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难道想造反?”白花花讷讷地问,带着不敢置信的语气。 花花是几个人中和玄机最说得上话的,她逐渐有些难以接受接下来的决定。 “不是造反。”崔探花否定了她的话,“而是必须有所谋求。” “你……” 花花的话还没说完,崔探花却没理会她,继续往下说道:“大当家今日回来,忽然疯魔,取鳞所过无人可抵挡,手起枪落,横穿胸口,大家有目共睹。” 今日这一遭在次说起,所有人都沉默了下去,包括白花花,无言以对。 他们虽然都是土匪,但也讲义气,下山抢夺也好,杀人也罢,但从来都没有将枪口对准自家兄弟的先例。 现在所有人亲眼目睹大当家的失控杀自家兄弟,这事情……不好搞,但更不好搞的是,保不准大当家什么时候又再度发疯。 崔探花见无人说话,又道:“我们都是血肉之躯,与械对抗本就吃弱,万一大当家再控制不住,一枪一个,杀人如劈瓜,我们怎么办?” “机姐,真的还会再失控吗?”白花花有些难过地开口询问。 “这个得问葫芦。” 一直保持着沉默的尤葫芦,一下子接收到了所有人的目光,他有些难以回答地轻咳了几声,“不无可能,几率很大,说不定一觉睡醒……” “你在说什么?”曹猛咋呼了一声出来,“会就说会,不会就不会,学书生酸腐个什么劲,要是大当家再次失控,老子也不管了,绑起来处置,老子可不想成为下一个被杀的,先下手为强。” “是该想办法了。” “葫芦,你可有解决的办法?” 里头沉默了许久,最后葫芦才道:“那就得想个法子,将大当家控制起来。” “然后我趁她不备的时候先将她中枢零件取出来……先把她拆了……” 玄机转身走去,没有不合时宜地进屋子去打破他们的讨论,最后葫芦的这些话飘进玄机的耳朵里,慢慢地凝聚成团,落在心里变成了一朵雪花,溶化了,就冰冰的。 人与械,始终不是同一个世界里的人,小小说得没错,只可惜,就连小小也被他们给骗了。 玄机悄悄地去到马厩,想选一匹马下山。 到了马厩里的时候,里头一批白色的骏马似乎能认人,在看到玄机的时候显得异常地兴奋,玄机走到白马身旁,伸出手拍了拍那白马。 白马鬃毛轻甩,玄机有一种感觉直达心坎里。 机械马! “就你了。”玄机将白马牵走,趁着夜色下去山道,行色迟迟,却不带丝毫的留恋。 从她醒过来,入眼的人和事,都是由这些人所编织,是他们叫自己大当家,是他们不会介意械人的不一样…… 但说到底,人都是善于伪装的。 就像现在,他们能一边假装对小小宛若亲人,又能另一边悄悄地在商量如何使计拆卸了自己。 呵呵,人类,真有够虚伪的。 玄机心中冷笑,到了山脚下的时候,稍稍驻马,带着缰绳转过马头,目光远看这高高的山头,阑珊的灯火。 在这一刻,她心中的冷和远,在逐渐地远离,一如她将马头一扯,朝着大道策马奔腾去,一路驰骋。 星月浩浩,不见归路,不见前途。 她本来也就是一架空荡荡的械人,心中所能装的东西也没多少,如此也好。 可是,该去哪里呢? 兜兜转转一圈,玄机发现自己又回到了这个原点上。心里浮现出霍青鱼的脸庞,心里有某种声音告诉自己,他和山上那些人不一样。 她第一次睁开眼的时候,是在他怀里,他一身的斑驳伤痕抱着自己,眼角还有泪。一个能为自己流泪的人,总归不会……想杀了自己吧! 玄机这么想着,忽然弯下身,拍拍骏马的脖颈,“好马儿,你知道霍青鱼在哪里吗?” 骏马哼哼,不知答的什么。 玄机却眼里一喜,“知道就带我去找他。”她保证,一定好好控制自己,不会再让自己伤到人。 如此想着,胯下马蹄则更加轻快了几分。 空白的记忆里,总有一条路,蜿蜒着不知道延伸向哪一处,在那不知名的小乡村前,总有一个人,提着一盏灯笼在那里,遥遥相侯。 老马识途,载着马上的玄机很快地到了霍家村。 村口的大树犹在,大树上却没有挂好灯笼,就连村里都依稀带着一抹荒凉。这是械人两度凌虐到此的后果。 霍家村里已经有好些人开始向旁边的村子搬迁了,徒留下依稀住户亮着灯火,夹杂在那些倒成废墟的断壁残垣之间。 人间,已经开始这般景象了吗? 玄机策马催进,在前面一户出来打水的人家前下马,并借问道:“霍青鱼在哪里?” 那人家看着玄机带着戒备,稍稍诺挪后了几步上下打量着玄机,也没有开口,端地朝着巷道里面指了指,给她指明了方向。 玄机见这人怪异,也说不上来,但也顺着这人指道的方向走去。 玄机的背影走远了,这户人家原本拎过来打水的木桶“砰”的一下掉落在地上,忽然像是见了鬼似的朝自己屋子里跑回去。 前方巷子。 巷道越来越深,也越来越黑。 前面就已经没有人家了,只有一些被推倒的房屋狼藉一片,不像前方还依稀能够见到有微熹灯火明灭,隐隐人踪。 到了这里,除了前方一户一半的被推倒的房屋之外,再不能往前了。 玄机看着这废墟一样的巷道,也站在这冰冷漆黑的房屋跟前,兀自犹豫了一下,“那人,该不会是在骗我的吧?” 玄机甚至觉得,这里面怎么可能还会有人住? 当玄机在犹豫着是要上前去敲门还是掉头走的时候,只听得那木门“吱呀”一声被打开了,一道熟悉的身影从木门内走了出来。 霍青鱼! 霍青鱼打开门的那一刻,看到站在门口女子的时候,不禁也是愣了下去,仿佛有些难以置信,在这个时候,怎么会在这里见到玄机! 但定睛看去,的确是她! 霍青鱼骤然转喜,“玄机,你怎么半夜自己一个人到这里来了?”霍青鱼伸出手将玄机一拉,“我正想回去找你。” 玄机看着霍青鱼拉住自己的手,他掌心的温度稍稍将她的冰冷给熨帖了一下,这种感觉让玄机觉得放松。 好在,村口那人,没骗自己。 玄机跟着霍青鱼一道进了他家,目光打量着这周围,似乎对这里的一切都带着好奇,对于这里的记忆,却已经全无了。 她顺口问了一句,“你娘呢?” 他下山的时候,不是说回来找霍翎的吗?怎么现在这屋子看上去,除了霍青鱼之外,似乎没有另外的人在。 霍青鱼神色一黯,“没找到,她自己悄悄地从山上下来,也没回家。” 霍青鱼心里是知道的,目前贯来高傲,经此一事,她义肢一事再难以掩藏,她需要一段时间重新面对。 “我正想先上山找你,明天再将我娘会去的一些东西圈出来,逐个去寻找。”却没想到,玄机自己先从山上下来了。 这样也好,霍青鱼不用再上山一遍。 “哦!”玄机淡淡地应了一句,任凭霍青鱼带着她自己进门,任凭霍青鱼一个人在那里张罗着点烛电灯,将昏暗的屋子给点亮起来。 霍青鱼将红石放下,颇有些不好意思,“这里刚经过械人的摧残,什么都是乱的,我先给你收拾一下,我给你升个炉子吧,外头逐渐天凉,我怕你不贯不荒山夜晚的冷。” 玄机没有在意霍青鱼前面的话,反倒是听到了前面那一句。 械人摧毁了他们的村子? 又是械人! 械和人,真的这样不两立吗? 玄机心里不由自主地多想了一下,而后才又怏怏地“哦”了一句。 霍青鱼似乎觉察到了玄机的神情不对劲,不管是醒来之前还是醒来之后,霍青鱼也发现了她的性子还是那样的。 他的玄机只是丢失了记忆,并不是换了一个人。 但是现在这付小媳妇受委屈的模样,却从来没见她显露过,霍青鱼小心地询问:“玄机,你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又想到她半夜下山,“该不会是,你将曹猛那些人打了?” 霍青鱼说着,又兀自摇头苦笑,“无事,他们皮糙肉厚的,在以前就没少挨你的打,正好你出出气,他们先前在背后,没少使我的坏,权当作出口气了。” 霍青鱼如似家常似的,和玄机闲说着这些话。 “青鱼!” 玄机却忽然一句话打断了霍青鱼。 霍青鱼呆在当处,他甚至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刚才听错了,玄机自从醒来之后还没这么叫过自己呢!他呆呆地回头看着玄机,发现玄机也在定睛看着自己。 眼里映着屋里杳杳火光,如似秋波频动。 “怎么了?” 霍青鱼看她这般模样,心里一软,就连发话闻讯的时候都温柔下去了几分。 玄机没有立刻回应他,而是就这么静静地看着霍青鱼,仿佛第一次看这个男儿,仿佛要将这人仔细地辨认一次。 她想将他认熟,然后开口说自己在山上的事,说她失控杀人了,说她听到葫芦那几个人的对话,说他们想拆卸了自己…… 但玄机看到霍青鱼转过身来看向自己,他的身后炉火已经升起了,木头噼啪响动,屋子里有一股暖意逐渐升腾了起来,逐渐填满玄机一夜纵马而来的寒霜。 看着看着,玄机忽然勾起了唇,她笑起来,平时一双英气凛然的双眼里,尽是春波荡漾,真是好看极了。 玄机开口,带着娇嗔,道:“我饿了!” 霍青鱼也随着勾唇一笑,同样眼里有光。 “好,我煮面给你吃!” **作者寄语:**
第一百二十章 立于悬崖 ======= 烟火气重新在这半边变成废墟的房屋里面燃起,夜色将炊烟给湮没了去,湮没不去一碗热乎乎的食物。 霍青鱼一个人在厨房里忙和着,灶膛里亮堂着,案板上还特地为她备了点肉,在滚烫的热水烧开的时候,面条落下的时候,那纯粹的香气就连玄机都闻得到了。 她饿吗? 其实是不饿的,械人怎么会饿呢! 只不过,它们模拟了人类各种各样的感受,其中也包括“饿”这一项。所以……当玄机看着霍青鱼下面的时候,也是忍不住咽了一下口水。 从不荒山出来的时候,玄机满心荒凉。但在这一刻,这满心的荒凉却被这烟火气给塞满。 玄机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就要来找霍青鱼,但从他带着自己回去,帮自己将毁坏的村庄重新修好,玄机心里对他的第一感觉就是,他是个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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