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赛博秩序官会爱上异能反叛者吗

时间:2023-08-25 14:00:50  状态:完结  作者:阿苏聿

  研究员说:“唔,我刚在0号实验体上发现了一种全新的、没有对应编码的蛋白质,我根据它的结构与功能将其命名为‘tbe182-s2’型蛋白。我把这种蛋白提取、标记并注射到其他‘觉醒者’身上,发现tbe182-s2几乎在瞬间被他们的身体分解。而所有器官里,只有精神元腺体表现出强烈的追踪素荧光反应……”

  “这说明,很有可能,所有觉醒者都能生产并分解某种非觉醒者不具备的超结构蛋白,这很有可能与‘精神力’有关。”

  研究员闭上眼睛,用袖口轻擦眼镜:“这很好理解,是个最基础的生物知识——就连十岁的孩子也知道,蛋白、RNA、DNA……这些东西一一对应。超结构蛋白的发现恰恰应证了我们先前的推断:觉醒是一种基因突变,是一种恶劣环境下的自然选择进化……这样干说太无趣了,我觉得你应该来见见0号。”


第56章 伊甸(8)

  0号实验体看上去只有六七岁, 正坐在一间巨大的透明观察屋里。室内由全息投影模拟出家居客厅的温馨模样,0号就岔着腿地上搭积木。积木零件很小,约莫只有指甲盖大,他一块块将其极精准地摞成高楼, 却在眼瞧还差两扇门就能完工时漠然推倒重来。

  “他能坐那儿玩一天。”研究员轻描淡写地向水谷苍介道。

  “他其实已经35岁了, ”研究员说, 同时摁下按钮开启数据面板, “但因为6岁零8个月的时候出现觉醒, 他停止发育, 身体和神志都永远留在了那个阶段。他没有精神元腺体,这是他最特别的地方,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我们才能在他身体里发现超结构蛋白。唔, 这就是那个蛋白, 和对应的RNA转运分子。”

  虚拟投影里出现tbe182-s2型蛋白的三维立体结构。

  它缓缓旋转,仿佛一块造型别致的积木,一开始并不起眼, 很快却展露出特别之处:它的延长、伸展和常规蛋白合成过程截然不同, 它没有规律, 无迹可寻, 就像一只黑洞, 在人类体内以一种奇异的方式收缩或扩张——

  “它的形成可能是高维的——看看那些忽然出现的基键。它的运动在三维世界里并不符合物理规律,高维是我能给出的唯一解答。”

  “我们试图倒推出控制这种蛋白合成的DNA序列, 但目前为止, 电脑给出的所有答案都被否定。甚至没有一个方案能够模拟出近似的结构型, 教授们便提出了一个大胆的假设——”

  研究员再次敲击显示键, 屏幕里出现一张清晰的DNA双螺旋分子结构图。系统锁定并放大了一部分基因片段, 将A、T、C、G标记在一旁。

  “也许觉醒者的基因里,出现了某种全新的碱基对。”

  碱基结构的六元杂环徐徐转动,不同数位的化学基在某种特殊作用力下出现变化。

  “如果真是这样,间隙测序早在十几年前就该检测到它们的存在。”水谷苍介提出质疑。

  “我曾经也这么想过,但我忽然意识到一件事——惯性思维束缚了人类,我们想当然认为新碱基和已有碱基一样,应当有固定的化学结构和连接方式。但大自然是真正的造物主,也许,新出现的碱基对的形成规律并不固定,结构稳定性也将因人而异呢?”

  水谷苍介没有反驳,像是被这种“自然论”说服。

  “我从没有这么接近过上帝的眼、上帝的手,”研究员感慨道,“发现超结构蛋白的那一天,我感觉自己亲临神谕。”

  研究员调整时空设置,全息投影便重新模拟出夜晚风吹纱帘、月影树摇的效果。0号实验体抛下积木,爬上小床,按照人为设计的“规则”进入睡眠。

  研究员打开手环,将一系列关于0号实验体的机密资料都传到水谷苍介的通讯器里。他们乘坐电梯,来到基地上方。

  基地在临近地面处设有一层巨大的私人休息室,屋内三面环装LED显示屏。切换到休憩模式,它会自动模拟五六点时分夕阳西下的城市风景。两人在沙发上坐下,开了瓶浅金色的起泡酒。

  “你会惊喜,还是愤怒?当你的推断即将被事实证明,‘变异’果真是一种污染物辐射导致的极端的物种突变时,你依旧认为自己是被上帝抛弃的那一个吗?”晃动着酒杯里的球型冰块,研究员颇为好奇地发出提问。

  “我很难说,”水谷苍介皱眉思索,“时过境迁,我有了很多新的想法。”

  “你的血红指数怎么样?”

  “只有70,”水谷苍介依次活动五根苍白粗大的手指,指甲盖显出一种瘆人的疲秃。不被西装包裹的地方,他的整个身体呈现出一种尸体般的灰青色:“我靠机器维持生命,时日无多,义体也救不了我。”

  血液与淋巴不比器官,它们在全身四处循环,即使嫁接大脑,他也会在很短的时间内变成一具冷冰冰的金属植物人。

  “这听起来令人遗憾。”

  “你呢?你又怎么看?”水谷苍介瞥向研究员,“作为一个觉醒者,当你发现自己可能已是一种人类变种,你把我看作同胞,还是敌人?”

  研究员闻言摘下眼镜,露出一双相当奇特的眼睛:他没有眼球,眼白上血丝密布。于是脸上仿佛嵌着两个黑乎乎的血洞,令观者见之胆寒。

  那副金丝边眼镜配有虚拟成像系统,能帮他伪装成一个黑发黑眼的正常人。

  研究员说:“我真的不关心,水谷先生,我连人类的命运都漠不在乎,又怎么会思考这种没有意义的归属性问题?”

  他把玩眼镜:“所有事物终将走向灭亡,再璀璨的文明也注定在宇宙毁灭时同步消失,没有人会记得一颗小小星球上人类的挣扎,就像没有人关心雄蚊子生来只有20天寿命,只是交/配的性/工具和精/子的容载体一样。”

  “那你关心什么?”

  “本源。我更好奇造物主如何通过巧妙的设置,将简单的物质元素汇聚成有机与无机物,如何将毫无美感可言的血肉,变成胆敢自诩智慧的思想个体。”

  研究员拥有反社会人格,这是板上钉钉的事实。

  “那你怎么看呢?假设‘变异’是一种物种进化,却有成百上千人没能挺过进化过程,以非人的畸形的方式死去——”

  “你希望我将觉醒者判作一种道德上应受谴责的利己主义者吗?‘你们强大的异能可是建立在以倍数计的同胞的死难上啊’之类的话……别吧,”研究员冷笑着打断,“别忘了是达文公司的失误导致污染物爆炸,是你们的冷漠让苹果园区数以万计的公民遭受辐射。你们不仅不施以援手,还试图将那些侥幸捡回一命、在飞来横祸中变得更强大、变得足够令你们畏惧的异能者赶尽杀绝……这听起来实在太自私了,是人类才能干出来的事。”

  水谷苍介认真聆听,面带微笑,从不恼羞成怒,仿佛运筹帷幄的帝王。

  “所以你支持觉醒者,你肯定自己的存在。”

  “唔,也不能这么说。从科学的角度来看,‘觉醒’确实是一种良性进化:我比你高级,比你更能面对日渐残酷的地球环境,我能攀爬到金字塔的更高处,把你们这样的普通人类划归进自己的食物网——听起来很残酷,事实总是这样冰冷,”研究员想了想,“但这并不意味着我会支持任何一方。”

  “——我把人类看作大自然最失败的产物,弱小、自私、残忍又混乱,毫无有序的美感,也不闪烁理性的光辉,我巴不得大家一起去死,但这种生物就像竹节虫一样顽强,死皮赖脸地扎根在地球上,我大概率见不到他们灭绝的那一天。不过有一件事我很确定——”

  研究员说:“一旦确认‘异能’是一种无法复制、无法转嫁到自己身上的物种进化,你应该会立刻处理掉我们这样的‘人’吧,包括整个基地,”研究员笑着看了水谷苍介一眼,“毕竟你只想成为最强大的掌权者。”

  “当然,我会在襁褓里扼杀敌人,”水谷苍介回答,“这算是一只竹节虫最雄豪的野心吗?”

  “抱歉,我很难共情人类。不过蚁后总和工兵不一样吧?我想是的,”研究员说,“你是竹节虫里比较聪明的那一个。”

  “我还从没问过这个问题——你到底都看到些什么?”

  研究员的异能是“时空重叠”,他能看到一个地方的过去、现在、与未来,无限渺远,无限冷酷,这可能是他反社会人格的由来。

  “你真的想知道吗?”研究员说,“你多半会失望。”

  “没关系,说说看。”

  “我看到46亿年前的地球,尘埃云坍塌,星海,火山,大气……江河,湖泊,海洋。然后出现有机物,地苔,蜉蝣,恐龙……然后是森林里猿人的捕猎,火焰的使用。村落,城市,工业文明,原子弹爆炸,鲜血,枪支,尸体。”

  “海啸,地震,世界末日,然后是提坦。”研究员说,“你统治的这个美丽的城市,霓虹灯的世界,梦幻如泡影,最终也坍塌在黑暗的虚无里……但我看见一颗太阳。”

  “太阳?”

  “嗯,在一切的最后,在一片荒芜的废墟上,云烟上,有一颗冉冉升起的太阳。”

  “你要怎么处理‘暗锋’?”研究员再没兴趣和他聊那些无意义的哲学话题,将酒一饮而尽,转向一些更现实的眼前之事。

  “你放心,我是一个资本家,”水谷苍介答,“物尽其用,我会榨干工具的最后一点使用价值。”

  他将酒杯放在桌上,仿生人前来收走。

  LED屏幕上的夕阳落下山去,两人前后离开休息室。

  *

  撒旦应该不知道,蛇能通过震动“听见”很远处传来的声音——濡女蜷缩在地下室角落,听她与水谷苍介通话时这样想。

  她将头轻轻枕在冰冷墙壁上,地板上湿漉漉的:撒旦什么都不知道——也可能她什么都知道的,只是她根本不在乎……

  高跟鞋的声响越来越近。

  门“嘀嗒”一声打开了,一线昏光落在濡女脸上,她借着这点光分辨出撒旦模糊的轮廓,她依旧那么锋利,那么漂亮。

  “为什么不开灯?”

  濡女闭了闭眼睛——不开灯,因为她不想看清任何人或事。

  “你都听见了。”

  撒旦沉默片刻,倏然开口。濡女想:她总是敏锐得令人吃惊。

  是的,她听见了,虽然不完整,但她知道水谷苍介发来了新的任务。撒旦似乎要前往什么地方亲自执行,同时还要派人继续追杀沈琢。

  沈琢,濡女想,那个孩子。Ghost。还有那位秩序官。他们和濡女见过的其他所有人都不一样……他们总是在固执地追逐、寻找、对抗。

  “你骗我。”濡女忽然开口,像一片叶子落下来。

  撒旦笑了:“我骗你什么?”

  濡女不知道。她错过、遗忘很多东西,是撒旦不让她想起来。她甚至记不起自己真实的名字,好像一个没有所谓、可以随时被丢进垃圾桶的塑料包装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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