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和霍振庭厮混久了,也学会些扮可怜撒娇的手段,耸眉扁嘴表情哀怨,双手抱膝,硬将一八几的大个头攒成一团,仿佛当真弱小又无助:“哥……” 厉江不由自主打了个抖,低声呵斥:“好好说话!” 但不等厉海再开口,他就继续道:“爸说让你去接艾伦,没说不让你带小霍;说你要有个正经女伴,又没叫你正经交女朋友。 再说你怎恁有自信人家洋妞能看上你?你赶紧回屋照照镜子吧,我看你是真要基因突变了,变成个傻子正好跟小霍相配。” 霍振庭不明白大哥好好的怎么又说自己傻,啃着鸡蛋仰起脸,想反驳但不敢。 厉江瞪眼:“你怎么把鸡蛋吃了?” 霍振庭被他吓一哆嗦,赶紧将手中剩下的半颗蛋从嘴边挪开,沮丧解释:“庭庭不知道……不能吃啊?” “算了,你吃吧。” 厉大哥放弃追责,也放弃管教亲弟,转身往外走。 好在厉海已经得到启发,心情豁然开朗,终于腾出心思关怀兄长;看厉江身上穿了件风衣,扬首追问:“你要出去呀?上哪啊?大晚上的,公事私事?” 厉江双手插衣兜转回身:“中野优泰的实验室落成,请我去先睹为快。” “什么实验室?”厉海瞠目追问。 厉江:“当然是测谎实验室。” 厉海一惊,连忙起身:“我陪你去!” 厉江攒眉训斥:“你慌什么?他请了好几位关系好的探长参观,我和关老师一起去。 再说这件事跟你有什么关系?以后少打听,更没必要胡思乱想。” 厉海这才松口气,东瀛人幺蛾子太多,实在叫人难以安枕。 厉江叫他别想、别打听,就是咬定青山不松口,天王老子来问,古董失窃也和他们家无关。 厉海亦需如此给自己洗脑,直到连他自己都确信这件事与他没有丝毫关系,所以一定不能紧张。 厉江走后,厉海放松心情将杂念统统抛诸脑后,下几盘棋,又拿手电筒去池塘边给锦鲤投夜食,顺便散步,感觉犯困才携手回屋。 但是躺下没睡多会儿就被敲门声惊醒。 厉大奶奶声音从外头响起:“阿海,阿海醒醒,是我。” 厉海赶紧起床点灯开门:“大嫂,怎么了?” 厉大奶奶面显忧色:“你哥还没回来,我有点担心。不敢惊动爸妈,你帮我打电话找找他。” 厉海将门敞开,让大嫂和小丫鬟先进屋,自己开抽屉翻电话薄,找关探长家电话,先打过去问关正杰有没有回家。 得到否定答案,厉家叔嫂二人的脸色反而全都好看一点。 关正杰和厉江在一起,首先说明厉江肯定没在外面鬼混。其次俩人都是资深探长,随身带枪,互相照应肯定没事。 但厉海仍然决定出门去把他哥找回来:“大嫂,你帮我照看一下庭庭,我去找他们。” 厉大奶奶自然点头认可。 厉海一边说话一边将皮夹克和肥大马裤套在睡衣外面,然后回床边看一眼霍振庭,见他酣睡如故,立即和大嫂打声招呼,快步离开房间。 夜里街道空旷,厉海骑摩托油门拧到底,十来分钟就驶到沪城总警厅门口。 市局衙门与区巡捕房制式雷同,晚间不办公,但有值班警务驻守岗位。 厉海拿证件进去打听中野优泰晚上有没有带人来参观测谎实验室,里面同僚在核实他身份后当即点头:“有,不过早就走了。” 厉海追问:“他们有没有说去哪?” 市局警务想了想:“好像听见他们说去附近什么居酒屋坐坐。” 居酒屋就是东瀛风味小酒馆,门头装饰与本地饭店很好区分。 厉海骑摩托围着市局大楼穿街绕巷,看见挂东瀛球形灯笼的店铺就停车进去看看。 果然很快在隔一条马路的街边店铺见到中野优泰与厉江等人。 小酒馆灯火通明,内部地方不大,但客人不少,且大部份是东瀛人。 酒馆中间有一小块空场,一名东瀛艺伎拿折扇咿咿呀呀表演清唱。 东瀛客人各个神情沉醉,仿佛在聆听天籁。 面无表情又不好意思开口打扰,纯粹看热的基本都是华人。 厉江这桌比较特别,他和关探长、中野优泰,还有一名年轻男子,围一张小方桌盘腿而坐。 中野优泰比比划划不停对厉江等人说话,看样子是在介绍东瀛传统节目表达怎样文化内涵。 厉江听得很认真,虽然厉海一进门兄弟俩就对上眼神,但直到厉海脱鞋走到他跟前蹲坐下来,才小声询问:“你怎么来了?” 厉海也尽量压低声音:“大嫂让我来找你。” 说着分别向同桌其他人点点头算打招呼。 厉江蹙眉,好像不太高兴,沉声抱怨:“才几点钟,她有事?” 厉海摸衣袖发觉自己走太急忘戴表,示意他哥自己看时间。 厉江低头,随后显出个不可思议的表情:“这都……十二点了?”
第198章 老同学你有故事么? 厉江抬眼对中野优泰尴尬窘笑:“时间过得真快。” 中野优泰笑眯眯点头附和:“愉快的时光,总流逝得特别快。” 厉海腹诽:“知道时间过得快,还不提散场?”但不方便过份催促,只悄声征求他哥意见:“要不我回去让大嫂先休息,别等你了。” 厉江:“看完这场表演一起走,你也欣赏一下,很有韵味。” 老关探长抬眼冲厉海无声哂笑,捏起小酒壶,给厉海添一盅清酒送至面前。 厉海入乡随俗提杯饮尽,捧场夸赞:“咦?甜的,蛮好喝。” 中野优泰:“是调味的梅子酒,有点类似西洋鸡尾酒,比你们的烧酒更清甜,但也不像鸡尾酒那样甜得很过份。” 厉海认同点头:“清凉顺口。” 东瀛人勾唇微笑:“厉局长上次喝这种酒竟然也喝醉了,后劲还是很大的。” 好似在炫耀一样。 虽然厉海搞不懂他有什么好炫耀,但仍陪笑点头,并悄悄瞥他哥一眼。 厉江也在笑,还好像为了掩示难为情提杯自饮一盅。 厉海觉得他们老妈评价厉江“枯燥乏味”虽然夸张了一点,但老大的确属于讲话与表情都很“节省”那种人。 最近大概是为了维护亲弟才疯狂加戏,不晓得会不会劳损面部肌肉。 厉二爷内心无奈,面无表情抬眼跟大家一起欣赏东瀛歌舞,可是很快发现前方女艺术家不仅把脸刷得像“白无常”一样白,还把牙齿涂得比“黑无常”还要黑。 深更半夜,看她比见鬼还提神。 厉海不由自主移开目光,随即发现他们同桌那位陌生青年正悄悄打量自己。 于是侧目与其对视。 青年立刻垂眼,若无其事挪开视线。 厉海却不肯放过对方,仔细端片刻,越瞧越眼熟:“……符季桐?” 男青年不得不转回头,窘笑支应:“老同学,好久不见,世界真小呵,还以为你已经认不出我。” “怎么会?你怎么……”厉海哭笑不得,他前一个“怎么”是说怎么会认不出来你? 后面一个“怎么”,是没想到对方怎么会坐在中野优泰身边。 他们虽然全都围着同一张小方桌就坐,但是凭落坐的位置,能轻松分辨远近亲疏。 厉江和关探长一伙,中野优泰和男青年一伙。 厉江和关探长虽然坐得近,但两人各坐各,中间隔着两只脚的距离。 中野优泰的后背却靠在男青年肩膊上,俩人神情上没有互动,姿态却很亲密;至少已经超出普通同事之间的亲昵。 东瀛人听见他俩说话,笑容可掬扭头询问:“桐,你和厉探长是同学?” 符季桐颔首:“是,中学同届,不同班。” 中野优泰挑眉:“之前没听你提过。” 符季桐单手撑榻榻米改变坐姿,从盘坐换成跪坐,双手规规距距放膝盖上低头掬躬:“抱歉,没想到这么巧会见面。我以为不重要,所认没特意跟您提及。” 他头垂得太低,厉海瞧不见老同学什么表情,但感觉对方好像很紧张。 心说俩人是上下级?……不好猜。世道乱阵营也乱,很多事不方便多做表达,疑惑越多,越要冷眼旁观。 中野优泰浑不在意对符季桐摆手:“没关系。”然后转过身继续与厉江攀谈:“我都忘了小桐也是沪城人。” 厉江点头:“难怪我刚才就觉他面熟,可能从前确实见过面。” 他们二人低声寒暄时,厉海犹犹豫豫再次尝试拿废话与老同学搭话:“真的好几年没见了喔,你现在样子变化蛮大,我刚刚差点没认出来。” 符季同保持跪姿,仍拿半边肩膀给东瀛人当靠背,但讲话并不冷落厉海:“你倒是没怎么变,还经常和老谭他们飙车?” “早没联系了。”厉海讪笑:“一毕业就各奔东西,你这些年都在哪高就?” 厉海想问他中学毕业后在做什么,但符季桐只告诉他:“我现在是中野桑的生活助理,前不久才陪中野桑回到沪城。” “哦。”厉海一时语塞。 这时前方“白无常”终于歌舞完毕,向四周观众转圈掬躬。 观众热烈鼓掌,中野等人也跟着拍手赞叹。 厉江刚才说等这段表演结束,他们就散局,所以这会儿终于可以回家睡觉。 关探长大概早就困得熬不住了,五十多岁小老头的脸上显出个如释重负的表情。 厉海与老同学交谈也只能就此收官,一行人走出居酒屋,厉海把自己摩托车交给关探长,自己和他哥开车回家,并顺便送中野优泰与符季桐返回他们在沪城的临时居所。 好在地方不远,没几分钟便结束护送任务。 待车内只剩下厉家兄弟,厉江开口询问:“你和符季桐很熟?” “呃……”厉海语气犹疑:“咋说呢,他是我们那届的本帮刺头,打过几回架,跟没打过的比,算熟吧?” 沪城外地人多,因为口音和生活习惯的问题,本地人和外省人偶有磨擦,产生各种各样鸡毛蒜皮矛盾。 但大部分矛盾往往以本地人势高一头而终结。 久而久之,本地人或多或少都会萌生出些许优越感。 厉海念那所中学里也一样,又因为收费昂贵,在里面念书的半大小子们,就算是外省人,也各个身家不凡,高傲气焰当然也比平头老百姓高出许多。 比如厉海,他属于外省学子中的领头羊。 而符季桐则以本帮翘楚自居。 所以只要本外两方打群架,不管什么稀奇缘由,总少不了他两个拳脚压阵。 就是说,他们俩本身没有仇怨,但上学那几年,看对方都非常不顺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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