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间某层一片漆黑,显然加装了一种屏蔽器。 “控制室多半在那。”辛夷说,“但这层有12个房间,挨个找估计来不及。走廊上还有好几支巡逻队。” “不用挨个找,二选一,”贺逐山指向环形结构3点-9点方向的两扇门,“注意摄像头位置,这两个房间安保规格显然更高。” “抛硬币?”沈琢问。 “我选3,”贺逐山说,“9听起来太像幸运数。” 他们检查武器,给枪上膛,迅速溜出仓库进入走廊,两支巡逻小队正在交接。这交接的须臾没人注意监控画面,于是四周探头倏然一闪,一段刚准备好的伪造视频被迅速上传。小队离开,三个人影贴边而过,顺楼梯来到环形走廊6号门侧。 一个手持冲/锋/枪的行动队员正守在不远处,鹰觑鹘望,警惕打量四周。 他正饿得发困,想摸出条蛋白棒充饥,忽瞟见一名队友从门后朝自己走来,便下意识低头看电子手环——还没到换岗时间,对方来早了。但来换他的人是谁? 行动队员都全副武装穿戴钢铁头盔,根本分不清谁是谁,他们只能通过胸前的身份编号辨识彼此——但这个序列号有些陌生。 “去吃饭吧,”对方敬了个礼,“今天有三明治,休息区全是人,去晚了你会后悔的。” 行动队员下意识点头:“真的假的?多谢老兄。2队那帮崽子从不按时——” 话没说完,“同僚”倏地抬手,一针3ml的麻痹剂狠狠扎进血管,他来不及反应,天旋地转,抽搐着死在“同僚”怀里。 6号门后冒出两个头:“午餐真是三明治吗?” “我怎么知道?”贺逐山结束“投影”,拖走尸体,又捡起冲锋枪:“我随口说的。我最讨厌吃三明治。” 沈琢咂嘴:“看起来你们伊甸伙食不太行。” 辛夷抓过行动队员手腕,轻轻一划,掏出皮下那枚识别芯片。他扫描芯片并复刻内部数据,成功开启3号房间大门。 但3号房间并非控制室,而是一间巨大的觉醒者关押室—— 这些犯人都陷入了昏迷状态,被垂直放置在浅绿色的圆柱型营养舱里。十来根软质数据线连接他们的大脑、手腕与双腿,像在监测某种神经生物活动。 他们已错过巡逻队换班时间,走廊上到处是敌人,没法出门,辛夷仗着自己是原型机,拥有超级计算机大脑,很快入侵了关押室内部的总控系统。 他翻阅数据:“他们是已经觉醒的觉醒者,能力都在B级以上……达文要把他们运去基地。” “‘暗锋’的异能都是从他们身上夺来的。”沈琢立刻反应过来,“他们切除发育正常的精神元腺体,植入到死刑犯身上。” “这里还有一些腺体切片,组织细胞,高度畸化的人体器官……你还是别看了。”辛夷一边说,一边默默关上冷藏箱。 贺逐山眉眼冷了几分,抿嘴沿栏杆巡视。冰冷暗光把他的影子模糊照上玻璃,最后停在编号为026的营养舱面前。 绿色液体里正睡着个年轻男孩,有一头柔软银发,看上去十四五岁,微微蹙眉,一瞬间叫贺逐山想起亚特兰蒂斯的阿尔弗雷徳。不知为何,他似乎没有完全陷入昏迷,嘴唇还不住翕动,仿佛喃喃自语。 沈琢走过来:“他说什么?” 贺逐山紧盯026的嘴唇,忽有种不详的预感。然而那预感应验得未免太快,下一秒,某种声波倏然响起,狠狠穿透大脑,双耳痛得像要流血。那一日,在小布鲁克林区追捕“飓风”时,贺逐山曾听到过类似的尖啸—— “切断他的神经连接!”他骤然回头,厉声命令辛夷。辛夷一怔,虽不明所以,但本能调出控制面板。但到底为时已晚,他挣开数据线,绿色营养液剧烈波动——他突破腺体桎梏,强行发动了异能,他的异能是某种尖锐的精神力攻击。 异能可以通过后天的锻炼实现进化与升级,将精神元腺体开发到100%。秩序部便在觉醒者的大脑里构建虚拟世界,制造“危险”,使他们被压迫、被追逐,使他们在逃亡中把自己逼到极致。 男孩已被折磨数日,再无力抵御那种强烈的刺激与恐惧。他奋力挣扎,试图逃脱控制,嘴唇便蠕动得越来越快,一种诵经一般的“嗡嗡”声在室内回响。 精神力攻击就像海豚的高频声波,似不可闻,却又无处不在。那动静震得人头皮发麻,沈琢无力招架,两耳蹿出股鲜血,在剧痛中发出闷吼,被辛夷揽进怀里。 其他泡在营养液里的觉醒者们反应就更大了——他们同时抽搐起来,牵动着软质数据线剧烈波动。一时间关押室里警报狂响,照明熄灭,代表紧急情况的红灯亮起,在黑暗中不断闪烁。 沈琢被这波精神力攻击弄得两眼发黑,现在还没缓过劲来。 “走!”辛夷只得拖着他,以免人滑到地上:“秩序部很快就会赶过来,我们只能躲回仓库——” “不行,”贺逐山强忍下心口翻涌的那种想要呕吐的不适感,紧急查阅悬浮船结构图:“秩序部很警惕,哪怕只是一点动静,他们都会彻底搜索整条悬浮船……行动必须提前。你们去控制室,在系统反应过来之前拿下悬浮船控制权。” 辛夷点头,拉开金属大门,却猛地想起:“你呢?” 贺逐山正脱下防弹衣,露出里面贴身穿着的战斗服。 他反手拔出长刀,冷淡扫了辛夷一眼:“我给你们争取时间。” * 行动小队突入关押室时,屋里静悄悄的,警报已熄了,只有红光还在微弱地闪。队长皱眉,握拳抬手示意队伍警戒。小队便呈扇形分散,很快搜查并控制了整个关押室。 队长松口气,打开通讯器:“是026号犯人神经波动异常触发了警报,没有入侵者,情一切正常。” “别这么快下结论,还要我说多少次,你迟早因为这个送命……”那端是撒旦的声音,她带着点困意不耐烦地第八百次数落下属:“你去哪?” 这话不是朝队长的,通讯器那头窸窣传来些衣料磨动的声响,那男人声音很冷:“我可不是你的犯人。” 撒旦只得目送秩序官消失在自己的视野:“算了,”她揉捏眉心:“别低估那些变异者,仔细检查所有角落——真有人混进来,你几条命都不够杀。” 队长打开虹膜上镶嵌的微型记录仪与撒旦共享视野,他所见的一切便出现在休息室里的虚拟投影上。视线逐个扫过营养舱:那些犯人似乎已恢复平静,再次蜷缩起来,像婴儿似的昏睡在绿色粘稠液体中。 队长一步步向前走。 撒旦忽然开口:“退回去。” 队长微怔,扭头一看,033号营养舱里躺着个男人。那人黑发散乱,肤色苍白,微微蜷缩,只露半张右脸,唇线紧闭,有一道漂亮的下颌线。 他招呼下属调出033资料:“没错,是他,陈……森,”他的中文一般,“于蜗牛区11月25日常规抓捕行动落网,异能是血液强化。” 面板上浮出一张旋转的3D人脸投影。 撒旦皱眉,总觉得营养舱里的侧脸与3D投影不大相似——但她也说不太清,东方人总是长得很像。她正借队长的眼睛观察犯人,通讯器里忽传来惊叫: “快看022,她动了,她是不是动了!” “所有人都在动!他们在撞玻璃舱,快开枪!别让他们催动异能!” “哪来这么多飞蛾!它们冲我扑过来了——” 队员们忽然尖叫起来,像是看见了极可怖的事情发生。队长惊慌失措,四下回头,撒旦便在模糊的晃动画面里看见他们像一团嗡嗡乱响的苍蝇,正手忙脚乱朝空气开枪。 “别开枪!”撒旦冷声喝道,自乱阵脚只会给敌人可趁之机。 队长却忽然僵在原地,死死盯住了033号营养舱—— 那男人倏然睁眼,露出一只幽深难测的黑色眼瞳,眼瞳正散发摄人心魄的诡光,像要把人活活吸进海底。 这回撒旦知道哪里不对了—— 那哪是什么陈森,那是Ghost,是贺逐山!他发动异能,在队员眼前制造幻象,以假乱真的能力之高,险些连撒旦都骗过去。 撒旦起身,拉下虚拟面板准备向控制室发出警报。 然而系统全无反应,讯息石沉大海,“啪”的一声,整条悬浮船倏然断电,桌上那半杯热咖啡轻轻一晃。 只有一个人能发动这么大面积的电磁脉冲,这是他的异能之一。 秩序官A,撒旦想,你为什么总在给我找麻烦? * 营养液里有迷幻剂药物,这大大加强了“投影”的能力效果。行动队员们即使闭上眼睛,依旧能看见那些恐怖的幻象在面前打转。他们痛苦地抱紧脑袋,试图把混乱影像赶出身体。但于事无补,他们和空气搏斗。 黑暗里,枪口不时闪动火舌。每次白光一闪,就有队员在闷哼中倒下。恐惧比暴力更令人胆寒,这种恐惧已使部分队员丧失了反抗的决心——队长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大声呼喊:“队形!队形!别开枪了,他奶奶的,赶紧滚过来警戒!” 还没被击杀的幸运儿们终于醒过神来,连滚带爬聚拢到队友身侧。他们紧握枪托,死死盯着黑暗深处,同时打开耳后的精神力干扰器——这种武器专门用于对付觉醒者,在精神力干扰下,他们根本使不出异能。 关押室里死静得落针可闻,只有呼吸声起伏回荡。行动队员们慢慢移动,搜寻室内的每一个角落,除了033号营养舱空无一人,屋子里平常得好像无事发生。 但他们知道敌人就在某处。敌人正冷冷盯着他们。 这种虚假的和平拖得越久,他们就越疲累。这种不知何时会被攻击的恐惧拉得越长,他们就越喘不上气。 一个队员忽然抬高枪口:“天花板上有人!” 众人一惊,还来不及仰头上看,一个黑影已然闪过,重重落下,一脚把发现他踪迹的队员踩进金属地面深处。雪白凶光一闪,刀锋一搠,鲜血溅了周围人满脸。 队员在极端的恐惧中不顾后果开枪,子弹咆哮着杀出枪管,但都被那影子灵活躲过,“噗嗤”射进队友身上。 穿透弹能无视防弹服的存在,炸得骨肉开花,一时便是痛嚎四起,乱作一团。 队长大喊:“别开枪!” 但谁也听不进去,那家伙太可怕了——他抬手轻轻一扭,枪管便应声而弯。 队员还在猛扣板机,打出去的子弹在弯管里直接炸膛。他在冲/锋/枪爆炸的巨大冲力中被那人的拳头当面一砸,横飞出去,摔在营养舱上,抽搐两下没了动静,对方却又借力而起,两腿夹紧下一个队员脖颈,猛地一扭,脊柱寸断。他回身,一脚把尸体踹飞出去,好几个人被顺杆带倒,那雪白的刀光如浪波一涌,将人串成串钉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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