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海讪笑:“审讯室里那几位,家人在楼下闹得厉害。咱也没啥证据说这事儿跟人家有关,要是没啥可问了……不如先让人回去?” 钱烨想了想:“任家明和巩才英昨晚都有自家司机接走,没有作案时间,而且也没动机,直接放人。 连洲说他昨天乘黄包车回家。 你不是跟青帮的蔺小姐蛮熟?你请蔺小姐帮忙找一下那个拉黄包车的车夫,确认连洲是否直接回家,半路上有没有去见其他人。 还有问清楚他那位患上精神病的前女友是谁家姑娘,去她家排查,看看她家人和她本人有没有报复作案的可能。” 厉海忙不迭点头:“是,我这就去查。” 正要转身又被钱烨叫住:“温老板也可以放,但要跟她去她们戏班看一下。 虽然她表面没有杀人动机,但昨晚和盛祺福在一起的人里面,只有她在离开夜总会后完全没人能证明她去向。 如果她和盛祺福有仇,最有时间下手。重点是盛祺福对她有想法,避开众人和她约会也合情理。 你明白我意思吧?” 厉海讷讷点头:“明白,四个人里面她嫌疑稍微大一点。” 钱烨哂然强调:“再小的疑点都不能放过。” 厉探长继续点头,但表情有点为难:“但是我咋分身两边一起查呀?” 钱探长咂舌:“你挑一个先查,另一个找理由再关一天。” 厉探长张口结舌,很想呛声:那你的人啥都不用查?现在统共就俩嫌疑人!都扔给我是几个意思? 可转念一想,哦不对,可能刚刚盛四姨太提那个“二房”嫌疑更大。 所以火华哥肯定是要去查大有猫腻的“盛家二房”。 “唉……”厉探长转身后无声叹气:“就会折腾我。” 他原本是因为不想“沾事儿”才没直说只急放温纶一个。 这下可好,想送份人情的厉探长秒变送人头,平白给自己惹出一揽子麻烦。
第176章 竟有奸细出卖朕 长吁短叹的厉探长下楼看见「水月局」老班主,不等对方开口追问,主动出声招呼:“能走!你再等一下。” 说完快步走向警务大厅,高声公布:“巩才英、任家明的家属,可以接人回家了。” 这两家人当然毫无异议,立即起身去往审讯室接自家少爷。 连洲的家人则满脸惊慌围到厉海跟前质问:“警官!连洲为什么不能走啊?昨晚他十一点多点就到家了。 我们听巩、任两家的人说,他们也是十一点多回到家里的呀!连洲有啥特别,为啥不能走?” “能走,能走!”厉海连连摆手解释:“再多问句话而已,别急,马上。” 说完仰脸冲大厅办公区高喊:“谁看见范筹了?有没有人知道范筹上哪去了?” “到!范筹在……在这。” 厉海转身见范筹拖着霍振庭,霍振庭捧一大把糖炒栗子,迈小碎步朝他跑过来。 跑近细瞧,发现霍振庭不仅手里捧着栗子,上衣外套两只外兜也塞满满的大栗子。 范筹观察他老大眼神,不等对方开口就自行解释:“不要纸袋,老板多给抓一把……我俩就只出去两分钟,在门口买完栗子就回来了。” 厉探长明察秋毫撇嘴低斥:“放屁,至少半小时。” 范筹讪笑:“这不咱俩也没啥事……” “来事了。”厉海揪过范筹,拍霍振庭肩膀:“达令,你先去把栗子放下。” “哦。”霍振庭答应一声,抬脚往办公区走,但走几步又停下回头埋怨:“庭庭还没吃呢,全都放下呀?” 厉二爷直想翻白眼:“把手里的放下就行,你一下能吃这么多?” 说完把范筹拉开几步,远离众人低声将火华哥交代的任务给对方说一遍:“咱俩兵分两路,你跟着连洲,我去「水月局」。 等下你先去审讯室,跟连洲聊聊他前女友的事情,看他有没有对那女子余情未了,或对盛公子心存恨意。 然后趁热打铁,让连洲和他家人带你去他前女友家里,看她家里还有什么人,以及那名女子是否仍被关在精神病院。” 范筹连连点头:“我这就去。” 厉海说完话,按搭档肩头的巴掌却丝毫不放松:“再问你个事。” “啥事?” “我昨天跟蔺宏远吃饭,这么快全巡捕房都知道啦?” 范筹挠头:“没呀?没吧……我就只跟局长提了一嘴,没跟别人说。” 厉海:“那为啥火华哥今天突然说我跟蔺宏远很熟?” 范筹反问:“为啥?” 厉海皱眉:“是我问你为啥,我统共就跟蔺宏远出去一回,我咋跟她熟了?” 范筹眨巴眼帘思忖片刻:“白立群说的吧?白立群以前好像跟火华哥下面一个探员挺熟,我回头给您打听一下。” 厉海愤懑点头:“我觉白立群没少在巡捕房打听我,册那……我得把奸细挖出来。” 范筹惊诧:“这么严重?” 厉海扁嘴:“不好说,你先悄悄帮我打听。最好是我误会……妈的要是真有奸细出卖我,看我不弄死他。” 两兄弟沟通妥当,范筹带连洲的家人去审讯室,厉海扬首叫人:“霍振庭!” 霍振庭一溜小跑到他跟前站定。 厉探长装睁眼瞎,又喊一遍:“霍振庭!” 霍振庭不明所以,犹豫两秒:“……庭庭到?” 厉探长满意点头:“走吧,干活儿去。” 话音未落就被笑嘻嘻的傻媳妇往嘴里塞一枚甜糯香软大栗子。 巡捕房本是个严肃冰冷的地方,大概因为呆惯了,身边又有个体贴乖巧的小跟班,厉二爷嚼着甜栗瓤,忽觉这里其实蛮有人情味儿跟人间烟火气,可爱得紧。 因为心情好转脸上也挂起几分笑意,扬手招呼「水月局」老班主:“温老板可以走了,我跟你去开门。” 因为温纶与盛祺福几位友人并非真正嫌疑人,所以虽然在审讯室里接受问话,但并没被锁在审讯椅里。 厉海让看守警员打开房门时,温纶正满脸郁色倚墙边发呆,听见声响抬眼苦笑:“班主。” 随即看清楚厉海面容,略显惊讶:“厉公子?哦对……昨天听他们说,你在巡捕房上班。” 厉海微笑点头:“没想到这么快又和您见面。” 霍振庭扒门边,神情惊喜:“温姐姐!姐姐,我是庭庭。” “记得你。”温纶哭笑不得。 厉海侧身让开门口:“温老板您可以走了。” 温纶站直身体,整理发鬓,抻板正西装外套,对自身仪表做一番整理才走出审讯室。 到厉海跟前时朝他涩然浅笑:“害死盛公子的人,找到了吗?” 厉海攒眉摇头:“别说找人,连有用的线索都没找着。” 温纶哂然叹气:“盛公子人蛮好的,又这样年轻,真是可惜。” 厉海不置可否,陪她和水月局班主一起往外走。 几人行出几步,温纶稍微放慢脚步,侧首对厉海客气:“您就送到这里吧,我们自己走就行。” 厉海正在悄悄观察她仪态,发觉这人果然从头到脚都是男人作派,没有霍振庭那样浑然天成的色心,恐怕很少有人能一眼辨出她的性别。 他刚想告诉温纶自己不仅要送他们,还要跟他们回戏班问些事情;但不等张嘴就被门口冲进来的一帮人打断。 四名警员共同横提一只裹尸袋,边快步往这边走,边大声嚷嚷:“让一让,靠后,让开路。” 他们后面还有位警员自己单独拎一只半卷起来的裹尸袋,五个人几乎一路小跑直奔右走廊过来。 厉海连忙伸手把霍振庭往后拽,和他一起贴墙躲避。 温纶和老班主见状也赶紧后退,后背贴紧走廊墙壁,满脸惊讶瞪大双眼盯住几名提拎裹尸袋的警员从他们面前经过。 打头的警员高声叫人:“卓大夫快给阿拉找个床位!” 卓磊拉开办公室门,伸个脑袋扒门询问:“干的湿的?” 警员急声催促:“湿的湿的,南流北淌,袋子快兜不住了!” “先进解剖室,搁带水槽那个台子上。”卓大夫连忙闪身出来指挥,语气好似在招呼客人:“咋还两个袋子?小的是啥?” 警员:“断了呗……是脑袋。” “咦……”厉探长咧嘴,心道在巡捕房上班可真开眼界,长见识!天天都能看见死出新花样的倒霉鬼。 这地方一点都不可爱,可爱的是我庭庭,“可爱”俩字和巡捕房一毛钱关系都没有。 转过身迎面看见关探长和他俩徒弟押一名戴手铐的男人走过来,被押解的男人年纪和关探长差不多,头发花白,眼神呆滞神情漠然,身上系着条长过膝的白色围裙。 围裙上沾大块血渍和一些头发茬子,看样子是个剃头匠。 厉海等关探长路过他身边时伺机提问:“关叔,啥情况?” 关探长稍微放慢脚步,小声支应:“一个剃头匠,把客人的头,给‘剃’下来了。” 厉海显出个惊恐表情,喃声慨叹:“好吓人。” 关探长点头,同时指了下自己脑袋:“可能是疯的……哎没事,你忙你的去吧。” 厉海点点头继续带温纶等人往外走。 几人到巡捕房门口时,温纶再次停下脚步,大概又想对厉海道谢说“免送”之类的话。 结果没等开口迎面来俩人,使厉海顾不上搭理温纶。 厉海目瞪口呆看他哥厉江东倒西歪被其秘书朗明扶上台阶。 “……啥情况?”厉海问。 朗秘书把厉局长一条胳膊架肩膀上,呲牙咧嘴给厉海解释:“局长喝多了,中野一个劲劝酒,真过份。” 厉江满脸通红,觑目往他弟这边瞥一眼,口齿含糊:“没事……忙你的……去。” 厉海张口结舌讷然点头,心说东瀛人这是拿请吃饭当幌子报仇吧? 前天厉江在家里拿冷酒把他灌醉,今天他把厉江喝倒。 这人咋恁小心眼? 厉海盯着他哥摇摇晃晃背影,内心正十分烦躁,嘴巴又被霍振庭塞颗剥光皮的甜栗进来。 霍振庭眼神忧虑小声询问:“哈尼,大哥怎么啦?” 厉海闭嘴嚼两下甜糯栗子,重新沉一沉心境:“没事。” 然后转身对温纶直言:“温老板,我们得跟您回一趟「水月局」。” 温纶惊讶:“为什么?” 厉海眼神无奈:“为了尽快排除你的嫌疑。” 温纶窘笑追问:“我有什么嫌疑?我和盛公子在台下统共才见过三次面。” 厉海叹气:“没办法,谁叫你昨完没坐车回家呢?我例行公事去你那边看看,你如果什么都没做过,不需要紧张。” 温纶轻笑一声,洒脱耸肩:“我有什么好紧张,你们随便查……真是想不到,走路居然也犯法,租不起车的岂非罪不可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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