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离说:“咱们都说这么久了,方不方便透露一下,你们两个和刘家到底是有什么深仇大恨?” “夏竹”轻蔑道:“反正我已经死了,至于我究竟是怎么死的,对世人而言也根本不重要,反而说出来叫你们笑话。” 梁以拂正色道:“话也不能这么说,若你是被人害死的,那人便沾染了因果,你企图报仇也有了说法,只要你手里还没沾染人命,我们也并非不讲道理之人,仍是可以对你网开一面,难道你不想投胎转世吗?” 夏竹翻了个白眼,说:“投胎转世,我也没什么稀罕的,我仇家便是刘彦斌,只要他能够惨死,让我魂飞魄散,下十八层地狱也够。” 沈离扫了眼夏竹,道:“你不怕魂飞魄散,那你藏着的那个小东西,你也舍得让他跟着你一起魂飞魄散吗?” 夏竹瞳孔骤然一缩,眼睛变得更加红艳,像是淬了血似的。 夏竹死死盯着沈离,道:“什么东西?” 沈离拍了拍巴掌,便看到一个矮矮的小鬼头,出现在夏竹腿边。 梁以拂也禁不住倒吸口凉气,方才夏竹身上的鬼气太重,竟是遮掩住了这小鬼的气息,叫他根本无所察觉。 沈离当真是厉害,竟是一眼看穿还有另一只小鬼。 小鬼头出现后,夏竹顿时慌了神,一把将小鬼抱在怀中,警惕地瞪着沈离,道:“你想做什么?” 沈离摊开手,说:“我也不打算做什么,这小鬼死的本就凄惨,又跟着你这么久,横竖早晚也得变成个厉鬼。可若是变成厉鬼,再害了人,他可就当真违背天道法则,永世不得超生了。” 小鬼头似乎还很懵懂,但毕竟是年纪小小便夭折了,身上的煞气要比寻常恶鬼浓得多,所以出现在夏竹身边时,自然而然就会不由自主吸收夏竹身上的生气。 若是长此以往,夏竹这身体早晚衰败。 “夏竹”咬了咬牙根,似乎很是纠结。 “这孩子还小呢。”沈离继续道:“你要是真狠得下心,让他这辈子还没开始就结束,下辈子也没机会来看人间的太阳,倒也随你去,我是给你提供一个选择的机会,只此一次,你若是瞧不上,我就直接把你们两个一起收了了事。” 梁以拂禁不住侧目,看了沈离一眼。 这哪儿是提供选择的机会,说是威逼利诱还差不多。 不过,沈离修为高,“夏竹”又不是傻子,肯定知道自己和沈离根本不可能硬碰硬。 旁边的小鬼头还在嘻嘻哈哈抱着夏竹的脖子,往她身上拼命凑,孩子天生就亲近自己的母亲,即便他没能生出来就被害死了,化成鬼也一样有这种天性。 沉默良久后,“夏竹”终于叹了口气,抬眸看着沈离,道:“我答应你,不过你要保证,能把我的孩子送去投胎。” 沈离点头,说:“没问题,昆仑有专门超度小鬼头的门道,我到时候把他带回去,找人将养着,等他魂魄养回来,煞气消失后,就开个通路叫他去阴曹地府投胎去。” 夏竹看着沈离那双澄澈透亮的眼睛,点点头信了他,说:“那好,你想知道的事情,我都会告诉你。” “夏竹”这边打开个口子,一些事情就浮出水面了。 “夏竹”本命叫秦阿怀,是南凉城一家出了名的风月场的头牌之一,长得那叫个风姿绰约,容貌不俗,而且身段极好,还能弹得一手好琵琶。 秦阿怀原本是个清倌,卖艺不卖身,引得城中不少文人骚客趋之若鹜。 刘彦斌就是这个时候出现在秦阿怀面前。 刘彦斌是城中大家族公子哥,不光出手大方豪掷千金,还颇会甜言蜜语哄人开心,秦阿怀不消多久,就被刘彦斌哄得晕头转向不知今夕何夕。 这种情况下,秦阿怀竟是破了自己卖艺不卖身的规矩,和刘彦斌行了夫妻之事。 “刘彦斌说了,要娶我进门。”秦阿怀咬牙切齿,满脸都是恨意,道:“可他骗了我,他根本从头到尾,都没有迎娶我的打算——我要的也不多,我知道我的出身配不上成为正房夫人,可我只是想当个妾,他竟是也不允,刘彦斌当真是个外表看起来光鲜亮丽,实际上腌臜透顶的混账东西!” 沈离暗暗听着,心道,又是个女子被渣男骗身骗心的故事。 “后来我肚子一天天大了起来,他原本的甜言蜜语全都变成了责骂侮辱。”秦阿怀默默垂泪,低声说道:“他说我本就是风尘出身,他们刘家怎么也算是清流世家,不可能娶我入门,否则便是给祖上蒙羞,他还说之前是哄我的,骗我的,让我把孩子给弄掉。” 沈离也禁不住有些同情秦阿怀,自古以来女子本就不易,容易被欺负、被欺骗,甚至成为男人的附庸,秦阿怀不光要被渣男骗,还要被渣男打压,这日子当真是过得艰难。 锦衣玉食又能如何,还不是心里面空空落落的一天到晚没个依靠。 沈离说:“这么听来,刘彦斌可真不是个好东西,不过我倒是想知道,刘大夫人在其中又扮演了个什么身份?” 他今日一见到刘大夫人,就知道这人恐怕身上沾了不少人命,脸上浓黑的因果气息已经快要化成水,只是沈离看破不说破,毕竟他也不能随意进入旁人因果之中,免得坏了本该刘大夫人承受的后果。 那刘大夫人的气息,有一部分便是秦阿怀留下来的。 秦阿怀眼神中迸发出仇恨之色,咬牙切齿道:“那日我和刘彦斌不欢而散后,就已经打算大着肚子带着我这些年存下的缠头远走他乡,找个没人认识我的地方带着孩子独自生活,谁成想,我的轿子刚一出城,就被一伙儿人给拦住了。” 秦阿怀悲痛不已,道:“我被人拖到乱葬岗附近杀了,连带着我腹中胎儿一起死了,临死之前我听他们说,刘大夫人当真是个狠角色,居然连个怀了身孕的柔弱女子都不放过,还说他们刘家似乎在做什么不得了的生意,早晚遭报应。” 秦阿怀叹了口气,道:“那几个人,倒是还有几分人性。” 沈离禁不住抽了抽嘴角,说:“秦姑娘,我看你是被那个刘彦斌欺负太久,洗了脑子了,他们都是害死你的帮凶,做的事情从一开始就是罪不容诛的大错,你竟还帮他们说话,你这到底是怎么变成厉鬼的?” 以往见到的那些厉鬼,毫无例外全都是见人杀人佛挡杀佛,满心仇恨就是为了杀人而来,别说劝不动了,就连话都懒得多说两句。 眼前这秦阿怀倒好,被嘎了脖子竟还分得清冤有头债有主。 这可真是刽子手听了都落泪。 秦阿怀有些不好意思,低头说道:“我死后,听他们说起刘大夫人交代的事情,原本刘大夫人叫他们把我腹中胎儿挖出来,再拿了我的五脏六腑,赏钱能够翻倍,但那几个人,瞧我着实太过可怜,竟是放了我一马,留给我一具全尸。” 梁以拂微微蹙起眉头,道:“竟是如此恶毒,不光杀人,竟是还要挖身。” 沈离若有所思,摸着下巴道:“不对劲,刘大夫人不是那种吃力不讨好的人,死都死了,正常来说要这些五脏六腑没有半点用,而且婴儿更是没必要,除非她心里有点什么大病。”
第608章 酆都鬼市 秦阿怀看了看沈离,说道:“我听说,刘大夫人在做一些不上台面的生意,也不是她自己做的,他们刘家,似乎都在做这门子生意。” 沈离有种不妙的预感,道:“什么生意?” 秦阿怀说:“具体我不清楚,只是听人提起一嘴巴,反正就是掏空人的五脏六腑,再卖给其他人,不过这东西有什么用,我也不知道,听起来就怪吓人的。” 沈离和梁以拂对视一眼,这事儿得接着往下查,保不准得和玄门挂上钩。 五脏六腑有五行属性,很容易便联想到五行八卦。 至于具体是否有联系,还需要继续往后细查。 秦阿怀说:“我死后怨气太大,就变成了这副模样,我原本神智不清,带着我的孩子在乱葬岗飘飘荡荡,直到有一日,季盟找上了我,他提点了我,让我有了神智,他还带我回到刘家,叫我找机会报仇。” 沈离心头一动,说了这么久,终于说到季盟身上了。 说起来,沈离能感觉得出,这件事情最重要的一环实际上是季盟,因为秦阿怀有一个鬼童子做牵挂,而季盟则是孑然一身,毫无顾虑。 秦阿怀只想得一具身体,季盟就不一定了。 “我其实一早就知道季盟。”秦阿怀说:“季盟和刘彦斌,回回若是一起来楼里面点姑娘,等玩够喝够了,便会一起回去,原本我们只当他俩关系好,都同为世家公子,志趣相投,直到有一回,他们俩喝完酒没回去,而是在楼里开了个屋子同住,我不小心瞧见他们两人光着身子抱在一起。” 直到那个时候,秦阿怀才知道这两人关系并不一般。 梁以拂到底还是单纯,皱着眉头说道:“光着身子抱在一起?两个男人抱在一起,能做些什么?” 秦阿怀有些无语地扫了梁以拂一眼。 沈离却是眼珠子一转,说:“妙哇,难怪方才刘大夫人不让刘员外提起两人的过往,原来这两人之间,还有这档子关系。” 梁以拂虽然迟钝,但这时候也反应过来,震惊得不行,道:“他们二人,竟是有断袖之癖!” 沈离说:“这事儿听起来怎么乱七八糟的,刘彦斌和季盟是契兄弟,季盟却要迎娶夏竹,后来季盟死了,刘彦斌又把夏竹娶进门——啧啧,大户人家关系真乱。” 旁边夏竹的姑姑也还在听着,闻言险些没一下子抽过去。 夏晚气得咬牙切齿,捏着帕子说道:“什么不要脸的玩意儿,他们两个搞在一起,还要娶我们家的姑娘,这不是欺负人吗?” 男人豢养个眉清目秀的小倌儿,在这个时代的人眼中也不算什么大事,可若是世家公子哥们自己内部消化,没解决干净还要娶好人家的姑娘,那就有些说不过去了。 “你们家姑娘,也是倒了倒霉。”秦阿怀嗤笑一声,凉凉说道:“季盟怕他和刘彦斌的关系暴露,便一边和他断了关系,一边求娶夏竹,想要走回正道,可那边刘彦斌却上了头,怎么都不愿意放了季盟,刘彦斌越是紧逼,季盟便越是反感,最后连他的面都不见了。” 沈离听得禁不住频频咂舌,男男之间关系也能搞的如此狗血,当真是叫他开了眼。 袖子断了就断了,还非要牵扯无辜女孩子进来,这就叫人瞧不起了。 “不过,刘家真不是什么好东西。”秦阿怀冷笑一声,说:“刘大夫人发现了他们的关系,生怕季盟说出去,竟是派人假装成山贼,在半路给他杀了。” 季盟不光被杀了,还被开膛破肚,死的十分凄惨,所以怨气比秦阿怀还要浓重,化作厉鬼后,便追到了刘家,搞的刘家鸡犬不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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