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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修杨今日躺在床上，没有再看木桌上放着的那一堆图册。见他来了，季修杨扶着床沿坐了起来，脸上带着浅笑看他。 陆念担心季修杨的身体，前几日又请大夫来了一回，大夫说的话和之前无甚相差，只是把季修杨残留的生命说短了一个月。 季修杨的脸色依然很白，许是见惯了他这模样，陆念瞧着也不觉得他恹恹，见他面上带着笑，陆念反而觉得他很是鲜活，也总觉得大夫说的话是无稽之谈，像季修杨这样的人怎么会药石无医。 “怎么这么看着我？”季修杨出声道。 陆念收起脸上的神色，笑着调侃道：“季兄生的如此美貌，实在是勾人心魄，让我看入了神。”这种随口而出的话他已经说过数次，他料想季修杨不会生气。 季修杨移开眼神，他眼眸微垂着坐在床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陆念见他这般反应，玩儿心大起，走近坐到他床侧，笑着低语道：“季兄，你真的无心情爱吗，要知道两人相交，即便是片刻的欢愉，也能叫人魂牵梦萦，遐想万千。” 陆念这番话说的极为露骨，是他以往不曾说过的。他存了心思要打趣季修杨，说话间俯身凑近到季修杨耳边，开口道：“季兄这般姿容不俗之人，何不体验一番？” 说话间，他特意呼出一口气，在季修杨耳边轻吹了下。 季修杨的耳朵几乎是在霎那间就红了，他见此，觉得甚是有趣，却不敢再有过分举动。 今日说出这番话已经很大胆了，也不知季修杨此刻心中作何感想，他若再有什么动作，怕是季修杨就彻底恼了。 这么想着，陆念便要起身从季修杨身边离开。他刚有动作，手臂就被拉住了，季修杨一把将他拉了回去，他没防备，被这突然而来的力气拉着，跌进了季修杨怀里。 季修杨虽看着病弱，怀中却很坚实。 陆念半个身子都趴在他怀里，脸贴在他胸口的位置，鼻尖是一种清淡好闻的味道，陆念说不出那是什么味道，只觉得异常好闻，不似人间该有的清香。 他慌忙要从季修杨身上爬起来，手臂上的力度却拉着不让他起来。 陆念怕季修杨伤了身体，不敢用力挣扎，他俯在季修杨胸前，声音里带着难掩的慌乱：“你做什么？” 季修杨还未说话，门口就进来一个送午饭的小丫鬟，小丫鬟看到床上这一幕，呆在原地嗫嚅着不敢说话。 季修杨见有人来，松开了手，陆念终于从他身上爬起来了，对着小丫鬟道：“东西放下，你出去吧。” 小丫鬟把饭菜放在桌子上，拘谨的问道：“大少爷，要多准备一副碗筷吗？”她准备的是季修杨一个人的饭菜，碗筷也只有一副。 陆念淡淡道：“不用。” 小丫鬟便退了出去。 房间里只剩下陆念和季修杨，气氛一时间沉默了下来。 “你刚才，”陆念看着季修杨，想问他为什么要拉着自己不放手。 季修杨没等他说出后面的话，先开口道：“你不喜欢我那样吗？” 陆念没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什么意思，疑惑的“啊？”了声，不解的看着他。 季修杨又道：“你不是一直都想接近我吗，要跟我体验情爱吗，我愿意和你试。” 陆念的大脑里出现了片刻空白。 他对季修杨的情意其实表现的挺明显的，就算季修杨是个不开窍的，这么长时间也总能察觉出点什么。 但季修杨此刻说出的话没有让他感觉一丝开心，他清楚的看到季修杨的脸上和眼里没有半分欢喜的神情，这些话分明不是出自本心。他不知道季修杨是怎么想他的，才会突然跟他说出这样的话。 他对季修杨好，是想让季修杨知道他的好，最好能对他生出点情意，就算季修杨对他没意思，他也不会多说什么。 他是对季修杨有意，却不愿意跟此刻的季修杨在一起。他摇头，留下一句：“我先回去了。”就走出了房间。 陆念又失眠了。 第二日，他没去季修杨那儿。 午后，他约了一个之前跟他好的少年，两人在街头闲逛了半日，他给那少年置办了许多物件，分别时，那少年拉着他的衣袖，脸上带着挽留之意。 他看着少年那张明媚清秀的面容，脑海里却突然想起了季修杨的脸，他顿时什么心思都没了，婉拒了少年，回陆府了。
第五章 重病 陆念接连着三天都没去找季修杨，他每日都约了好友陪伴，众人在酒肆舞坊喝酒玩乐，好不快哉。 他其实是想去见季修杨的，但季修杨那句话让他不怎么开心，他很抵触那种感觉，所以忍了三天都没去季修杨那儿。 第四日，陆念喝多了酒，深夜醉着敲响了季修杨的房门。 季修杨的房门从来不锁，他听到里面传出声音，伸手推开了房门。 房里的灯已经灭了，只有月光透过门口照进房间里的幽冷暗色，借着月光，陆念看到床上坐着一个人影。 他没关门，径直走到床边，单手扶着床杆支撑着站不稳的身体，带着醉意，就这么看着季修杨。 黑暗里，他看不真切季修杨脸上的表情，也无法分辨季修杨此刻的情绪，只静静看着季修杨，一句话都没说。 季修杨也沉默的看着他。 许久后，季修杨开口：“我以为你不会来了。” 陆念松开了抓着床杆的手，任由半醉的身体倒下，压在季修杨身上。 季修杨伸手接住了陆念，俯冲的惯性让他身体一歪，两人都半倒在床上。 陆念的脸贴在他颈侧，停了一瞬，陆念抬头，吻上了他的唇。 温热的触感让季修杨浑身一僵，他呆愣的僵直身体，任由陆念的吻落在他唇上，半晌没有动作。 陆念醉的不轻，没闹一会儿就睡着了，季修杨不知怎的没有动他，两个人就这么紧贴着睡了一晚。 陆念醒来的时候天还没亮，迷蒙间，他摸到了一只温热的手掌。 思索了片刻，他猛地睁开了眼睛。 映入眼帘的是一张苍白俊美的脸，他瞪大眼睛，盯着这张脸怔愣了一瞬。随后，他似是想到了什么，慌忙起身拉开被子，看到身上的衣服还完整的穿着，才松了一口气。 季修杨还睡着，他小心翼翼的下了床，把被子给季修杨盖了回去，放轻脚步走出房间，把门关好后回了自己的房里。 他坐在床边，一想起昨天晚上他进了季修杨房间，胡乱亲人的做法他就羞愤欲死，他前脚才跟季修杨置气，隔了三天就跑人家床上干出这种事，季修杨会怎么想他。 陆念叫人打来一盆凉水，捧着凉水往脸上拍了几把，感觉脑子清醒了许多。 事已至此，他总不能装作什么都没发生，季修杨对他无意，他亲了人家，总得当面个道歉，做出点表示，让季修杨不至于太过讨厌他。 这么想着，他便又去了季修杨房外。 房门开着，季修杨已经醒了。 陆念压下心头的紧张，敲了两下房门，里面没声音，他又敲了两下，还是没人应答。 他知道季修杨是故意不出声的，只好在心里想好道歉的说辞，迈步进了房间。 他脑子里道歉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就看到季修杨晕着趴在床侧，右手无力的垂落在地上，指尖上有殷红的血色。 他忙把人扶好，看到季修杨嘴角那一缕浓稠的血色时，他焦急的出门喊来几个仆从，差他们去请大夫来。 大夫给季修杨扎了几针，一脸愁色的摇头：“没救了，心脏坏了，最多能活一个月。” “前几日不是说还有两个月吗，怎么才隔了几天就又变成一个月了。”陆念着急道。 大夫道：“这我也没办法，他的身体早就不行了，就是神医降世也救不了啊，陆少爷，我那儿还有一株千年人参，实在不行你就试试我之前说的那个法子吧。” 陆念又跟大夫客套着说了几句话，他吩咐仆人把大夫送走，顺便去把那株人参买了回来。 季修杨昏睡到傍晚才醒来，陆念守在他床边，关切的问他：“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季修杨摇头：“没有。” 陆念脸上的表情却没有因为季修杨的话放轻松，他怎么都想不通，为什么这样的人就要死去了，明明看看和正常人没什么两样，怎么就活不过半个月呢。 “我是不是快死了？”季修杨突然问。 陆念做出一个笑容，对他摇头：“没有，你还能活很久。” 季修杨问：“那你为什么看着这么伤心？” 陆念笑不出来了，他第一次没有掩饰眼里的悲伤，直视着季修杨。 季修杨突然道：“我有一件很想做的事，在我死之前，你能帮我一起完成吗？” 陆念问：“什么事？” “我从小都是一个人生活，没有亲人也没有伴侣，你是唯一一个对我好的人，我想跟你体会你常说的情爱。”季修杨的脸上是认真的神情，他看着陆念，眼里带着些许期盼，他道：“你愿意帮我吗？” 陆念看着季修杨，犹豫片刻后点头答应了。 一个濒死之人的求助，他想，无论季修杨要他帮的是什么忙，他都会答应。
第六章 桃枝 陆念自十五岁初通人事，知晓自己喜欢的不是柔弱女子，而是清隽的男子之后，便试着接触过几个年岁相当且志趣相投的男子。他虽不是什么情场老手，却也略懂得些情爱之事。 答应和季修杨相好后，陆念回了房间，在房里思索着往后要怎么和季修杨相处，才能让他在短短一个月的生命里不留遗憾。 季修杨平日都在房间里待着，整个人少言寡语的，脸上总也没什么表情，他在这里住了一个多月，也就只有前几日上街时有过明显愉悦的情绪。 陆念想着既然季修杨对街上那些事物感兴趣，他便带季修杨去外面多逛逛。 隔天，陆念一大早就醒了。 他走到季修杨院外时忽觉不妥，他答应了季修杨的请求，今日便是他们相好的头一天，他觉得就这样空着手去见季修杨不合适。 这么想着，他又折返回去，在府外的街头处折了一枝开的最旺的桃花，混水装在一个玉石花瓶里，带去了季修杨房里。 季修杨昨日晕了半天，傍晚时才清醒，他夜里并不困，就没怎么睡着。他面上带着倦色，此刻正半倚半躺的靠着床头，整个人没什么精神。 陆念捧着玉瓶乐着进了门，见季修杨脸色不太好看，神情倦怠的坐着，他随手把手里装着桃花的玉瓶放在了窗口的木台上，走到床边仔细看着季修杨的脸色：“气色怎么这么差，你昨天晚上没睡？” 季修杨微点了下头。 陆念念叨着道：“你身体不好，要多休息，不能熬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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