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之按中野的设想,十天之后厉江要么被他“夺舍”,要么就彻底死了。 反正两个结局,前一个是惊喜,后一个也满意。 他前一次借霍振庭之手写那封信还远没有这些想法。 所以厉海这次除了听得毛骨悚然之外,更觉不可思议:“这谁教他的?缺大德了!”说着立即掉头去找李木匠。 李木匠工厂地址偏远,天色将亮未亮时就起来准备出门;他这边刚把鞋子蹬好,厉海就来敲门。 碰面后两方稍一合计,木匠半仙沉下脸色点头:“侬别说,这招许是可行的。” 厉二爷气得破口大骂:“这是哪个王八蛋臭老道教的邪术!让我找出来,弄死他!” 李木匠咂舌摆手:“这哪用教嘞?你想医院是个什么地方?有心还阳的阴魂各个都想找个弥留之际的躯壳‘夺舍’。 只不过活人到了那时候,五脏六腑肯定有地方坏得没救了,它们夺去也没用。 但如果能让一个健康的人,用特别的手段让他直接‘弥留’,这样‘好壳’不就齐活儿了么。 而这位中野优泰,他能想到这种方法,只能说这人不笨,而且在医院里重病患的身上试过了。 这种方法就像把一只好水壶的水倒出去,再重新续上一壶水。根本不用学,经历到那个地方,自然就懂了。 总之道理就是这个道理,但具体行不行,他也要试过才知道。” 厉海的心里面怒海翻波,一时间难以平静,但李木匠的话,他听懂了。 头脑中如水到渠成般生出个大胆的想法,扭头望向戴齐天:“你不是想去市政厅找东西么?要不要跑一趟警察局,练练手?”
第264章 :他们全都是大骗纸! 沪城中心医院住院部顶层特护区东走廊的几间病房,已经有半个月没住进一位新病患。 原先住在这边的几位患者,在保外就医的厉局长入院后,也陆续搬了出去。 因为自从他住进来,这边进进出出有好多荷枪实弹的东瀛军官,和全身穿黑色制服的沪城警官。 无论哪一种,在沪城都是普通人惹不起的存在,连医院里工作的大夫和护士都仿佛躲晦气一样避之唯恐不及。 好在厉局长伤不重,每天除了给他腹部两块不太深的弹伤创口换药,其他时间只需要让他自己静养即可。 不过最近几天似乎太“静”了一点。 年轻男护士眉头紧锁给患者解开病号服钮扣,换药时故意用力拉扯胶布,然后悄悄抬眼端详厉局长苍白消瘦面孔。 对方嘴唇微蠕,睫毛颤了一下,看样子睡得极沉,完全没有清醒过来的意思。 白衣护士侧目往门口瞥一眼,见把门的两名东瀛军官正在小声说话,没往自己这边监视。 于是小心翼翼吞口唾沫,压低声音问坐在床前的金发贵妇:“他这几天都在睡?” 费尔斯通夫人脸色憔悴轻轻摇头。 护士眼神往上抬了抬,又问:“谁给他吊的‘糖水’?” 年长贵妇往门口呶呶嘴:“他们。” 年轻护士皱眉抿了下嘴唇,一边弯腰给厉局长肚子上擦碘伏,一边小声提醒陪护的西洋女人:“可能有问题,别再……” “喂!别聊天。”门口东瀛军官沉声呵斥,快步朝病床走过来。 费尔斯通夫人皱眉起身争辩:“他只是说厉局长伤口恢复得不错。竹山先生请保持你绅士的风度。” 被称作竹山先生的东瀛人脸色不善,故作凶态:“允许您留在这里,已经是我们最宽容的风度了。” 年轻的华裔护士不敢再吭声,动作麻利给患者贴上新白胶,随便掩一下病号服,连忙端起药具盘走人。 竹山也没在病房里多停留,护士离开后,他马上回到门口,继续与同伴用东瀛文小声交谈:“看来药剂完全被代谢掉,还需要一些时间,源世子现在看起来依然很虚弱。” 另一个人说:“不管怎样,源世子已经成功了。昨天他短暂清醒时你也在场,你听见了对吧?” 竹山点头:“是的,我听见了。但是我现在非常忧心……” 他同伴不解:“忧心什么呢?” “当然是忧心源世子不能瞒过厉江的家人,毕竟他现在还没完全‘康复’。” 他同伴轻轻叹一口气,伸手拍拍竹山的肩膀,安慰:“不必担心,这种事没人能想到,就算想到,也不会相信。 如果不是阴阳寮的浦大人亲自讲解,我也绝不会相信。 眼下来说,就算厉江的家人发觉他们的公子和以前不太一样,也只会认为他因受伤而心情不好,脾气有所改变,很正常。 而且以源世子的汉语造诣,和他对中华文化的精通程度,我想,根本不会有人能够破坏他的计划。” 竹山的神情逐渐释怀,随后忽然扯出个稍显顽劣的笑脸,并抬手在自己头顶比划一下:“这个计划真是好极了。” “喂!”他同伴蓦地变脸,沉声呵斥:“白痴,你在嘲笑谁?” 竹山一脸尴尬,连忙摆手解释:“我不是那种意思,我是在想,源世子所做的尝试,是否代表我们的寿命可以被无限延长?” “是的,源世子真是个天才,无论从前,还是将来。” 他同伴脸色缓和下来:“相信他完全掌控新生之后,一定会继续研究下去,我想我们很快就能看到他的成就。” 而被他们谈论的“天才源世子”正在他们面前悲愤嘶吼:“他们都是骗子!全都是骗子!你们都被骗了!你们这些笨蛋!白痴! 杀死厉江,我命令你们马上杀死他!杀死所有厉家人!还有那个傻子!” 可惜这里没人听得见,听得见那个又不在。 费尔斯通夫人抬眼看向挂钟,然后悄悄从上衣兜里捏出比指甲盖还小的半块小药片,用自己后背挡住门口东瀛军官视线,将药片塞进厉江嘴里。 “再坚持一下,明天应该可以回家了。”她用英文小声说。 厉局长微不可察点了下头。 再不回家,他可能真的会被活活饿死在医院里。 虽然一直用葡萄糖补液,但也仅仅是维持基本生命体征的程度。 在床上装死躺五六天,厉大爷少说瘦了七八斤。 费尔斯通夫人每天给他吃半片「安定」帮助睡眠,一方面睡觉能让他的“时间”过快一点,再则最重要是……睡着了不饿。 一个礼拜之前,厉海和戴齐天分别做了次贼。 厉海去符季桐生前居住的小公寓,轻车熟路翻窗进中野优泰卧室,偷出他藏在床斗里的小药瓶。 然后拿范筹用剩的注射用葡萄糖水将里面原装药剂替换出来的。 接着戴齐天由浦西区巡捕房探长总长简宏以参会公办掩护,带进沪城警署大门。戴齐天伺机遣入中野的测谎实验室,亲手将这些糖水换进实验室储物柜。 倒数第二步是符季梧打扮成佣人模样,前往法租界费尔斯通夫人的家里,当面教授费尔斯通夫人讲中野优泰留在“夺舍说明书”里那句东瀛文暗号。 费尔斯通夫人本身就是位语言天赋极高的旅行家,没花太大力气就把这句话学得字正腔圆唯妙唯肖。 而这句话最终由她传递给被东瀛人铐在病床上的厉大少爷。 椒ⒸⒶⓇⒶⓜⒺⓁ汤最后一步,也是最为至关重要的一步。 李木匠穿上压箱底的野生道袍,披挂沙发厂出品“名牌”法器,手持传家拂尘,拿出最高规格招摇撞骗的态度,亲自前往医院送信。 先以化缘为由接近一位华裔警官,被对方嫌厌驱赶的时候,神秘兮兮拿出信封:“贫道其实不是来化缘的,贫道是来替往生人送信的。 但贫道不知道送给谁,您自己看看,没用就扔了吧。” 然后贫道他就跑了。进厕所收起行头,一骑绝尘,再也没人能找见臭道士人影。 华裔探长打开信封,看见全是自己不认识的东瀛文,当然只能将信就近交给一起监管厉局长的东瀛军官。 东瀛人从破译秘语到打电话回国找东瀛皇家法师开研讨会,折腾了两三天,最终一致决定按信中内容,也就是他们皇亲国戚——源世子的意愿,给厉江注射已经被替换成医用糖水的神秘药剂。 厉江躺到第二天时已经饿得前心贴后背快要发疯。后面全靠费尔斯通夫人以神经衰弱为由,就近从医院开出的几粒助眠药熬时光。 假装昏迷的厉局长每天吃一点“睡觉药”,一觉接一觉,能睡尽量睡,一气睡了五六天。 终于挨到胞弟厉海与忠心大秘书朗明来医院接他的时候,是真的已经熬迷糊了。 虚得气弱游丝,感觉连胃壁都快被自己消化殆尽。 厉海面对被他从头到尾耍弄全套的东瀛人时不免心虚,虽然心疼大哥,但啥也没敢说,闷不吭声到床前把亲哥背起来。 朗明和费尔斯通夫人在两侧帮扶,以防厉江体力不支,从厉海背上摔下来。 东瀛人这时也心虚,深怕厉海发觉亲哥已经换芯,变成他们的源世子。所以也躲出老远,只在门外斜眼偷偷观察,见厉海和朗明都没有异样,才悄悄松口气。 按源世子的意愿,之后一段时间,厉家所有人都会成为他的实验对象。 按厉二爷的想法,之后一段时间,全沪城的东瀛军官都会成为他们兄弟俩耍弄的对象。 鉴于双方都存了些不太道德的私心,会面时的态度,自然就显出些许暧昧。 ——厉海背他哥出病房的时候,有两名东瀛军官情不自禁朝他们掬了一躬;厉海一愣,竟下意识地也朝对方友好点了点头。 两伙人在本该新仇旧恨咬牙切齿的节骨眼上,突然就摒弃前嫌,既往不咎了。 别说普通人看不明白,连沪城警署那几位在门口站岗的高级警官都满头雾水。 等厉海他们进电梯,完全脱离东瀛人视线,厉江有气无力趴弟弟耳边嘟囔询问:“额娘和你嫂子都还好吧?” “都好,知道你饿好几天,提早回家准备好吃的。” 没等厉海说完,厉江就默默咽了下口水。 厉海听见动静,越发心疼他七灾八难的好大哥,忍不住皱眉小声埋怨:“你睁开眼就该先叫他们拿点吃的。” 厉江无奈叹气:“不敢说话……一直装睡。” 他不会说东瀛话,装睡装昏迷可以什么都不说,“睁开眼”则随时可能漏馅。 厉海顿觉愧疚不已,喃声请罪:“哥……对不起,都是我的错,好些事都因为我……” 厉江轻轻嗯一声,有气无力夸奖:“可是你的计划很好。” 厉二爷喉头一堵,泪光骤然蒙了视线,哽噎着叫了声:“……大哥。” 厉江继续道:“下次你……自己试试,饿几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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