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海这次可不肯乖乖挨耳光,不仅架臂格挡,另只手还攥起一记直拳,直奔他哥面孔。 最先发觉会议室里有人动拳脚的是厉江的秘书朗明,朗秘书拧不动门把手,砰砰拍门劝架:“局长!……大爷别打了,二爷你快住手!” 朗秘书之于厉江,差不多就是范筹之于厉海的角色;工作中是厉江的帮手,就算脱下制服,也仍是厉府员工。 兄弟俩大打出手,他当然比普通同事焦虑。 接着两位同在三楼办公的副局长赶过来,和朗秘书一起拍门劝架。 很快他们大呼小叫的声势震荡至二楼,三位探长也带自己组员冲上来。 范筹心急火燎拍打窗玻璃,无奈里头拉了帘子,窄条细缝里什么也看不清楚,只能隔山嘶吼:“老大你别跟大爷动手啊!老大你冷静点!庭庭还在楼下,你们别打啦!” 三楼楼梯口很快乱成一锅粥,门里面打得天翻地覆,外头嚷得兵慌马乱;可是鉴于屋子里一个是局长大人,另一个是局长亲弟,亲哥俩的事情,外人不方便插手,所以谁都没发狠踹门。 厉家兄弟足足打了十分钟,会议室大门终于呼一声从内侧拉开,厉海大步流星冲出来,一把挥开走廊里挡道的同事,随一声“老子不干了!”,仿如疾风般从众人眼前刮过。 比起厉老二,大家当然更关心位高权重的厉老大。 除了范筹跑去追厉探长,其他人全都殚精竭虑涌进会议室,对厉局长懊恼情绪释放关怀。 厉江脸色铁青,嘴角裂血、眼眶淤紫,手捂腹部坐在一把椅子上,一言不发。 会议室里仿佛台风过境,墙上挂的锦旗奖状被扫下大半,掉在地上的不知道被踩了多少脚,皱巴脏污像团抹布。 四米长两米宽的大会议桌都被撞得两脚翘起,桌沿抵住墙壁才没完全翻倒。 椅子更是东倒西歪没几个还能保持正形。 职位高的长官围在厉江跟前低声劝慰,其他人凑不上前,纷纷动手将房里物品整理归位。 厉局长老半天才平复怒火,面无表情低声吩咐:“叫卓大夫拿些碘伏上来。” 立即有人去拨内线电话传唤法医。 很快卓大夫拿平盘捧一堆灭菌棉花球跑上楼,他身后还跟着本来已经离开巡捕房,此时却不知道什么原因去而复返的中野优泰。 厉江把一只手伸给法医,示意对方帮他擦洗破皮湛血的拳锋。 目光却投向东瀛友人:“中野君,怎么又回来了?……在我这落东西?” 中野优泰攒眉苦笑:“是,落下一些‘担心’在阿江你这里。” 这话搁平时相当肉麻,但眼瞅局长大人被打成这样,朋友担心一下也算合情合理。 厉江被他逗乐,撇嘴轻斥:“胡扯。” 卓磊托起长官手背,表情却有点为难,小声嗫嚅:“法医不是医生,擦点药倒是没难度,但我一个整天给死人断症的,旁人都蛮忌讳;要不还是你们给局长弄……?” 中野优泰立即上前一步:“我来吧。” 话没说完已经屈膝蹲立在厉局长面前,接过法医载药平盘,熟练的拿镊子夹碘伏棉球给厉江手背破皮处擦药。 厉江眉眼低垂,嘴角勾出一点笑意。 中野优泰此刻的身姿,倒是跟昨晚符季桐在厕所里面对洋人时的姿态相当神似。 “其实如果有机会当人,谁会甘愿做狗?” “礼仪之邦讲究礼尚往来,人家对你关怀备至,你总不好一直摆臭脸。” 厉局长心潮起伏不影响双眼含笑,冒着“面部肌肉劳损”的风险,给足东瀛朋友好脸色。 …… 霍振庭中午若吃得饱,下午就会特别犯困,正趴厉海桌上睡得鼾声迭起,忽然被人拖住胳膊拽起来,吓得哇哇大叫:“啊啊——庭庭……” 睁眼看清是厉海后陡然收声,趔趔趄趄迈步,抬手揉搓双眼:“哈尼,干啥呀?” “搬家。”厉探长不管不顾拖傻媳妇往外走。 范筹一如继往在后边追,一气追到大门口才张开胳膊拦厉海:“老大,老大!到底什么事情?你把大爷打伤了你知道不?” “难道他没打我?”厉二爷扭头瞪眼:“你该干嘛干嘛去!少管闲事。” 范探员脸色纠结:“不是……你倒是告诉我怎么回事行不行?你这么回去,老爷太太指定先骂你!” 厉海怒吼:“叫你少管闲事!听不懂?” 骂完紧走两步,推着霍振庭跨上摩托车。 霍振庭稀里糊涂被厉海带回厉府,卷铺盖塞进摩托座斗,又风风火火驶去霍宅。 他老公脸色臭得要死,闷不吭声收拾新床铺,搞得小傻子在一旁大气都不敢出。 厉二爷铺平整床铺,自顾自倒在上面,仍旧不说话,也不搭理霍振庭。 霍振庭犹豫着挪小碎步靠近,瞧他哈尼半死不活模样愈发忧心,于是轻手轻脚爬上床,挨厉海侧卧。 见对方仍无反应,伸手将老公圈进怀里呢喃:“庭庭吹吹……痛痛飞飞。”一连说好几遍。 见“疗效”欠佳,再腾出一只手拽厉海衣摆,硬将手掌伸进去摸对方心口,哭唧唧呜咽:“是不是哈尼疼在这里面,庭庭吹不到啊?” 厉海本来还能勉强收敛伤感,被小傻了一问,反而再也憋不住凄怆,窝进对方怀里呜呜恸哭。 不全是因为符季桐,关键还有他哥的作为,太让他失望。 悲伤、愤懑、不解、怨怼,全都积压在一起,让厉二爷一时间自怨自艾,悔恨交加。 他反复回忆昨晚在市政大楼厕所里情形,是他自己最先多管闲事跑过去看热闹。 如果他没去扒门缝,如果他把他哥推出去,如果他们没把事情闹大该多好。 ——其实也没“多好”。 符季桐的人生已经被中野优泰彻底摧毁,他上天无路入地无门,每一次呼吸都不过苟延残喘。 ——可是只要活着就还有机会吧? 厉海脑子里颠来倒去推敲,像在编撰一章永远没可能写出大团圆结局的剧本。 霍振庭看他哭,自己也想哭,稍微想一想,眼泪马上漫出眼眶。 哪怕他根本不清楚哈尼为什么事情伤心,也完全不影响他陪哈呢一起伤心。 并且学厉海从前哄慰他的模样,低头捧住厉海面庞轻盈细腻亲吻,亲到厉海眉骨破口的地方伸舌尖舔两下。 厉海身上被大哥揍得青一块紫一块,霍振庭笨拙但执拗地解开老公衣扣,在每一块淤青上呵两口“仙气”,亲几下,再把凉丝丝脸颊贴上去。 小傻子不认识碘伏,也不懂帮人擦褪淤药油,全凭玄学般爱意给老公疗伤。 厉海由着他费劲折腾,拳脚挫伤该怎么疼还怎么疼,但心情上慢慢好受许多。 直到被小傻子亲吻到肚腹处,才后知后觉开始回应。 俩人亲吻越来越绵密,拥抱越来越紧。 夕阳暖金色光彩透窗播洒在两具好似已经完全交融成一体的身躯上。 自从厉海他们一进楼,楼下住那两位女鬼就觉出气氛不对。 厉探长糟糕脸色好似人挡杀人、佛挡弑佛,鬼就更害怕了。 她俩想关心小傻子一下,但厉海在屋里,两缕幽幽鬼气既不敢进门也不敢穿墙。 后来厉二爷精气外泄,二鬼更是连三楼这边的走廊都没法靠近。 屠惠心在二楼走廊里来回游荡,泫然欲泣对商翠娥抱怨:“阿拉庭庭,要被他弄死了,弄死了可怎么办……李半仙说……” 商翠娥打断她:“不会的,伊家两个都是活的,庭庭不怕那个。” 屠小姐闻言更难受:“嗯怎么就死了呢?……怎么就死了呢!嗯好不甘心。” 商翠娥附和:“我也不甘心,都怪我那个死鬼老公,好不容易盖起的房子也没了。你晓得伐?在沪城盖栋房有多不容易。” 屠惠心终于停止游荡回到商翠娥跟前:“娥姐,你死鬼老公怎么不回来找你继续做夫妻?” “他哪里敢,他若死过来,我也要杀他一回。” 屠惠心长吁短叹:“说起来,嗯原本也有个死鬼相公,可是嗯好恨他,他连庭庭一根指头都比不上。怪只怪嗯没有早一点认识庭庭。” 商翠娥虽然没见过屠惠心“死鬼相公”,但非常认同对方感受,频频点头:“庭庭是好孩子,我看着他长大,从前总想……他要是我的孩子就好了。” 俩女鬼一个想给傻子当老婆,一个想给傻子当老妈,越聊越投契。 屠惠心提议:“娥姐,要不……嗯给侬当儿媳,侬做嗯婆婆吧?” 商翠娥想了想,缓缓点头:“好像蛮合适哦?” 于是这么古古怪怪的一家子,竟然不知不觉把角色凑齐了。
第223章 老婆的抚养费 厉海和霍振庭温存缠绵相拥而眠,一觉醒来天早黑透了,再一看时间,已经十点多钟。 俩人肚里空空如野,想吃饭。 可这个点钟外面馆子都打烊了,霍宅房里更是要吃没吃、要喝没喝。 厉二爷犹豫要不要带傻媳妇出去找个酒馆觅食。 霍振庭却纠结:“起床还得穿衣裳,要不还是睡觉吧。” 厉海叹气:“也是的……那还是接着睡吧。” 俩人商量得情投意和,重又抱紧彼此,使劲闭眼,集中精力睡觉。 好在夜深人静,生物钟运转起来并不难入眠,二人再睁眼时已经天光大亮。 厉海带霍振庭出门随便找个早点摊应付早饭,霍振庭以为吃完饭厉海仍带他去巡捕房签考勤,结果他哈尼拉着他兜一圈又回到西合弄。 小傻子惴惴不安:“哈尼,上班要迟到了吧?” “不上了。” “啊?真的呀?”霍振庭难以置信:“扣工资怎么办?” 厉二爷长吁短叹:“老婆,以后你养哈尼好不好?哈尼不想上班了。” 霍振庭下意识点头:“好。” 厉海苦笑摇头:“唉……还是得有份工作,总吃软饭也不太好。” 霍振庭皱眉:“软饭咋不好啦?庭庭就爱吃软的饭,软的好吃,硬的不好吃,硌牙。” 厉二爷被逗乐:“那你吃,哈尼赚钱给你煮软饭吃。” 小傻子欣然点头:“好。” 俩人聊着“软饭”话题溜达回家门口,正好碰上来送“软饭钱”的保育堂修女。 这俩人上个月初时厉海见过一回,是查曹美莲案的时候,也是这个地方。 至今刚好隔一个月,时间不长,却好像恍如隔世一样。 彼时厉海是凶巴巴纨绔警官,对霍振庭的态度不仅不在乎,还有点不耐烦。 霍振庭那时候战战兢兢的,都不敢拿正眼瞅厉海。 眼下二人手牵手远远走来,神态放松,看向对方的目光坦然亲密,满眼全是信任与坚定。
183 首页 上一页 140 141 142 143 144 145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