找个好地方舒舒服服的过完一生，不用担心明天有没有吃的不用担心在看不到的地方藏着危险不用担心一绝醒来自己到了陌生的地方。 可是关于李墨，伊莱却没有问过太多，仿佛只要不去碰触，就可以忽略掉身份地位、成长环境和经历对两人天差地别的塑造。 关于伊莱的过去，他相信李墨早就调查得一清二楚，甚至连他自己都记不得的事情都被写在了背景资料里。 关于李墨，伊莱更多的还是从他人处听说，明明知道只要自己去问，李墨肯定会好不隐瞒的告诉自己，可伊莱就是不问。 伊莱不问，李墨也不提，甚至在两人相识后的交流中，也从来不会出现对于伊莱而言过于晦涩难懂的话语。 两个人也一直维持着这种默契。就算李墨脱离了李家，从身份上看他们之间没有了多少差距，两个人也有了更多沟通交流的机会，也没人主动提及这部分。 现在，李墨主动打破了这份默契，带给伊莱的是不安，而他的不安落在李墨的眼中也让它原本的光芒消失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不明原因的犹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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