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声而默契地化作赤狐,从衣裳中钻出来,用前爪刨洞。 不合时宜,不合季节气候的暴雪——显然是针对幺幺来的。骤然间昏迷不醒、火灵的红玉坠子骤然炸裂、母亲的缄默不语…… 刨好了两三尺深的洞穴,南枝叼着幺幺的后颈,将它拖进了进去,继而是北叶善后,立在洞穴口望着父母亲。良久,转身藏匿进了洞穴。 米竹迎着狂风,将织了毛绒领子的披风解下,又将发上的两只金簪子拔下,插着披风封好那个洞穴口。发寒发颤的手掌抚过洁白的披风——底下是她的孩子。 霎时一股温热的触感隔着披风,从掌心传来,是赤狐在顶着她的手掌。是北叶?是南枝?还是幺幺? “风雪停下之前,不要出来……” 缓缓收回手掌,米竹一起身,便撞进了温热的怀抱,头顶被他的下巴搁着。 两人立在风雪中,凝着眉望向残破小屋之外,感知着同类之间翻涌的神力,那威压十足滚滚而来。直至一个金发碧眼的白衣人踏着雪来,身后紧随着一只蓝紫色章鱼。 这是加仑? 瞳孔微微震颤,米竹的声音被呼啸的暴风雪遮掩得微不可查,“丘比,你言而无信。加仑明明没死,那你给我女儿的魂魄,又是谁的?我已经在缴纳灵力了,为何还要拘住她的魂魄!” 那只蓝紫色的庞大章鱼正守在金发碧眼的白衣人身后,那盘曲的触手在厚厚的雪地里拖曳出轨迹,又很快被重新填满雪,它将圆滑的脑袋凑近它的主人,享受那双白皙手掌的抚摸。 只是那双墨色大眼里,没有了对她眷恋。 金发碧眼的白衣人浅色眼睫微微压低,面无表情地回望着她,似在思索她这一大番话。 一旁,水牧垂首看着怀里的女人,被紧紧咬着的殷红下唇似丝泛白。他将人搂得更紧,原来阴阳鱼当真只能造出两个新魂,原来当真没有侥幸,原来殿下和其他神明做了赌约。 原来是他们的女儿害得她整日郁郁寡欢——不对……不能迁怒……殿下就是忧心幺幺会被迁怒才不肯告诉他的…… 水牧环着她,将手伸到身前与她十指相扣,无声立在她身后挡着参杂了冰雹的风雪。 金发碧眼的白衣人微微蹙眉,薄唇轻启:“你们是谁?为何浑身妖力神力混杂不堪?还有——你怎么知晓我的名字。” 男人的声音,居然是男人的声音。 他不是那个地府里的舶来神,但他居然与丘比特同名,他才是那个遥远的西方爱神。为何两个舶来神齐聚这一方土壤,干涉东方? 不待米竹思索,丘比特将手臂抬起,从后背虚空中握住了一弓弩,又徒手凝出一支长箭,筋线凹凸浮起的手臂从白袍下伸出,将金色弓弩挽出了一个大弧度。 他半合着眼,一头大幅发卷的金发在风雪中飘洒着,唇角漾着笑意,“啊,是一个和妖苟合的落魄神。你见过那个女人和她养的东西了是么?将她喊出来。” 金色长弓,古籍中的爱神的兵刃。 僵持着,双方均没有动作。 风雪已经堆积到了小腿处,米竹将下唇咬出了血痕,拉着水牧翻身出了这间满是残雪的破屋,向着比她还要高出一截的荒草里跑。 硕大的狐狸尾顿时收敛回去,水牧任由她牵着往荒草里跑,可惜进了里头就辨别不出方向。他转而反手握着她米竹的手腕,到她身前带着方向,凭借狐狸的嗅觉。 尚未逃出这片方圆几里的城郊荒草,“嗖”一声响起,烫金长箭直接从身后穿透了米竹的心脏。 “殿下!” 水牧脚下一顿,往下滑跪接住了她,震颤的瞳孔倒映着米竹的苍白小脸,浮白的天边交界线在他眼里没了色彩。 金箭矢继而再飙出,径直穿透了他的心脏,却没有带出一丝一毫的血液,依旧是滴血不沾。 丘比特立在一座楼阁的雕龙屋檐檐角,唇角漾着浓浓的笑意,“残缺魂魄?没有心脏的,靠着妖力神力吊着的狐狸。心脏卖给她了是么?” “是啊。卖给我了。” 同为金发碧眼,她从覆盖了积雪的平地漂浮而起,一身东方玄色衣袍,衬得金发愈发晃眼。 长着一张一般无二的脸,丘比特跃下楼阁,向她而去,“你终于肯出来见我了。亲爱的——丘比妹妹。” 蓝紫色章鱼已经先他一步,沿着楼阁滑下,悄无声息地从背后袭击,将金发女人紧紧栓住。 手中金色长弓泯散与虚空,丘比特站定在她身前,一手扶住她的后颈,浅笑着吻她,轻柔缠绵地吻,金发的两人动静很大,很快反抗之下很快见血。
第137章 殿下,我没醒 被压弯的荒草之上,水牧紧紧抱着怀里的人,“殿下……” 嘴角已经渗血,米竹睁眼便是那两人抱在一起,心口的疼痛已经淡去,才有心思思索。那两人同名,又同样养着蓝紫色的章鱼,像极了兄妹,又不是兄妹么? “他们……在干什么……” 见她还有心思顾及这些东西,水牧捧起她的脸,声音几乎是从牙缝中溢出来的,“殿下无碍?” 米竹扯出一抹笑,“想来神的兵刃也不过如此——” 笑容凝固在了脸上,她怔愣地望残破的楼阁之下,那金发碧眼的两人开始褪衣裳了,丘比特那不安分的手游走在对方的后背。 风雪渐渐熄了下来,飘摇着往下洋洋洒洒,残破楼阁的雕花窗吱呀作响,蓝紫色的章鱼盘绕在高耸房梁上,触手中挽着丘比特的弓箭,瞄准了楼阁下相拥的两人。 一发金色长箭泛着刺目的金光,直接射向了它的主人。长箭同样击穿了金发碧眼的两个舶来神。 “殿下别看了,我们先逃——” “殿下?” 水牧一手捂着她的双眼,单手揽着她的腰将人抱走,穿梭在茂密的荒草丛中,却发觉掌心在发痒发热,垂首一看,正对上她的一双泪汪汪的桃花眼。 几只白皙的手指搭在他的手背,将他的手掌从双眼的位置往下挪,换成捂着她的嘴——而她在吻他的掌心。 那双桃花般的上扬眼尾发红,瞳孔泛着桃粉,涣散迷离的眼望着水牧,呢喃声渐起,“哥哥……” 水牧一怔,想挪开覆在她唇上的手掌却怎么也动不了,梗着脖颈望着眼前的荒草,“殿下在说什么……醒醒。” “哥哥,我们可是兄妹啊。” 闻言,水牧顿时冷静下来,将她的嘴捂得更紧,燥热的身躯似乎影响了嗅觉,居然在荒草丛里摸索了这么久都没能走出去,掌心若有若无的痒意更甚。 殿下已经被爱神的弓箭射中了心脏,现下不知是在同谁说话。 一声空灵的男音绵长,传到了他们的耳畔,〖我们都是上天创造的孩子,不是兄妹。我们一般无二,我们的灵兽也一般无二,我们天造地设。〗 米竹笑了起来,窝在水牧怀里,指尖划过他的侧颈,“是吗——那来吧,哥哥。” 一唱一喝,那空灵的男音继续着,〖随我回去吧,丘比……〗 洁白裙摆下的小腿轻轻晃着,米竹脚上只剩一只绣鞋,缀着镂空牡丹花纹的裙摆漾起优美的弧度,她眉眼弯弯,可惜眼神涣散,正要开口应下。 水牧啧了一声,一手钳制住了她的下巴,阻止了她再胡言乱语。外面那两个舶来神如何乱来,他半点不点想插手,但波及了殿下,真是可恨。 “殿下,可惜我没有心脏。” 不然怕是也会同她一样代入,被当作提线木偶般重复模仿那两个舶来神的荒诞行径。 米竹的桃粉色瞳孔正对着水牧,双手环着他的脖颈,迷恋的眼神似乎在冒泡泡,轻声细语,“你长得真俊俏。家中可有妾室?” 此时本该是天边浮白的时辰,可只能见到丝丝缕缕的阳光洒在荒草穗子上,随着飘飘然的雪花,像海浪那般起起伏伏。 不对劲。仿佛嗅觉被锁住。 狐狸尾从衣袍之下探出,水牧半释放着原型,嗅着周遭的气息,紧锁的眉头不曾松动过,“已有良妻。” 刹那间,言笑晏晏敛起,米竹一手掰过他的脸,呼吸正洒在他的鼻梁。柳叶眉扬起又回落,唇抿起又松开,如此这般来来回回,面上神色变换莫测,最终成了一句,“她叫什么名字?” 水牧如何能知道她在想些什么,一心想摸索出这片荒草,应付着答道:“她唤暮阳。” 踏在密集的草根上,他的长靴一顿,被拨开的荒草杆又弹了回去,勾起他的赤色长发。 因为米竹正笑着亲吻他的耳廓,送过来的气息温香缭绕,“好巧,我也曾唤作暮阳……” “不巧。” 低哑声带着浅浅笑意,红瞳凝视着她睁得发圆的眼睛,狐狸尾水平横扫,周围的荒草铺陈开来,两人卧在枯黄带絮的草杆上。 能嗅到了,被遮蔽的嗅觉重新回来了,是如何触动的呢?那若影若现的气味能被捕捉到了。 水牧垂眼打量着她,桃粉色的瞳孔隐隐有黯淡的趋势。洁白裙摆漾起弧度,白皙的皓腕锁在手掌中,错开的鼻梁在荒草的遮蔽下交换起伏。 “原来是这样。” 爱神之名原来可以顾名思义。周遭混杂着泥土和草香,融雪之后的沁凉气息刺激着狐狸灵敏的嗅觉。 米竹涣散的双眼聚了焦,大口喘息着抬起的手臂渐渐有了力气,依旧惊魂未定,“水牧……可以了,我清醒了……” “殿下,我没醒。” …… 鹅绒般的雪花洋洋洒洒,残破石壁和楼阁高檐错落有致,俱是镀上一层金光,枯枝上的残雪开始消融,滴滴点点露水打湿了木枝,滴落在荒草丛里。 几声鸟鸣陆陆续续,嘹亮刺耳。 湿漉漉的大片草杆铺陈着衣裳,米竹穿得单薄,手里握着一纸泛黄的契纸,指尖攥得发红。 水牧一手托着衣袍一角,燃起的丝丝缕缕湛蓝灵力将湿漉漉的衣角绞干,目光却落在她背脊上的斑驳红痕,不自觉敛了眉眼,“殿下在看什么?” 雪已经停了许久,那两个舶来神也不见了踪影,徒留这张泛黄的契纸——偏偏他看不懂。 心里有些发堵,他掌心的焰火陡然刹不住,直接将衣角碳化出了一片黑斑。 米竹将目光从契纸上收回,掌心燃起白金交织的焰火,将一纸契烧个干净,淡淡回道:“他们飘洋过海回去了,先前的契约不能作废——只剩七日。” 依旧以西方的一周为期。 轻笑声响起,水牧起身凑近她,眉眼的弧度是她极少见过的柔和,微微露着两颗尖牙,嗓音低哑,“只有七天了。还有木灵火灵未收回呢,殿下。” 水灵他自然会在最后双手奉上,可两另外两行灵力根本来不及。他笑得如沐春风,而米竹不禁双肩一颤。 “我替殿下去收。杀了他们所牵挂的人,就能收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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