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云信在他的搀扶之下再次来到前辈面前,弯腰请道:“还请前辈出手,替他除了这祸患。” 他说这话的时候应雪刀扶着他的手骤然紧缩,整个人都紧绷了起来,他连忙伸手轻抚他的后背,让他平静下来。 那前辈仔细打量了一番从云信,开口问道:“要枯生枝的,是你对吧?你这身体,确实快废掉了。” 从云信怕应雪刀又被刺激到,赶紧搂住他的腰,而他自己,却不再对这个从前痛恨无比的事实有所波动。 是为什么?他自己也不清楚。 “是在下,但不重要了,还是请前辈替雪刀除去妖气。” 应雪刀气得胸膛急剧起伏,埋下头不看他们二人,他不能再添乱了,从云信落在他腰上的手就像是他理智的锁箍,松一分他都要发狂。 这里就像是那白衣前辈的领域一般,他一个闪身来到应雪刀面前,先将他牢牢地制住,随后将他带去了一处角落。 应雪刀骤然离开从云信,条件反射就要扑过去找他,奈何根本挣脱不掉那人的束缚。 “不要激动,你们两个人还挺有趣的,我也没说过只帮你们一个忙,你们就自己争执起来了,我长得那么刻薄吗?” 话音一落,应雪刀挣扎不断的身体突然就平静了下来。 白衣前辈丝毫不提自己先前确实有点找乐子的想法在里面,毕竟他一个人待了这么多年,心里难免会有些顽劣的想法,但是看这二人如此真情实感,他这乐子都有些看不下去了。 “那位小友,你要的东西,就在树后十尺处,自行前去吧。” 从云信与应雪刀对视一眼,递给他一个安抚的眼神,把孤问放在他手边,随后躬身谢道:“是,多谢前辈。” 他拖着有些部件已经不太好使的身体慢慢的朝着树后面走去,这些天来,他的身边第一次没有应雪刀在,但是他却能感觉到投射在自己背上滚烫的视线。 那双泛红的眼是如此地清晰,他依旧在。 现下,前方就是他的渴求,得到了这个东西,他就能真正站在启明星身边。
第15章 拾伍 从云信来到巨树的阴面,看向前方,却是空无一物,不过那位没必要在这种情况下骗他,所以他还是丈量着尺寸,缓慢而坚定地往前走着。 踏出第一步他就感到了不对劲,这里的泥土和树根在迅速地吸食他的生命力,他的身体本就不堪重负,现在更是头晕眼花,直接跪了下去。 他咬咬牙,继续朝前方爬去,今天只要他还有留有神智,就不会停下前进。 这边应雪刀正在前辈的助力下除去妖气,但迟迟未能成功。 那前辈气得扇了一下应雪刀的头,骂道:“集中注意力!你这小子,还要不要留着命见你那朋友了?” 应雪刀被这一下扇得脑子清醒了不少,他知道自己在这里胡思乱想都是无用功,还不如快些将妖气除去,好去接应从云信。 但他之前就是怎么都除不掉脑子里那些杂乱的想法,刚才前辈那一下好像把他涣散的神智给重新凝结了起来。 他深吸一口气,朝前辈点点头,二人合力运功,大概半柱香时间就彻底除去了妖气。 应雪刀当下立即感觉心中清明了不少,他起身拱手道:“多谢前辈相助,在下……可否去看看我那同伴?” 那前辈笑着摇了摇头,不知是在感叹什么。 “来吧,跟在我身后,切勿胡乱走动。” 应雪刀立刻拿起孤问跟在他身后,他发现那前辈走在树根上不会像他们一般上下波动,而是如履平地一般,这里的树根好像都在脚下托着他前进。 待二人来到目的地,却不见从云信的影子,这里看着就跟从云信刚来的时候一模一样,依旧空无一物。 应雪刀见没有人,表情微变,侧身问道:“前辈,云信去了哪里?” 那前辈看起来心情颇好,低声念了一句:“居然这么快。” 随后向应雪刀招招手:“跟我来。” 话音一落,他直接踏着粗糙的树皮一路飞跃而上,应雪刀赶紧跟上。 不知一路向上攀爬了多久,久到他们看见了从树梢的缝隙中透下来的阳光,应雪刀这才意识到,这棵树竟然是连通内外两界的,而他们这会儿,估计已经在外界了。 终于,在快要到达树梢的时候,前辈找了一根树枝稳稳地停了下来。 应雪刀不知他带他到这里来是为何,一路上他一点从云信的气息都没有感觉到。 这也是他心下不安的原因,一个人若是在极短的时间内消失得连气息都不剩,只有一个可能,那便是被什么力量所抹去了,至于抹去的是只有气息还是连人一起,应雪刀心里完全没底。 那前辈伸出手来,广袖一甩,挡在他们面前的枝桠全都慢慢地退去,就像能听懂他的指令般。 应雪刀看着眼前的一幕,直觉那人可能就在此处,他不由得放缓了呼吸,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那片枝桠后的空间,恨不得立刻扑过去。 待枝桠都退去后,显露出了一个由大片翠绿树叶树枝构筑而成的平台,在那上面,站着一头青丝的从云信。 应雪刀一时有点不敢出声,他听身边的前辈道:“所谓枯生枝,先枯才有生,待尘归尘土归土,生机散尽之时,新的生气自然会到来。” 语毕,他在应雪刀背后拍了一下,语气柔和:“去吧。” 应雪刀转身,并没有再开口说感激的话语,只是郑重地向这位前辈行了一个大礼。 礼毕,他便一刻也不停地向那绿色的高台飞去。 行到一半时,从云信便有所感似的转过身来,两人对视一眼,皆忍不住露出笑来。 应雪刀一落地就立刻把迎上来的从云信一把抱住,这具身体终于恢复到了它应有的坚韧,他能感觉到手掌下的骨骼与肌肉充满了力量,恐怕比之前淬炼过的身体还要优秀。 想到这里他不禁更加高兴,手上用的劲儿也更大了些,对了,现在还不用怕拥抱的时候用力过猛伤到他了。 应雪刀心底的欣喜渐渐涌上来,很快就占据了他整个胸腔,他开心到想要发泄,觉得自己现在可以打得他家魔尊老头屁滚尿流。 这边从云信虽然不会被伤到,但被勒紧了还是会感觉到呼吸不畅,为了避免拥抱以后脸色发白的景象,他不得不伸手拍拍对方,以安抚他的情绪。 “好了好了,前辈还看着呢,注意点。” 应雪刀听他这么说有些不高兴,难不成跟自己亲近让他觉得很难堪? 从云信见他瞬间放开自己,脸色还有点臭,立刻便明白了他是什么想法。 又不得不小声补一句:“等我们回去了,你想怎么抱都可以,先干正事,嗯?” 应雪刀听了这话也反应过来自己刚才好像有点蠢,连忙点点头,脸还有点发红,也不知是羞的还是刚才太激动了。 说话间,那位白衣前辈也来到了平台之上,从云信连忙过去朝他行一大礼,若不是有这位前辈相助,他们两个还不知会是个什么结局。 “好了,你们二人该做的事也做完了,谢也谢过了,就此别过吧。” 应雪刀二人听他如此说都有些吃惊,这人当真就是单纯地来帮他们的?不需要他们付出任何代价?这实在是有些不寻常。 那前辈看他们的表情就明白了他们在纠结什么,叹口气说道:“今日,我不是来帮你们的,我只是来还债的。” 说完他负手而立,抬首望向旭日的方向,叹道:“天道难测,天意渺渺,林某也只能从中窥探一二,但即使如此,天机仍不可泄露。二位小友,新身便是新生,你我不过蜉蝣,但仍可与天相斗。” 话说到一半,他转头看向从云信,继续道:“天地不仁,只是为了守恒,一切的因果,皆会先后到来。” 从云信闻言,眼中划过一丝了然,拱手做谢礼状:“多谢前辈指点。” 但还没等他起身,那前辈便大手一挥,将他们送出了山。 他起身一看,手中竟多了一个锦囊,应该是离开时那位前辈塞给他们的。 应雪刀接过锦囊,将其缓缓打开,二人就看到里面赫然是先前在水底那些发光的小颗粒,还混杂着少许树根,看来,这应该就是粟溪的信物了。 “你收着吧。”从云信拍拍应雪刀的肩,走到山崖边向远处眺望。 此刻大概正值禺中之时,山间的薄雾要散不散,浓淡相宜,雾薄的地方缥缈至极,雾浓的地方,一些平日里看起来很高大的树木只能堪堪露出一点树梢来,竟是可爱得紧。 一番景象,从云信看得前所未有地细致,他脑海里仍在思索那句“新身即是新生”,他想,对他来说,或许新生并不是新身,而是再次遇到应雪刀之时,从那时起,他就已经在向着新生迈进了。 这边正想着应雪刀,他就来到了从云信身边,伸手搭住了他的肩膀。 “感觉怎么样,是不是身体好了以后,整个世界都变得美好多了?”应雪刀凑到从云信的耳边小声说道。 从云信摇摇头:“世界确实很美好,但不是因为身体恢复了。” “嗯?”应雪刀有点疑惑,刚想问他:那你觉得这里的景色怎么样?就被从云信突如其来的拥抱截断了话语。 从云信跟他不一样,他抱得并不用力,但却莫名让应雪刀感到一丝窒息。 身体近距离的接触让应雪刀能清晰地感觉到对方心脏的跳动,很稳,很有力。 但他突然感觉到从云信的手在他腰上摩挲了一下,紧接着他自己的心脏似乎就有些不受控制,跳动频率越来越快,但又舍不得推开对方,只能赶快找话题。 “你说,我们就这么走了,慕游那小子应该没什么事吧。” 从云信闻言一笑,那声音就在他耳边炸开,还带着一丝温热的气息,简直要命。 “那里面的都是他们林氏族人,估计他们等慕游这最后一个族人已经等了三百年,此刻稀罕他都来不及,怎么会对他做什么。” 说起林氏族人,应雪刀还真有比较在意的事。 “云信,那林前辈说他是来还债的,你可对他们林氏有什么印象?” 从云信摇摇头,丝丝碎发挠得应雪刀有些痒。 “并无,但若是能被我们所轻易探知到,那林前辈岂不是白守那粟溪这么多年?” 应雪刀点点头道:“也对,天道如洪流,裹挟了太多是非因果,并非三言两语能道清。” 说到这里他话音一转:“不过我倒觉得我们俩的因果干净纯粹得很,想起来就舒心。” 他心情一好,突然想开口逗逗从云信。 “诶,你说,我俩应该叫因果,还是姻缘?” 从云信被他问得愣了一下,想起了他们还没完成的礼,便回道:“我们现在是因果,但若是回去把礼成了,便是姻缘,明白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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