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这么一说,许歧毫不生气,嘴角依旧挂着笑:“苏家主言重了。” 这时候的苏清末,的确可以称得上一声“苏家主”,只不过这个分量对比从前,掉价严重。 八年前,苏源死后,抚松苏氏一落千丈,被驱逐出门派的苏清末千里迢迢而来,继承所谓的家主之位,那时候抚松苏氏里面的人,死的死,走的走,偌大的门派,只有他,还有曾经苏源的心腹——后来也被苏清末赶走了。 抚松苏氏变成了挂着名的草包,后来的确是有人因为抚松曾经的名声而拜入,最后纷纷看清了苏清末,弃离门派。 后来的南山城战役,苏清末身死其中,修真界再无抚松苏氏。 苏清末摇头,身体转了一个弯,懒得看他们,道:“好吧,我也可以理解,我看你这身装束,你在青阳也混不下去了吧,看来往日的情分上,你若是想来抚松,我可以给你一个不错的地位。” 闻闲现在搞不懂苏清末的记忆停留在哪里。 他正打量着苏清末,苏清末的视线缓缓移了过来,冷笑一声:“还是这块死木头。” 苏清末虽厌恶闻闲,但更多的是忌惮,不敢有什么举动,他看向闻闲的目光愈发尖锐,随即表情又变得洋洋得意起来。 许歧笑道:“苏家主想到了什么,笑得如此开心。” “确实想到了一个有趣的。”苏清末抬起手,一个石门缓缓抬起,阻断了他们来时的路,“早有人告诉我,说闻闲会来这里,要一样东西。” 闻闲明知故问:“什么?” 苏清末道:“还能是什么,解药呗。” 话里话外云里雾里地,实际上很好猜,这四周空空如也,只有一个苏清末明明晃晃站在这里,解药还能在哪里。 闻闲其实不想和一个死人废话,但是许歧偷偷走到了苏清末的身后,和他比了一个暂停的动作。 闻闲握紧的拳头松开了。 苏清末道:“给你们可以,不过要拿东西来换。” 闻闲道:“什么东西?” 苏清末道:“你。” 这里的砖砌的紧密,门一关上,外面根本吹不进来风,墙上的烛灯愈烧愈烈,四周愈来愈亮,闻闲发现了苏清末的不对劲。 许歧在明亮的烛光下,是白里透红,木头不透光,而苏清末却是白里透着青。 不是木头,也不是人,那他是什么? 须臾,闻闲想明白了,面前此人,不是任何东西的替代品,他就是原先的苏清末,已经死过一次的苏清末。 只不过,在死亡后,以一种极其诡怪的秘术活了下来。 其实就是活死人的一个分支。 死活人——聚魂咒的产物。 很难想象到这个秘术真的成功了,真的复活了一个死人,一个毫无用处的人。 “你们两个商量一下,商量出一个让我满意的死法。” 苏清末想着在闻闲面前耀武扬威一般,所以紧紧盯着他的眼睛,想看看能不能从中看到一丝的示弱或者无可奈何。 并没有。 他察觉到了轻蔑,不屑和质疑。 全都是让他不爽,十分不爽的情绪! “算了!” 他大喊一声。 怒火几乎要从胸腔中喷涌而出,苏清末忽然不想再和闻闲周转下去了,他抬手指着闻闲,眼神狠戾地看着许歧,音调陡然提高:“杀了他,杀了他!我立马就把解药给你!” “砰砰砰!” 外面有人敲着门。 一道笑声:“看来有人比我们先到一步。” “砰砰砰!” 敲墙的声音愈来愈大,苏清末的脸色也越变越难看。 他再也维持不住那高贵的体面,尽管他的头还是习惯性地抬着,可配着他那着急无措的样子,令人发笑。 苏清末身上可能除了不知道塞在哪里的解药以外,什么都没有,闻闲和许歧不理他,他根本无可奈何,浑身上下乱摸,也不知道想掏出些什么。 这面石门应该很厚,钱亦澜破了半天。 白光熄下去后,苏清末一眼看到了站在钱亦澜身旁的怀安。 他顿时如释重负,把乱飞的表情压正常,抬抬下巴道:“怀安,这里。” 怀安见到苏清末,一脸的难以启齿,钱亦澜倒是笑了一下:“怀安,你可真是打的一手好算盘。” “哪里。”怀安语气在转向苏清末的瞬间变得郑重,一语就道出没人敢对苏清末说的说,“家主,抚松苏氏早在八年前,便退出修真界舞台了。” “我知道!”苏清末道,“所以便需要我们两个,重新振兴!” 怀安打断他:“没有人会去拥护一个鬼怪当家主。” 苏清末道:“你不说,那就没人知道!” “不,我会说。”怀安诚实道,“因为我也不会想拥护一个鬼怪当家主,从未想过。” 苏清末顿感如雷轰顶,他迟疑了一会,结巴起来:“陈医师说,你在找我?那……又是为什么?” 怀安道:“我以为你在雾藏山。” 苏清末倒抽了一口气,全身僵直,他左看右看,不知所措起来,一道红影子从怀安身后走了出来,道:“你这下该知道了吧。” 苏清末不可置信地往后退了几步,道:“你在逼迫我?” 陈风意道:“怎么叫做逼迫呢,你也不想想,你这条命是怎么来的。” 苏清末道:“那是我运气好!” 运气好,成为了聚魂咒的试验品;运气好,聚魂成功,融为一体,他活下来了;运气好,度过那长达半年的自爆期。 “好吧,运气好。”陈风意的话转了一个弯,“那也许,现在运气不好了,你觉得这个说法说得过去吗?” 气氛一度僵硬地可怕,就连被闻闲封住嘴安安静静看戏的许歧,都忍不住破开了噤声咒,替苏清末回复道:“说得过去!” “说的过去个屁!”苏清末忍不住骂起来。 苏清末的头转到一半,瞬间定住,停在了闻闲的身上,他的眸光亮起来,仿佛看到救星,三两步上前,握住了闻闲的手,清了清嗓子,只看上去是捡回了一些体面,嗓音还是颤抖的:“你若和我结营,我将我所知道的都告诉你,只要你能,让我活下去!” ---- 今天两更
第30章 苏源 其实死亡这件事,苏清末从小就开始想了。 “今日讲学的人是谁?” “好像是苏清末。” “诶……为什么是他啊,他讲的都好无聊啊!” “对对对,他讲的那些我几百年前就学过了,真不想再听一遍。” “睡觉算了。” …… 苏清末捧着一卷纸,信心满满地走过廊间,听到的确实如此一番话,心觉不舒服,上前辩解道:“我今日讲的是,灵兽的等级划分。” 这是他在他爹书房里面翻了三个时辰,潜心研究了三天才写出的讲学内容,先前从来没有其他人讲过,他自觉得有趣无比。 本以为说出来了,别人会对他改观,没想到却是唏嘘声一片。 “我父亲丢给我的启蒙第一本书上面便讲了这个。” “倒背如流,没意思,不过,苏清末,不会你之前从来都没有看过吧!” 苏清末急的面红耳赤:“我看过!” “狗屁!你父亲从来不会让你看这些书,他才不让你学这种东西呢!你就别努力了,顺着你父亲,退出修真界吧,反正以后家主位也不是你的。” 这句话无疑是正中苏清末的雷点,他对修仙这类从小便展露出了强烈的好奇心,奈何父亲分明身为一个大门派的家主,却明令禁止他学习,他从小到大都被关在自己的院子中,靠着母亲接济的一本书,从早翻到晚。 一本修真界的世家分布,十几年前的老本,他熟记于心。 直到十二岁,母亲终于劝服了父亲,苏清末走出了院门,来到了自家的学堂。 是的,自家,他第一次踏入。 彼时,那些和他同岁的人,学识皆远超于他。 苏清末进入学堂的第一次,那讲学老师乐乐呵呵地介绍他是家主的孩子,相信那过去十几年,早已学有所成! 把苏清末捧到了天上去。 可是家主的孩子,什么都不会。 什么都不会…… 听着他们爆发出的嘲笑,苏清末急了,爆了粗口:“放你妈的狗屁,你再说一句,信不信我让你……” “让你什么……”苏源恰好路过,转来一瞧,便见到了这一幕,神色顿时严峻下来。 苏源其实经常陪伴苏清末,三天两头便会去他房中教他研读四书五经,诗书礼乐,一家也会经常外出游玩,其乐融融。 尽管如此,苏清末对于他的父亲,更多的是畏惧,和陌生。 苏清末没想到,一句没有出口的威胁,苏源再次把他关在了院中,再也不允许他去学堂。 道歉没有用,求情也没有用。 苏清末一个人坐在屋外的台阶上,撑着下巴,虫鸣叫的他心烦,他又不能翻草丛把他们一一揪出来。 恰好一只黄鹂飞到了树杈上,抖抖翅膀,正准备仰头高歌,一块石子冲着他径直飞来。 “治不了他们我还治不了你了!” 苏清末叉着腰,洋洋得意。 眨眼睛,树下多了一抹明黄,苏源把受了惊吓的黄鹂捧在手心,石子掉落在他的头顶,苏源表情严肃道:“清末,书都白读了吗?” “书上写不可虐生杀生。”苏清末理直气壮,“我只是赶它走而已,我有什么错。” 苏源放飞了那黄鹂,道:“虐生之人,往往是为了缓解自己的压抑和不满,杀生之人,理由更多,有些时候,我们不能从根本谈问题,每个人的难言之隐道成一团,岂不是都合情合理?” “它从未招惹你,行此恶之人,没有理由说自己无辜。若你不想听,进门捂耳便可。” 苏清末争辩道:“这是我的院子!” 苏源抬头,看着那精致的鸟巢,这是还在苏清末小时候,他与他着手制作的:“也是他的。” 苏清末挽起袖子,气冲冲上前:“马上就不是了!” 结局可想而知,苏清末的禁闭时间无限延长,他被父亲关在院内,大力捶打着门,对父亲的那点尊敬撒的一干二净:“什么叫为我好!你知不知道什么叫为我好!为什么家主之位不能给我,为什么!你给我回来说清楚!” 学堂下了课,他们选择从苏清末的门口路过。 传来一阵嬉笑打闹。 苏清末丧心病狂的吼叫显得可笑。 他安静下来,一片树叶落到头顶,气的他和树叶隔空打了一架。 掌声响起,苏清末抬头看去。 陈风意。 那时候苏清末并不知道他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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