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车徐徐进站,很短,只有四节车厢。彭法瑟发现车窗可以打开,车内除了他和兽兽,几乎全是学生,他不再发表任何个人愚见,因为对学生们而言,清晨搭乘火车去学校是件非常快乐的事。沿途的站台上逐渐有了生活气息,有商贩挎着篮子,叫卖烤红薯和鲜花。 彭法瑟啃着热乎的烤红薯,趴在车窗上,观赏卡喀亚盆地的风土人情。卖花的女人问他买不买花,他摇头说不买,对方转身离开时,一朵紫粉色的小花飘落在他的腿上,他轻轻地捻起来,递到兽兽面前:“送给你。” 兽兽不要。 “多可惜啊。”彭法瑟决定做个惜花之人,把这朵小花塞进了口袋里。 原本彭法瑟正享受着这趟特殊的旅程,然而他的神情逐渐古怪,刚才被蚊虫叮咬的对方不太对劲,好像有问题,他忍不住想挠一挠,但列车的洗手间一直有人占用,他的座位对面是学生,对方一直在打量他和兽兽,他们先是渡河,又是翻山越岭,这么狼狈的形象的确引人注目,不符合卡喀亚盆地朴实的生态。 为了避免被人当成变态,彭法瑟只好尽力忍耐,不过这种症状非常令他本人感到担忧。 “我真的不太行了,”彭法瑟对兽兽说,他低头看着自己的裤裆,登时大惊失色,“他妈的!怎么还肿起来了!这得多歹毒啊!” 兽兽对彭法瑟的小帐篷不太能理解。 彭法瑟很难受:“不知道被什么虫子给叮了一口。” “什么时候的事?” “刚才。” “看清长什么样吗?” “我唯一肯定的就是只虫子,唉,怎么会遇到这么离谱的事,它是瞎了还是色魔啊。”彭法瑟自认倒霉,早知道他就不撒得那么狂野,当然,作为一个意志坚强的人,他不能因为这点小事就轻易示弱,“我觉得我还能坚持一会儿。” 兽兽一时也找不到什么好的解决办法:“那你再坚持一会儿。” 彭法瑟盯着洗手间,兽兽目不转睛地望着窗外。 列车经过一处郁郁葱葱的山丘时,兽兽用衣服裹住手掌,迅速伸出去薅了一把菱叶,他将这些带着软刺的叶子递给彭法瑟。 “这是什么?”彭法瑟问。 “消肿的。” 彭法瑟摘了一片扔嘴里,味道发苦:“真难吃。” 兽兽说:“碾碎外敷。” “你怎么不早说?”彭法瑟抱怨,当然他很识趣,见好就收,他换了一副面孔,对兽兽一顿海夸,反正让人捉摸不透他到底想表达什么 按照兽兽所教的方法,彭法瑟从洗手间出来,整个人感觉好了很多,他有了精神,讲话开始天马行空,他重复最多的一句话是卡喀亚的风景真好啊。 爱与永恒·下/兽兽:我杀青了 列车驶入太古塔区,周围的建筑和环境明显不一样了,有繁华商场和车流,彭法瑟在心里评价,比边境塔区好多了,起码有了一座城市最基本的配置。他准备找家医院,仔细检查一下蚊虫叮咬部位,他终究不放心,毕竟这种事马虎不得,万一咬出了什么问题,那他后半辈子就不想做人了。 和彭法瑟预料的不太一样,兽兽没有去太古塔找那个名叫海电的向导,而是去了一家医院。 虽然医院门诊大厅前面的就医指导标识牌有些老旧,但依然难掩彭法瑟的喜悦心情,看来他和兽兽心有灵犀,兽兽没有着急去找海电,而是把他放在第一位,经过一番对比,他在兽兽心里占比更重,不过他认为他们值得去一家更好的医院。 兽兽说:“别跟着我了,你可以先去看医生。”改文件血甭 “你不陪着我啊?”彭法瑟感到莫名其妙,“那你去哪儿?” 兽兽要去普通病房,在他的噩梦里,院长就躺在这家医院的某间病房里。 兽兽和彭法瑟的步调完全不一致,后者心想,这怎么行,不排除兽兽是想趁机甩掉他,他不给兽兽这个机会,他俨然一副深思熟虑的样子:“我们分开行动不合适。” 彭法瑟紧跟在兽兽后面,他们来到三楼住院部,在某一间病房门前,兽兽停下了脚步,里面有两名医护人员,正将白布盖在病床患者身上,医护人员一边聊天,一边确认患者的名字和抢救记录,因为没有家属,只能联系殡仪馆的人尽快过来处理。 从来到这个医院开始,彭法瑟就注意到兽兽不对劲了,那种感觉他说不上来,根据白布下面的体型,他推断出躺在病床上的是个瘦小的女人。他转过头,兽兽很沉默地站在病房门口。他先是疑惑,接着是震惊,兽兽的眼神令终身难忘,此刻他终于明白了,这才是兽兽心愿。不是向导,不是海电,而且眼前这个被白布裹着的女人,兽兽喜欢她。 “你们找谁?”护士小姐问。 兽兽盯着病床说:“我认识她。” “你是家属?” “是朋友,”彭法瑟说,“约定好了今天来探望她。” 护士小姐说:“这位患者住院这么久,你们是第一个来探望她的朋友,不过还是晚了一步,凌晨她就过世了,虽然我们发现及时,但还是没抢救回来。” 彭法瑟深表遗憾:“我相信你们尽力了。” “似乎她没有亲人,既然你们是她的朋友,若是手头方便的话,你们出一出殡葬费吧!”护士小姐好心建议道,“原本像她这样无亲无故的患者,火化后骨灰就当垃圾一样,随便打包处理了,但只要给一笔殡葬费,她能安睡在一个不错的骨灰盒里。” 彭法瑟说:“当然没问题,要最贵最好最结实的骨灰盒。” 护士小姐嗤嗤笑道:“先生,有你这样的朋友真好。” 兽兽开口问:“她住院多久了。” 护士小姐说:“将近一个多月吧。” 兽兽再次确认道:“这一个月里,没有一个人来关心她吗?” 护士小姐说:“是啊,不过她本人挺积极乐观的,每天都来护士站称体重,她还和我们开玩笑,说人只会越活越轻。” 半个小时后,殡仪馆接运遗体的推车来了。这段时间,彭法瑟一直在病房里忙碌,咨询各种关于葬礼方面的问题,反而是一路心情迫切的兽兽,现在却一动不动地站在病房门口。彭法瑟心想,就算这么望着,也不能把一个死人给望活。 虽然心里不是滋味,但彭法瑟对死人非常大度,尽他所能给对方一个体面的葬礼,毕竟死人不会对他造成任何威胁。 彭法瑟安慰兽兽:“节哀顺变。” 前往火化场的路上,兽兽紧跟在推车旁边,他一直握着院长冰冷的手。时隔这么多年,他终于可以光明正大地触碰她了。在候车室的时候,他就意识到已经来不及见她最后一面,她的手是那么枯瘦冰凉,任由他握着,死了也好,死了就能一直活在他心里了。 彭法瑟瞥见兽兽嘴巴不停地一张一合,但他听不清兽兽在碎碎念些什么。 “你不看她最后一眼吗?”彭法瑟揭开白布一角,他想知道院长到底长什么样子,值得兽兽这么魂牵梦绕,然而不到一秒,他就被一股凶猛的力道撞开了。 兽兽瞪着彭法瑟,愤怒地说:“你别碰她!” 彭法瑟愣了一下,居然连碰都不能碰一下,他忍不住在心里骂道,他妈的幸好死透了,随后他举起手,乖觉地说:“好,我不碰她,你不要生气。” 火化场是一个什么都能烟消云散的地方。 工作人员说:“先生,你们还有什么想对死者说的话,就在这里说吧,再往前面就要松开手了。” 隔着一层白布,兽兽俯身亲吻了院长的脸庞,这是他们之间最后的离别。他又为她而落泪了,就像数年前他杀死瓦医生那天,他也是这样,整个人充满了悲伤。他轻声说:“你不要怕疼,不要怕寂寞,很快就会有人来陪你了。” 彭法瑟站在几米远的地方冷眼旁观。 处理完这一切后,彭法瑟终于如愿就诊了,依然是在这家医院,兽兽抱着骨灰盒,坐在外面走廊椅子上等他。他费了老大劲跟医生描述他的症状,但医生只是让他把裤子脱了,仅仅瞧了一眼,医生就心里有数了。 医生说:“再不及时就医,直接影响你以后的人生。” 彭法瑟说:“这么严重?” “好在你是个聪明的人,知道用菱叶先消肿。” 彭法瑟说:“在这里土生土长,这点常识肯定是有的,否则我怎么可能平安无事地长这么大。” 医生给彭法瑟开了一支软膏,叮嘱每日早晚各一次,基本三天后就能回归正常生活。 对彭法瑟而言,这趟卡喀亚之旅过于丰富,从医院出来后,他跟着兽兽来到一家破旧的孤儿院旧址,墙面上写着拆迁两个大字。瞧着兽兽轻车熟路的样子,彭法瑟跟着跨越拆迁警戒线,他心里大概猜出来了,说:“你小时候就住在这里啊,环境不错,院子里还种着两棵橘树,挺陶冶情操的。” 推开院长办公室的门,兽兽看着屋内的摆设,沉默了两秒,他转身对彭法瑟说:“你在这里等我,晚上我回来找你。” “等多久?”彭法瑟很不乐意,怎么总搞单独行动,“万一你不回来怎么办?” 兽兽把骨灰盒交给彭法瑟:“我会回来的。” 彭法瑟牢牢抱紧骨灰盒,一边说:“那我等你啊,其实你也不必这样,我当然是相信你的。” 兽兽离开后,彭法瑟立刻放下骨灰盒,他才不要抱他的情敌。他打量着四周,翻翻看看,其实就是一间普通的办公室,没什么特别之处,就连一件像样的物品都没有,不知道兽兽到底爱她什么。 彭法瑟等啊等啊,等了一个小时,又一个小时,始终不见兽兽的身影,不过他相信兽兽肯定会回来。 午夜时分,彭法瑟已经饿得六神无主,在白天的时候,他注意到橘子树上有个鸟窝。为了让鸟窝变得有价值,他爬到树上,掏了两个鸟蛋,然后在院里生起了小篝火,开始兴致勃勃地烤鸟蛋。 这时,兽兽终于回来了。 彭法瑟从兽兽身上闻到一股浓烈的血腥味。 兽兽问:“你在干什么?” “吃饭,”彭法瑟又问,“你去打架啦?” “你跟我来。”兽兽说。 听到这话,彭法瑟立马屁颠屁颠地跟上去,连篝火里的鸟蛋也不要了。走进那间办公室,他停下了脚步,眼前的画面令他感到不解,当着他的面,兽兽解开了衣服上的所有纽扣,然后躺到沙发上。 见彭法瑟原地不动,兽兽说:“这不是你一直想做的事吗?” 何止,做梦都想。彭法瑟承认自己现在饥肠辘辘,各种意义上的,以前他有色心,有色胆,但好几次都霸王硬上弓未遂,因为他实在不是哨兵的对手,他只有挨揍的份。现在,一切是那么的触手可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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