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忽然出现在贺逐山眼前,瞪着一双空洞的眼。他神情古怪,像观察动物,幽幽地紧盯贺逐山。 “我做错了什么吗?” 他总是在重复这句话。 “我哪知道?” 贺逐山淡淡,忽然向旁侧一闪,直奔向从外反锁的铁牢门。 “当——” 一声巨响,镰刀追着他的后背破空而来,自上而下挥砍,狠狠砸在石壁上,溅出一串火星,试图借此拦住贺逐山去路。 阿尔文抱住他向旁一滚,火焰撕裂了军装。紧接着,他又将贺逐山摁在胸前,堪堪避掉斜劈而过的刀锋,火星四溅,把秩序官少许栗发烧作黑灰。 热浪却将铁门融得发颤。 两人对视一眼,心下了然。于是“当当”连响,又是数刀,镰刀接连砍下,两人不断躲避。 那热浪终于将铁门胀得紧绷,颤抖着仿佛就要融化。终于,“砰”一声锁芯炸开,门轰然倒下,阿尔文一把抓住人:“走!” 然而鬼忽然闪现在两人面前。 “去哪?陪我。” “这里好冷。” 镰刀忽在空中划出千万柄分/身,连接成影,一时烈焰滔天,无处可避! 鬼轻轻叹气,镰刀斩落。 阿尔文下意识将贺逐山抱进怀里,用身体替他挡下致命一击。 然而就在火苗要将二人吞噬时,那镰刀忽地悬停在半空。 刀身猛颤,鬼的身子也簌簌发抖。他颤栗着,像在极力克服什么不可违抗的指令,极艰难地憋出一句话:“退、退后……不要过来……” 然后倏然消散了。 黑暗中烛台“啪啦”落地,火烛在水面上雀跃片刻,便化作虚无。 黑夜寂寥,长风卷雪,丧钟已至,神殿里却人影空空,只有老奴拎着扫帚,不时一瘸一拐闪地出现在教堂某角。 圣器室的门又被锁上,仿佛那鬼影从未出现过。两人试图用匕首撬开门上的锁,但锁孔早已锈蚀,铁迹斑斑,刀尖只能刮下一层薄薄的屑。 直到门外响起搬动石块的动静。 格林只搬开一半石块,抹了把汗正要再搬,听见门后传来一句“退后”。 然后“轰”的一声,阿尔文一脚将门踹开,灰尘四起,格林咳嗽不止。 他还没反应过来,被贺逐山拎起来:“元白呢?” “元……咳咳咳……” 元白正坐在天使喷泉旁惊魂未定。 池水结冰,石像倒塌,满地冰碴碎渣,一片狼藉。神父正倒在他面前,头朝下,鲜血染红了厚厚白雪。0123踢开神父的“尸体”,给元白披上外套。 “他死了吗?”元白打了个喷嚏。 “还没。”贺逐山收回手,神父还有微弱的鼻息。“怎么回事?” “剩余的玩家不多,今天我们就没有分开行动。天黑了,大家就回到教堂主殿,但殿里忽然起了很大的雾,很浓、很黑,我们就走散了。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能一直向前跑,从没跑过那么远,像进入了一个崭新的空间……直到听见身后有脚步声,一回头,神父就把我扑倒了。” “这时雾气又忽然消散了。我一睁眼,发现不知不觉已经跑到门外的喷泉边。他用冰锥当作武器,试图把我刺死。幸好0123及时赶到,一棒子将他敲晕了。” 雪地里躺着根木棍,是厨房里的擀面杖。 贺逐山皱眉:“雾?起雾时是几点?” “我不知道,没顾得上看时间……” “是零点。”0123忽然说。 他望着贺逐山的眼睛:“我听到了钟响。我很确定是零点。” “他还会再醒过来吗?”元白终于缓过气来,“草,要不是小爷——” 他想说幸好小爷曾经是个“技术”主播,一点三脚猫功夫还是有的,但又想起自己不能暴露White的身份,只得硬生生把话咽回去:“——要不是0123,我就交代在这儿了。他怎么敢的?这么自信一定能杀掉我?还是说,他有什么作为‘鬼’的buff加成?” “他不一定是‘鬼’,”贺逐山顿了顿,“但他应该不会再醒过来了。” 0123闻言不语,静静看着雪地上鲜血蜿蜒。 “另外的人呢?”
第87章 废土(9) 格林从修女楼匆匆赶回主殿时, 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跳。 修女莉莉正把刀抵在波斯豹的脖子上,威胁其余人不要靠近。 波斯豹身手很好,但身手再好,也快不过紧贴大动脉的刀锋。格林吓了一跳, 不知发生什么, 下意识去看Error的脸色, 见对方气定神闲地靠在椅背上打了个哈欠, 忽地又安下心来。 Error就是给人这种安全感——只要有他在, 什么都不用担心, 什么都不必害怕。他一向不给人好脸色看,但总会一言不发地为你处理好一切……崔以前说,这叫做“刀子嘴豆腐心”。 “拿到了吗?”贺逐山余光瞥见他,对格林招了招手。 小机器人就屁颠颠快步跑过去, 把修女房间五斗橱里的收养记录、账本、日记都交到贺逐山手里。他不明白Error为什么让他这么做, 更不知道这些泛黄的纸页里究竟藏有什么重大线索。 修女莉莉的眼神却在一瞬间阴狠下来:“看来我们没必要兜圈子了。” 贺逐山置若罔闻,慢慢翻动日记。 波斯豹刷存在感:“喂喂喂,她都要杀我了, 我拜托你, 能不能分她一点眼神?” 贺逐山抬眼:“你为什么觉得自己是‘鬼’?” 修女莉莉皱眉:“你说什么?” 贺逐山合上日记:“人确实是你害死的。本, 诺亚, 布兰特……但谁告诉你, 故事情节里的杀人真凶,就一定是故事外游戏中的‘鬼’阵营玩家?” 元白怔了怔:“难道不是吗?” 阿尔文深深看他一眼:“系统没这么说过。” “可是明明……”元白顿住了。 他猛然一颤, 终于在对方平静的神色中意识到不对劲。 系统只在游戏刚开始时对整个游戏的玩法、规则、剧情设置进行过简略的介绍, 现在回想那一番话, 其实系统从未明确说明, 玩家之间的阵营关系与玩家所扮演角色在故事情节中的好坏有关。是玩家自己想当然地这么认为……或者说, 是在无形间被强行植入了这个念头。 这正是“废土之下”最可怕的地方——一个小小的“废土箱”,就能窥知你脑海最深处的所有秘密…… 通过几根电级线,就能操纵你的意识。 “你什么意思?”修女莉莉迟疑了。 “不如说说看,你是什么时候发现,修女就是教堂血案的真正凶手的?” 莉莉眉头紧锁,没有回答。 “是从这本日记开始吧。”贺逐山淡淡道,“你撕去了其中最关键的几页。我很好奇,那上面写着什么?” 格林这才发现日记被人动过手脚。 “多半是某种邪/术——如果让我猜测的话。在旧世界,自中世纪开始,人类就从没停止过对各种怪力乱神的盲目崇拜。他们总是相信,年轻的少年少女的血肉能让人永葆青春。而出于对生老病死的无意义的畏惧,他们愿意为这种无稽之谈手染鲜血。” 诺亚说:“你的意思是,修女杀害了她们收养的孤儿。” “收养记录上只有收养日期,和当时被收养人的年龄,而教堂内所有文件类线索道具,都未曾记载这些孩子长大后的具体去向。我想也没有人找到任何一封来自这些孩子的书信。” “不过最有趣的事,收养记录,有一页被撕掉了。” “断面有腐蚀卷曲的痕迹,有年头了,说明不是玩家造成的。修女试图删除谁的收养记录呢?” 元白被看得发懵:“啊?我吗?” 光粒汇聚,两面虚拟屏幕徐徐展开。其中播放的赫然是先前众人在三楼病房收集到的线索视频,以及圣殿内、地下室中与辅祭员有关的内容。 在病房内,本从梦魇中惊醒,女孩诺亚试图安慰他,他却惊恐无比地剧烈挣扎。直到修女——波斯豹所扮演的高个子修女走来,将手搭在本头顶,男孩才安静下来—— 不,不是安静。 格林这才注意到,本闭上眼睛,脸上流露的神色并不安宁。 恰恰相反,他咬紧牙关,齿间发出“咯咯”的相互碰撞的声响,显然惊惧到了极点。 “他很害怕。”格林有些出神,他忽然为一个虚拟角色感到难过。 颈间的刀锋忽然一颤,紧接着,娇小的女孩稍稍松开波斯豹。 波斯豹几乎是在瞬间动作,一举挣开她的桎梏,转身便将小刀劈手夺下。但她的目光闪烁,眼神写满犹疑。 “安娜也参与了血案。”波斯豹皱眉。“我也是‘魔鬼’吗?但我也没有收到任何提示。” “她也没有收到任何提示。” “不,我收到了。” 贺逐山的皱眉几乎在一瞬间,微不可察,只有阿尔文注意到。 “和这把刀一起,刀柄上裹着鲜血写就的纸条。告诉我接下来的所有行动计划……我以为是同伴。” “什么时候收到的?”阿尔文说。 “第二天晚上。‘炽之刀’死的那天。”莉莉答。 贺逐山接过小刀,反复打量。 他抬眼和阿尔文对视,眉毛微微一挑,阿尔文立刻知道,这把刀和贺逐山的匕首一样,不属于副本,是玩家私自携带的非法武器。 游戏之外,暗流涌动远比游戏本身更加诡异。 贺逐山没说什么,将刀放在桌上。 “你猜的没错,是一种献祭之术。”莉莉笑了笑,“似乎是从某本古书上摘录下来的。用的是古拉丁文,我一开始还没读懂。我很好奇,你是怎么发现的?” “修女室里有修女的相片。”贺逐山答,“至少十五年前,收养记录上的签字就是莉莉和安娜了,但那张摄于年初的相片上,你们看起来不过二十岁出头。系统不会放置无意义的道具。” “游戏结束了。”莉莉耸肩,“杀了我和她,你们就可以离开副本。” “我说过了,你不是‘鬼’。”贺逐山说,“血案凶手也不止修女两个。” 众人视线落在不远处,依旧处于昏迷的神父身上。 “他不是神父,”贺逐山说,“真正的神父是……艾德里安。” 贺逐山话音落下的瞬间,0123和“神父”头顶忽再次浮现出文字。 神父的“【Oguz-亚瑟·神父】变作“【Oguz-亚瑟·逃兵】,0123的“【0123-?·?】”则不断闪烁,下一秒,前一个蓝色的“?”变作“艾德里安”,后一个“?”则为“真神父”。 “他是……假扮的神父?!”元白有些震惊。 系统响起冷淡的提示音:“玩家0123完成身份解锁。” “按照传统,有身份的主教死后会埋在各地区大教堂地下,圣殿的地砖上刻满名姓,那就是神父们的长眠之地。许多石刻都因岁月流逝稍显模糊,不过,有些还很新。其中有一块的名字是‘艾德里安’,未记生卒,我猜,是为仍在世的现任主教准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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