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她一个没看住,小孩就跑到了许四季身边,好像是要抢许四季的棉花糖,又像是想去拽底下的花,一挤一闹,居然硬生生把瘦小的许四季给推了下去。 说是小孩,那孩子也已经半人多高,像是八九岁的模样,不该这么不懂事。可是任凭他妈妈怎么喊他,他就是在旁边玩着石子,不肯道歉。 不仅小孩不理她,许四季也没缓过神,并未说出她想要的“没事没事”,这种标准回答。至于林运——他的心都吊到了嗓子眼,心疼写满了脸,转身看向小孩的眼神十分吓人,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有什么深仇大恨。 那女人有些尴尬,却还自己给自己找台阶下。她打了个哈哈,推着小孩,说道:“哎呀孩子还小,不懂事。再说了这姑娘也没站稳……” 巫渊看着林运一副马上要过来打人的样子,连忙走近了打断女人的话,“孩子不懂事你该懂事了,等会出去找前台负责人,把压断的花钱给付了。你们付百分之六十,剩下百分之四十由我承担。” 那女人一愣,笑容硬生生僵硬在了脸上。 这些花都是进口优选的品种,又各个精心培育,才能让他们在寒冬腊月绽放。别说压倒的这一大片,就算是弄折了一棵,也够她赔了。 “可是我们这小孩——” “副队,你快来看啊。”许四季的声音把他们的焦点叫回到了自己身上。 她的声音有些颤抖,脸色也差的不行。季君昱应了声,连忙朝着她的方向跑去。等到走的近了些,这才看见,许四季举着的手上,沾满了棕红的液体,并不算太浓稠,一滴一滴顺着她的指尖向下。 季君昱原本以为这是许四季弄破了手,可当他的眼神向下,却看见了许四季的裙子上沾满了深色的血污,或者说,在她坐的那块塑料薄膜上面,是一滩又一滩的血液。 他脸色一边,也不管什么鲜花贵重了,反正巫渊都能赔,用不着市局花钱。他顺着花田踩了下去,走到了许四季的身边。 许四季举着手不敢放下,轻声说了一句:“是血,好像兑了水,但绝对是血。” 虽说这些品种的郁金香比较耐冻,但仍旧不能违反了植物的习性,也生怕他们熬不过越城的冬夜。所以他们一边打着露天花田的噱头,一边还是在花田里铺了一层防冻的塑料膜,远看看不清楚,拍照也不会妨碍美感。 看热闹的人群汇聚了起来,有几个眼尖的看见了这血,立马大喊了起来。一时之间,无数个镜头对准了许四季和她手上的鲜血,呼朋唤友似的声音充斥着花田。 “林运,报警,”季君昱拦着那些试图踩踏进花田里看热闹的人群,一边冲着巫渊喊到:巫渊,拦着他们,别破坏现场。” 林运有点懵,指了指季君昱,有些底气不足地看向许四季,问道:“你……你们不是警吗?” 许四季气得快把手上的血抹到他的脸上了,“报易水区的警!” ---- “我钱多烧得慌……” 号外,泽昇集团或因赔偿高昂鲜花破产。 巫渊:你礼貌吗?
第45章 狼与流浪 这场观花展活动在一滩血和围观群众的喧闹声中荒唐落幕,此时距离花展开始不过才半个小时。 林运扶着狼狈的许四季去了前台的休息室,等着作为报案人去录口供。许四季捂着脸进了休息室,这一切荒诞又离奇,让她到现在都有些措手不及。她打了电话让家里的保姆送来衣服,坐在休息室里愁眉苦脸。 刚才在路上,要不是林运用自己快一米九的个子挡住了许四季,将她完全保护在了怀里,许四季在那满是吃瓜群众注目礼的路上,怕是要当场昏厥了。 “还疼吗?要不要让医务室的人过来看看?”林运看着许四季难分难舍的眉毛,还以为她还在因为那个屁股墩而疼痛。 许四季摇摇头,脸蛋还是红的不得了。 不过许四季这一跌,误打误撞地加速了血迹被发生的节奏,季君昱盘算着,按照凶手的心理,一定是想要在人流量达到全盛时让血迹被发现,造成轰动的最大值。 “就像是一场……” “行为艺术。”巫渊看向季君昱,接下他没说完的半句话。 季君昱点点头,没有反驳。之前他们也不是没见过这一类的“行为艺术”式的案件,但是那些案件通常会将尸体作为“艺术品”,通过化妆、摆造型、布置现场等等营造出一种刻意的恐怖与荒诞感。 可是这里只有血。 季君昱在易水区警方还未赶到的时候,暂时负责疏散群众保护现场,自然也观察了一下现场情况。那些血液不同于乌昭寺后山那块被血液渗透了的一小块土地,而是一种十分广泛的泼洒。 在那些有些破损的塑料薄膜上,肉眼可见至少有三平方米的地方都有十分明显的血迹,再往花田的深处已经看不清楚,但是不排斥还有更大范围的血迹。 就像许四季当时说的,那些血液的状态不太对,有几块区域的血液很浓稠,可还有很多区域内的血液像是掺了水一样,流动性太强了。 “会不会是竞争对手搞的鬼,买一些动物的血,故意来砸场子。”季君昱叉着腰,头疼的不得了。 好不容易等到了元旦假期,就遇到了这种麻烦事。而且他现在满心要去找杜金水,站在自己划定的封锁区里浑身难受。 巫渊倒是找到了个好地方,靠着柱子原地坐下了。他听着季君昱的话,轻轻摇了摇头,“虽然说不排斥这种操蛋的可能,但是我不觉得这样的主办方会有那么缺根弦的竞争对手。” 季君昱不置可否,学着巫渊的样子,找了个地方坐了下来。 他看着巫渊,总觉得这人好像胖了点。之前他总觉得巫渊太瘦了,像是一根行走的筷子精,浑身上下见不到多少肉,不小心撞到一起都硌得慌。现在看来,好像脸蛋稍微圆了点,胳膊也不至于细的吓人。 可他又觉得这人和许四季的长胖好像不太一样,巫渊的长胖都带了一丝病态,不像是单纯的脂肪含量的上升,而有点像是肿。他刚上高中那会得了一场大病,吃的药里含激素,后来他的病治好了,整个人也肿得不得了。 他皱了皱眉,细细思考着最近巫渊有没有吃过什么药。可是巫渊最近除了真的乖乖的不再喝咖啡之外,没有什么与平常不同的地方。 不过还没等这份疑问宣之于口,易水区的警察已经赶到了现场。来的组长正好是季君昱的学弟,两方简单寒暄了几句,季君昱早就迫不及待开溜,简单把现场情况和前因后果介绍了一下,就拎着车钥匙跑路了。 巫渊叹了口气,先前那个熊孩子和熊孩子妈妈趁着乱早就跑得不见踪影了,这下子连同他们那份百分之六十都需要自己赔偿了。 他看着那片被踩得一团糟糕的花田,高昂着头的粉色郁金香如今早已经被踩进了泥里,花瓣破碎不堪,叶片被血色染污,带了些毁灭的美感。 他心里计算了一下目前被毁损量的补偿价,又估计了一下等到几轮现场勘探过后的毁损量,果断打通了于成和的电话。 “老于,前段时间你不是在犹豫收购阜山公园的事情吗,别犹豫了,收购吧。” 于成和一头问号,不知道这人怎么会忽然提起这一出。 只听电话里传来巫渊痛心疾首的声音:“收购过来就不用我去赔钱了。” 等他处理完这边的一堆烂摊子,季君昱早就开着车跑走了。不过这人还不算完全坏良心了,至少记得在微信上给他发了个红包,备注了句“打车费,你先回家休息,明天咱们再出去玩。” 巫渊撇撇嘴,并不是很相信这人的话。 季君昱开着车,绕去日料店里掷重金给杜金水买了份日料套餐,马不停蹄地往疗养院里赶。 像上次一样,杜金水就站在门口,朝着远方张望。不过这次她裹着厚厚的棉衣,素面朝天,颇有生活气息。 “怎么样,他怎么说的?”季君昱车都没停好,就奔了过来,眼里满是期待。 杜金水看着周遭的人来人往,锤了季君昱一拳,指了指自己办公室的方向,嫌弃地说道:“就不能稳重点,去我的办公室说。” 其实这次能问出东西也纯属意外收获。原本周格是由一位男医生全权负责的,但是杜金水为了不错过任何可能的消息,选择自己亲自照顾周格。先前周老爷子意识清楚的时候,她试着问过许多次“季冬愿”这个名字,周格虽然对这个名字有反应,却始终无法明确表述自己的意思,支支吾吾讲不清楚。 巫渊中间也来看过他几次,但是从他们的会面之中,杜金水也读不出什么别的意思来。 可就在上次一名义工在后花园里遛狗被周格看见的时候,周格冷不丁地抬起手指向了那条黄黑相间的狗,喊出了“季冬愿”这个名字。 杜金水一时错愕,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却听见周格口齿清晰地又一次说道:“季冬愿”。 他说的很慢,每个字都说的很艰难。说完了之后,周格忽地看向了杜金水,就像个孩子一样,扬起了邀功请赏的脸,笑了两声。 杜金水连忙把录音笔打开,尝试着问到:“季冬愿是和狗有关吗?” 季君昱听到这里,忍不住打断了杜金水,“该不会周格家里养的狗,跟我弟弟撞名了吧。” 杜金水看着季君昱无比精彩的表情,没忍住笑出了声。先前酝酿起的情绪被这人给抹了个干净,让她又是好笑又是无奈。 “你自己来听一听录音吧,虽然不是很清楚,但是你应该能听懂。”杜金水拿着录音笔,按下了播放键。 周格的口齿并不清楚,车祸伤到了他的大脑,也影响了他的语言功能,只是将这“季冬愿”三个字清楚地说出来,就已经花了他很大的力气。后面的那些话,没有逻辑,颠来倒去,嘴里像是含了一块冰,搅动着舌头,语句模糊不清。 可季君昱听着那些不成句的话语,一句一句,眼泪没来由地顺着他的眼角滑了下来。等到杜金水发现的时候,季君昱早已经泪流满面。 他的哭泣没有声音,就只是眼泪静悄悄的滚落。 “怪不得他怨我。” 录音到此为止,季君昱看向杜金水,轻轻说出了这句话。 他被绑在凳子上,他被季冬愿咬牙切齿说出的话刺痛了心脏,他被眼前厚重的黑布蒙蔽了双眼,以至于他错过了季冬愿的那句“与狗夺食”。 时至今日,他才从老人那些断断续续的话语里得知,原来当年的与狗夺食让他险些失去了季冬愿。是怎样的震撼和惨烈,才能让这位叱咤风云的老人在记忆混乱之际,依然能记得当年那个名叫“季冬愿”的小孩子。 冬天,大概要比现在稍晚些的月份,地上下了薄薄一层雪。对于所有流浪着的生物来讲,冬天都是最难熬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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