岸边停滞着一艘小船,能容纳五、六个人的样子,只是看上去比河上的船更加破烂随性一点,和它的主人一样。
不过这也没关系,能过河就行。
秦子松在旁边到处蹦跶,梁玄辰自然什么都听易水星的,易水星自觉担任了队伍的负责人,上前询问:“船家,过河吗?”
树荫下的年轻人并没有转过头来,而是慵懒地问:“你们要过河?”
这算什么问题,这来这儿不就是要过河的吗?
易水星再次礼貌询问:“我们过河,出船么?”
那人笑着问:“你们确定要坐我的船?”
易水星点头:“确定。”
那人继续说:“可我不收钱。”
易水星问:“那收什么?”
“你觉得我需要什么?”
需要什么……不收钱,应该是不缺钱,并且有自己独特的秉性,至于为什么在这里,估计是闲来无事,易水星第一次遇见这样的人,还挺有趣的,可以的话,还想要多聊一会儿。
既然不是钱,那和钱有关的一切都可以排除,如此以来,那就只剩下情感、梦想、快乐、刺|激等方面或实或虚的东西。
易水星看了看他手中的酒壶,喜爱饮酒……既然如此,易灵山上的独有的白露酿……人世间是肯定没有的。
正巧下山时,也不知是哪个小妖塞了不少在他的储物袋里,他不喝酒,所以也就没喝,还有许多呢。
易水星试探着问:“我有美酒一壶,不知意下为何?”
那人笑了一声:“美酒?先拿来尝尝,看看过不过关再说。”
看这语气就知道,一般的美酒这人肯定是看不上的,这毫不在意的感觉,换成别人估计心里就没底了,不过易水星一点也不担心,毕竟是易灵山上纯的白露酿。
他虽没喝过,但酿制的过程是知道一点的。这酒需采用每年白露时节的露水,配合酒料酿制后,需封尘存储在易灵山上最冷的湖里最少一百年,味道肯定是相当不错的。
于是易水星假意在自己的包裹里掏了两下,实际上是借包裹遮挡,从他的储物袋里拿了壶白露酿出来。
递到了树荫下的人面前,那人接过刚开了塞子,刚还半阖的眼就慢慢挣了开来,瞳孔也有些放大。只是易水星站在他的侧面,并没有看清。
少年顿时大笑了起来,端着酒壶闻了好一会儿,表情享受,最后才喝了一口,动作缓慢,缓缓品来,像是有几分珍视感,一笑:“好酒,上船吧。”
果然,易灵山的白露酿怎么可能征服不了每一个爱酒之人呢?
易水星叫了还在一旁蹦跶的秦子松,便开开心心上船去了。
上船后,易水星三人坐在船舱内。船舱捡漏,勉强可以蔽日,遮雨可能有一点悬乎,前后两边皆没有遮挡,可以清晰地观望水上的景色。
船舱内除了左右两边各一条可供坐下的木板,以及右边木板上的一些凌乱的书籍和写字,再没有其它东西。
易水星在右边木板坐下,瞟见凌乱的宣纸上一个个气势轩昂的字,问:“船家,这些字,都是你自己写的吗?”
船头的人笑:“闲来无事罢了。”
这人能写出这么傲骨凌霜的字,肯定不是一个小小船夫这么简单,再凭他刚才的反应,估计是闲的无事,或出来体验生活的大才子。
错乱的纸张下,有一本书,封面写着“流浪诗人”这样的字眼,一下子抓住了易水星的眼球。
“我觉得写得很好,这本“流浪诗人”,我可以看看吗?”
“那是我随便买的,都忘记是在哪里买的了,你有兴趣的话,当然欢迎。”船头的人撑着木浆,动作轻松缓慢,还在回味着嘴里的酒香。
得到了同意,易水星便拿起来随便翻了翻,里面写的都是一些有感而发的即兴小诗,内容丰富。有早起看到美丽日出的喜悦,有出门被门给磕到的恼怒,有喝到一壶好酒的满足,也有遇见一个美丽妖怪的记录……
整体看下来,就是在记录生活,封面上的“流浪诗人”应该是作者本人的称号。
其中,遇见一个美丽妖怪的记录,写的是流浪诗人一日行至云海深处,遇见了一位美丽的人鱼。发丝纯白,面容似玉,眼珠像深海,身姿婀娜,歌声动人。
也记录了一点谈话的内容,从中可以看出美丽的人鱼对于爱的向往,独一无二的爱。
书页上墨水滑过的痕迹,有些淡淡的香味,易水星看着这些字体觉得和船头人写的那些字有些相似,但却不一样。宣纸上的字是气势轩昂傲骨凌霜,而这些小诗确是闲情雅致与淡泊世俗的,是流浪人间的的潇洒。
所以应当不是一个人写的,打消了易水星心底的那点猜测。
他问:“刚才来的路上,听到有许多人说起古溪城的故事,船家你知道吗?”
只见船头人站姿潇洒不拘,一声笑:“怎么,这你也感兴趣?”
“我们第一次来这里,好奇心比较重,不知船家可以讲讲吗?”
不知是不是错觉,船的速度好像放得更慢了,要不是能明显看到流动的水波,易水星都要怀疑这船到底动没动了。
“那我再要一壶刚才的酒,作为报酬。”船家交叉着腿坐了下来,凝望着古溪的草木,心情惬意地吹了一声口哨,气息很足,拉长了开来,像是一段轻快的鸟鸣,敲打着凉爽的水面,悦耳动听。
一壶酒算什么,别说一壶,要所有的,易水星都会当场给的,他实在对于这些故事没有抵抗力。
“没问题!”易水星立马又拿了两壶酒,抛向了背对着他的人,那人手一抬很好地接住了。
慢吞吞地品了起来。 ---- 天天停电,人麻了
第29章 “古溪是有这么一个传说,不过那是许久前的事了,现在,也快被时间抛弃了。”那人仰头灌了口醇香的酒,慢吞吞说。
酒香弥漫在船头,很快蔓延到了整艘船,往四面八方散去,迷醉了几只蝴蝶,翅膀胡乱扑棱着。
易水星转向船头的人。端坐着认真听,梁玄辰就在他的对面仔细地看他,故事传说什么的,对他来说都不甚美味。
唯有对面人的一瞥一笑,一举一动,一蹙一展,才能搅动他的心池,荡漾不止。
“那时古溪还不是现在的样子,没这么大,也不叫古溪城,叫古溪村。不仅不凉爽,还很热。所以很热会发生什么呢?”船头的人笑了一声问。
易水星扶肘思索:“会想去阴凉的地方。”
“没错,正常人都会想要乘凉吧。所以村里一个叫蓝忆的小书生就常常沿着河流到远处的海边,坐在石头上看书或者发呆。”
“是个顽皮的人吧,”易水星道。
“是挺顽皮的,不然看个书不会专门跑那么远,其实很多时候应该是为了去玩我猜。
有一天,他依旧和往常一样跑去海边,半路上,帮了一个被困在树林里的女子,女子名叫昔。天气太热了,昔的皮肤干得异常,他赶紧把她带去了他常去的位置。
冰凉的海风吹来,几卷海浪扑过。昔的状态明显好了不少。
两人很投机,每天都在这里相遇,有说不完的话。
知己难遇,只叹相见恨晚。”
见船头人的声音消失了,易水星继续问:“那他们每天都说些什么呢?”
两个偶然相识的陌生人能说些什么呢?家常?烦恼?兴趣?理想?家常?易水星没有想过,也从没人和他聊过。树兄是个哑巴,从来只是静静地听他说。
“你觉得呢?”那人又抿了一口酒,不答反问。
“嗯……”易水星认真想了想,最后说:“理想?”
“这倒是也说,不过大多数时候,说的应该都是些平常时,毕竟理想这东西一会儿就聊完了,而且大多数时候,并不是兴趣相投的两人才能聊到一起,往往成为朋友的,不都是志趣不同、臭味相投的人吗,但他们有一个优点,是能够包容对方。
小书生是个顽皮天真可爱的人,昔喜欢听他讲话。
在每日不停翻卷的浪潮中,他们爱上了彼此,相约一生一世。”
河水在日光下,跳跃在无数银光,银光汇聚成的星河在不断地流淌,跟着风,跟着月,跟着行人,淌入最辽阔的大海。
海风呼啸起来,海石上,落日下,两个身影相互依偎,手中的书页飞速翻卷,把他们的声音带去大海。
易水星好像能够通过船头人的话语,隔这最远最厚的时空,望见海边的人。
真好,这样,他们一定很幸福吧。
他有些激动地说:“他们在一起生活一定很幸福吧。”
不料船头的声音停顿了一会儿,才慢慢响起:“他们没一起生活。”
“为何?”易水星感觉有些不安。
“发生了点意外。在他们的故事里,还记载着蓝忆曾经对昔说过的一段话。”
“什么话?”
“有一日,蓝忆问昔:你知道我平日坐在门口的时候会想些什么吗?
昔笑着问:想什么?
蓝忆说:我的视线有限,看不到海,看不到你,甚至看不见山的那边。只能终结于山和云构建的笼子边,连星空都是有限的,每日看着卷卷乌云从山尖不断升起。 日复一日。 可乌云怎么也装不满笼子,有时候觉得,要是哪一天乌云真的能够装满、湮灭并冲破它就好了。 如果这样就能看见世界的另一面,那真是令人心神都飞跃。
所我每次坐在门口的时候,都在思索,都在计划,什么时候能够去到外面,学到更多东西。 然后回来,把我最爱的古溪变成最美的样子,物资丰足,大家都能够吃饱饭,穿暖衣,都能够幸福。对了,要是不像现在这么热就更好了,就像秋天那样凉爽,风也是舒服的就好了。到时候,我们就一起在海边建一个小房子,每天一起起床,一起做饭,一起去海边。 ”
虽然前世的易水星没有他这样宏伟的理想,但就想到外面这一点来说,确是有相似之处的。
曾几何时,走出那方院落,是易水星一生的愿望。
可天偏不遂人意,终其一生,他也没能走出去。
好在,他还有一个朋友。
四月梧桐细雨,清风拂面,杨柳来访,他们相依相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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