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表达对神父的敬意,人们往往会让他们手持圣十字下葬。圣十字往往是黄金所制,而战争时期……黄金是最保值的货币。” “于是,一个晚上,月黑风高夜,九死一生的逃兵亚瑟翻山越岭,意外闯进这座教堂。我无从猜测他的内心活动,总之,他想撬开地砖,盗走圣十字,换取一大笔钱……然而意外被真神父艾德里安撞破。他只好杀死艾德里安。” 两人在地下室触发的线索被投放在众人面前。 “但很快,神父的养子,也是他的辅祭员,本发现了艾德里安的尸体。你身上的十字架,和神父身上的一模一样。相比是本受洗礼时,神父作为长辈与神职员,送他的意义非常的礼物。” 贺逐山把带血的十字架丢给元白。元白握在手里,觉得它无比冰凉。 “本喊醒了教堂里所有人,试图阻止凶手,但他们都不是穷途末路的暴徒的对手。本最后寄希望于修女——” 那抹黑色的衣角正是修女的修女服。 “但修女在看到逃兵的瞬间,就已经做出了决断。与其和本一起惨死逃兵刀下……不如和他做一笔交易。” “战争时期,物资最关键。教堂虽然受法律保护,任何军队都不得屠杀神职人员,但没有食物,修女一样会饿死。我猜,逃兵一定有某种门路,能够弄来牛奶和面包……而对逃兵来说,永远东躲西藏是不现实的,处处都有岗哨,处处都要查验身份,而一旦被发现,逃兵的下场只有一个,立处决。那么,他一定会选择假扮神父,和修女一起,继续维持教堂和平的假象,等待战争结束。” “所以逃兵必须确定教父的养子不会走漏风声。他一定尝试过杀人灭口,但被修女阻止了。修女们需要新鲜血液来维持她们的献祭之术,所以让逃兵在男孩身上发泄过愤怒后……她们挖去了他的眼睛、割断了他的舌头,切掉了他的耳朵……他唯一的功能就是造血。为修女源源不断提供血液。” “他们原以为日子便会这么相安无事地过下去……直到布兰特和诺亚忽然闯入教堂。直到……我和路易斯,两个该死的军官,忽然在这里歇脚。” “两个孩子都信教,军官也一定会仔细检查教堂、对所有神职人员例行盘问。为了扮演好神父,逃兵不得不连夜学习拉丁文——所以圣经上有密密麻麻的标记,但真正虔诚的教徒绝不会在圣经上写字,他们认为这是一种亵渎。” “四人便在教堂里住下来,修女和逃兵为布兰特治病。不过我很怀疑他们的治疗是否有效……我倾向于相信,他们从未打算治好这个男孩。” “神父……不,逃兵经常来和布兰特说话,”格林说,“他每次都让布兰特喝药。那是一杯透明的液体,看起来就像水,我当时便怀疑这是不是真的药……毕竟布兰特受的是外伤,他更需要破伤风与青霉素。而且逃兵对他过于亲昵了……总是动手动脚的。这是我们今天触发的线索。” “因为逃兵喜欢男孩。”贺逐山淡淡地说,“是后天环境导致的生理性取向,在军队中相当常见。” “如果不是军官意外到来,被拴在地下室的应该就是本了。”元白用眼神默默地求贺逐山不要盯着他说这话。“不过两个军官……让逃兵的计划推迟了。” “真是各怀鬼胎啊,”贺逐山勾了勾嘴角,“女孩诺亚害怕军官发现男孩的真实身份,假神父担心同袍发现自己其实是个狡猾的逃兵,修女们恐惧妖术被察觉……但这两个讨厌鬼呢,他们早就看出男孩是个B国人,但他们不想戳破这些谎言。因为他们厌倦了战争。” “瓦/尔/特P38手/枪配备的鲁格子弹容量为8发,弹匣内只剩5发。那3发结束了军官和布兰特的生命……开枪的人正是神父。” “这都只是你的推测,证据是什么?” “请挖开教堂后方的花圃吧,那儿立着一具十字架。就在农奴的小屋背后,你们应该都注意到了。” “会有什么?”格林拿上铁锹,好奇地问。 “挖开你就知道了。”贺逐山喝了口热茶,余光瞟着阿尔文与格林一同离开。 “如果我不是‘鬼’,那是谁……交给我那把刀,试图误导我的判断?” 等待的时间里,“挽茶”忍不住发问。 “我也不知道。就像我不知道汉斯到底是怎么死的。你觉得呢,艾德里安?” 0123正在包扎小臂,他在保护元白时不慎被假神父刺伤。闻言,少年微顿,眼睫颤了颤,没有血色的脸上浮现出少许脆弱:“你依旧不相信我吗?” “我可没这么说。”贺逐山习惯性摩挲无名指,不过,这是在副本里,没有阿尔文送他的那枚银戒。他深吸一口气,靠在椅背上,忽露出一个艳丽的、狐狸一样的笑:“说来我还得感谢你……你可救了我家Qin一命呢。” “你们是朋友?”0123继续缠绷带。 “不是。” 元白头顶冒出几根黑线:“……” 但0123忽然抬眼,认真地问:“那你会看他去死吗?” 贺逐山不答,反而平静回问道:“你会让他死吗?” 谜语般的对话让元白一头雾水,尤其在这对话貌似与自己有关的情况下。幸好格林与阿尔文在这时归来,怀里抱着个覆满泥土的旧铁箱。 “里面是什么?” “日记。”贺逐山说。 “又是日记啊,”元白大叫,“这鬼游戏能不能有点新意?什么人才会天天写日记啊!变态吗?” “害怕被遗忘的人。”贺逐山闭上眼睛,揉了揉眉心。 “念一念吧。”他吩咐格林。 格林打开生锈的锁,尘埃落定。 泛黄的纸页终于重见天日,故事的结尾徐徐到来。
第88章 废土(10) 我恨上帝。 如神实在, 万物都是神的流溢。 那世上怎会如此黑暗,人类怎能这般丑陋? 我不信神。 宗教是毕生的苦楚。 我信奉血恶。 与那在伊甸园中狡诈爬行的蛇。 1916年9月11日,大雨。 战争爆发了。如我所愿,洗礼终于降世。愤怒的业火应当吞噬这片天地, 以及其间的丑陋的灵魂。我不畏惧死亡, 我期待死神敲响我这扇摇摇欲坠的门。我将在痛苦中得到解脱, 化为灰烬。但在这之前, 我还有一件事要做。 我要杀死神父艾德里安, 用锤, 用刀,用剑。 我要在这里记录他犯下的所有罪行,以及他将如何为之付出代价。 艾德里安是这世上最虚伪之人,他身穿圣袍, 头加神冠, 象征光明,可事实上,他的内心无比险恶。他与镇长勾结, 挪用教会公款, 兜售神职, 出售铁劵, 欺骗、勒索那些可怜的、无知的、矇昧的、愚蠢的、最终在饥寒交加的绝望中死去的人。我的母亲便是其一, 神父爬上她的床时,对她说, “神已同意此事”。直到她怀了他的孩子, 那个肮脏的、下贱的, 不该出现的孩子…… 他掐死了她, 和我的未面世的弟弟或妹妹。我在衣柜里看到一切。血溅在雪白的袍衣上。 1916年10月17日, 晴。 一个月过去了,尚没有找到机会。艾德里安相当狡猾,每天晚上,他会堵住门窗,把枪放在枕边。他一定自知罄竹难书,夜里害怕恶鬼索命。他应该放心,天堂没有他的位置。他注定在地狱中永无救赎,我将和他一起经受烈火的惩罚。 没错,我故意被艾德里安捡到。在妓/院后门那个狭窄的小巷子里,经常挤满水手与工人,几个银币就能爽上一晚。他披着斗篷以掩真容,还是被我一眼认出。 他把我带回教堂,对外说,是花钱买下的农奴。真可怜,神庇佑你。那些政客、富人,他们称赞他有恩德,殊不知这位有恩德的大神父,夜里却在我身上喘息起伏。 像狗一样吐着舌头。 两个修女喊我去铲除花圃里的玫瑰,种上土豆与白菜,以免在战争中饿死。她们还不明白吗?所有人都会死在这里。就算侥幸至极,炮火没有落在头顶,发了疯的军人没有进来大肆屠杀……我也会杀死所有人。我希望大家一起下地狱。这是对他们的报答。 1916年,10月19日,晴。 无事可做,磨刀。配出了圣器室的钥匙,我准备在艾德里安更换神父袍时,趁他不被从背后下手,一击必杀。这个想法可施行性很高,也许明日就能完成我的使命。 说起来,艾德里安之所以会如此谨慎、如此狡猾,还是我自己酿下的恶果。那天晚上,他在我身上驰骋数次,我以为他累极了,倒头就睡,就准备动手。然而,千钧一发之际,他竟惊醒了。神无耻,总是眷顾同样无耻之人。他身强力壮,险些将我打死,我连夜逃出去,后来,教堂里便多了许多镇长的卫兵。我用硫酸泼烂自己的脸,成日在街上游荡,终于遇到了神父的那个小辅祭。哼,想来是艾德里安找到的新的、用以发泄欲望的玩具。 他不畏惧我丑陋的、像被火烧过的脸,反而同情我、可怜我,请求艾德里安将我带回教堂,让我做一个园丁,或是厨子,帮助他们打理农活。 艾德里安,你怎么能在美色上栽一模一样的跟头? 我不喜欢这个男孩,但也不讨厌。他叫本,看上去很干净——我用这个词形容他,但我并不喜欢这个词。他会在空无一人的神殿内为神父唱颂歌,声音空灵,像从天上传来似的。彩色的琉璃窗将因此闪烁,圣十字上的神像也不再蒙尘。 真不知艾德里安又会用什么理由哄骗他。 “我们的交/合,是神的旨意,已经过耶稣的同意。” 类似这样的话吗? 也许正是因为神父对他的宠爱,修女们没有朝他下手。 是的,我当然知道这两个修女在背地里做什么。她们向教父,向那些权贵,向那些身穿羊毛披肩的“善良”的妇人们说谎,说那些可怜的孩子都去到了别的城镇,获得了很好的神职工作。他们并不傻,不会被这么简陋的谎言哄骗。他们只是不在乎。那些人命只是数字。 神啊,这就是你庇佑的人。这就是你降下的光辉。 你纵容这些人将人间变作炼狱,“深邃的墓窖里,多少人类的尘灰和罪恶在一起腐烂。” 明日,我当违背你的旨意。 1916年10月20日,大雪。 神父死了。 是我让他进来的。那个逃兵面目狰狞,脸上有凶恶的横疤。他从后墙翻进来,注意到了我这间小木屋。他要用小刀切断我的喉咙,我说:请不要杀我,你需要黄金和食物,而我知道它们的所在。便将他引向神殿,告诉他,地面下方的棺材里,有黄澄澄的足金的圣十字。 其实那些圣十字早被神父与镇长倒卖了,他能挖到的只是白骨与朽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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