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真没什么可写的,但他说记日记是好习惯,每个月起码要写两篇。实际上我知道他会趁我不在的时候偷偷翻我日记,因为我在正对抽屉的位置按了针孔摄像头。 我不介意他翻,因为这些日记就是给他写的,他偷偷翻我的日记,我偷偷回放他翻看时笑眯眯的表情,他笑起来很好看,眼睛完全眯成两条线,当看到我写一些露骨的事情,他的表情就会更好玩。 他依靠我的日记来检查我有没有产生做坏事的倾向,如果有,他就会及时纠正我,比如去角斗场幻室玩。 但已经来不及了,我可以在他面前表演成乖孩子,但我知道我永远不是,我不是他最喜欢的类型,他未来一定会爱上更听话的小孩,而我会把所有幸运的小孩杀掉,剥下皮填充成标本,里面安装智能机械帮助行动,我们大家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我爱他,他爱它,充满仇恨地互相依恋着。 走着瞧。 M017年3月2日,天气 小雨 唉,真没什么可写的,但他说记日记是好习惯,每个月起码要写两篇。 那就回忆一下我与他正式见面的那一天吧,自从他抱着花来过我家,又无声无息消失后,我很多年都没再见过他,但在此期间,所有在学校找过我麻烦的人都被狠狠揍过。 我知道那双美丽透明的眼睛一直注视着我,在白天他是白色的,在夜晚则是红色。我误以为他是我的守护灵,他无所不能,让我有了为所欲为的底气。 真正见到他应该是在我上初中二年级的一天,我翘了晚自习去独自探险,在西原街一个无人问津的黑暗小巷遇见了他。 他靠坐在阴冷潮湿的墙角,双手拢抱着肚子,闭着眼睛发抖,整条左腿血淋淋的,连裤子带皮肉一起搅碎,就像掉进了工业粉碎机里。 我走过去,他很机警地抬起眼皮瞥了我一眼,大概确定我对他没有威胁,才又闭上眼睛,低沉告诫我:“不要来这里玩,尤其晚上。” 我给他拨打救护车的电话,被他按住手挂断。但我也没能力背走他,我要去替他买药,他也拒绝。 我问他:“你想我做点什么?” 他拍拍自己另一条没有受伤的腿。 我坐了上去,搂抱着他的脖颈,蜷在他怀里睡了一晚上。我一直以为他很冷,想让我渡体温给他,后来我才明白,他担心我冷,所以整晚都在用体温暖着我。 我们都没再提过那次经历,我想那天他大概遇上了非常强劲的对手,险些没应付过来。 M017年4月16日,天气,阴 还有四十多天就要高考了,不过今天因为有畸体闯进校园,破坏了不少设施,我们临时放几天假在家学习。 我和他讨论起大学去哪里上。我想随便报考红狸市的学校,课业轻松,不耽误我玩。他却坚持要我考最好的。 真有趣,他居然知道哪个学校最好。因为上个月去学校参加了家长会,还加入了一些家长群和班级群,对填报志愿很有一些研究。 他虽然知道首都的大学最好,却不知道人家要求的分数高得有多吓人,对他来说分数只是一串数字,他搞不懂为了得到这串珍贵的数字人们要付出什么。 长惠大学分数着实高,高中期间我既懒得参加竞赛,也没关注过提前录取的事项,剩下四十天我只好天天恶补学习,应付顶级学府的考试光靠课本上的知识根本不够用。 可是他喜欢,我有什么办法呢?我从没在乎过的未来,他很在乎。 为了我们的未来,他也很努力,工作一天回来还要帮我抄写一些我扫一眼题目就知道答案的作业。 一开始他的字特别难看,那字就像牛蛙蘸着辣酱在烧烤架上爬出来的,但他学得很快,只照着我的笔迹描了几遍,就能模仿得七七八八。 我多希望未来站在他身边的还是我。 —— 手里的日记纸页看上去有些陈旧,郁岸读着上面的文字,内心五味杂陈。虽然写下这些文字的就是自己,但这些记忆已经不复存在,写日记的孩子凶狠地书写着占有欲,又惶恐地憧憬着未来。 无法嫉妒写下日记的少年,因为那个少年正在过去的时空狠狠地嫉妒着自己。 在这篇日记之后,最接近的日期就是之前自己拿到过的M017年11月20日的那篇日记,那时候已经上了大学,记录了想用苹果核提取氰化物毒死导员而被昭然抓包的事情。 M017年12月8日,天气 台风 【这篇日记的纸页上沿夹着一只回形针,从压痕的形状上来看应该是一张硬纸材质的票卡】 他对我说三天后会出差,但我通过摄像头意外知晓他得到了一份非常危险的任务,必须登上一艘前往公海的豪华邮轮,据说一位著名的魔术师也会参与这次公海上的聚会。 我曾经在电影里见过像这种形式的有钱人聚会,他们可能会以人命做赌博游戏,也会带着枪支弹药上船。而且那个魔术师所在的汉纳家族不是著名的黑帮家族吗? 我觉得以他的智慧很难顺利脱身。 我弄到了邀请函。 —— “汉纳家族?”郁岸在剩下的日记里翻找,但找不到任何有关上船之后的内容,距离这页日记最近的日期是次年的一月份,而且日记纸的款式完全变了,不再是有日期和天气栏的方格日记纸,而是普通的白纸,背面用来试笔,划了一些乱线。 M018年1月22日 这一天都过得实在魔幻,我想不到这种戏剧性的事件会发生在我身上。头痛得厉害,我必须把这些事记在纸上,不然睡一觉可能还会忘。 我遭遇了车祸,从病床上醒来的时候,只看到相邻病床上的一位、我不知道怎么描述他的容貌,他很漂亮没错,但那不是人类的长相,是会让人产生恐怖谷效应的一张极其美丽的脸。 他说他是我的男朋友,和我一起都在同一辆车上,他也受了很重的伤,还给我看他左胸前和头上的伤疤,他说他的头撞碎了前挡风玻璃,胸口插在了前车冲过来的钢筋上。 男朋友,我居然会交往一位男朋友,老天保佑希望我是1。 —— 客厅电视自动播放着武林外传,演到赛貂蝉抱着账本得意地说:居然是零耶! “……”郁岸扔掉这页日记,换下一张。 出车祸容易暂时伤到脑子倒不奇怪,但结合这个日期来看就很有些玄机在里面了。 又是1月22日,似乎从这个时间醒来之后,就会忘记一些东西。 他翻了翻后面的日记,最靠后的日期在M022年,还没看内容,却发现笔迹发生了变化。 从M016年的日记开始,可以看出确实是高中生的笔迹,稍微有些稚嫩,M017年底上了大学之后笔迹有所成熟,笔画连贯了一些,而M022年初的笔迹虽然能看出都出自同一人之手,但已经是非常流畅的行书字体,一看就是成年人写出来的字。 郁岸越想越觉得不太对,发现了一个很奇怪的细节。 他翻找出一支和日记上的笔迹粗细类似的碳素笔,在纸上抄写了一段日记内容,并与每一页笔迹对比。 照理说自己现在写出的字体理应与M022年,也就是时间最晚的笔迹最接近。 但并非如此,最接近其实是M017年底到M018年初这两张,也就是四年前的那几页日记。 郁岸怔怔思考了一会儿,拉开洗手间的门,对着洗手池上方的镜子出神。 比起真实的年龄,这张脸确实有些青涩,就算自称十八岁,别人也无从怀疑。 昭然似乎隐瞒了一些事情。
第91章 魔鬼交易 M018年1月22日 我头痛欲裂。白天医生走进来,遗憾地向我宣布了一个坏消息,他们没能保住我的左眼。也就是说,我未来都只能与绷带和义眼为伴了。 医生走后,我还沉浸在落下终身残疾的悲痛中,他揽住我的肩膀安抚我,问我还记不记得这个世界上存在畸体和畸核,身体有残疾的人可以去碰碰运气,如果能成功镶嵌一枚畸核,岂不是因祸得福。 自从我醒来,他就在不遗余力地安抚我,实际上他伤得比我重太多,白天我已经可以下地行走,他却只能躺在被窝里,连头也一起盖住,一动不动地养伤,状态很差。 趁他沉睡期间,我上网查询了一下,原来自称我男朋友的那个粉头发的男人在畸猎公司地下铁工作,对畸体十分熟悉。镶嵌畸核成为载体人类也算一种补救残疾的办法,我暂时不再难过。 他一直没醒,我悄悄离开病房,四处闲逛,隔壁病房正在吵架,我趴在门边看了一会儿热闹。 里面总共有四个人,都是彪形大汉,病床上躺着的那个人全身包裹绷带,像个粽子,只剩一条左腿,一只右手,身上连接着复杂的监测仪器,大概快要断气了,剩下三个兄弟在争论如何分配财产的事情。 问题的焦点在于,床上受了重伤的那个男人失忆了,说不出把财产藏在什么地方,所以剩下三人一直在奋力抢救他,不准他死。 经过我的偷听,加上去网络上查找一些他们谈话中陌生的词汇,我分析出了他们经历的始末。 他们是不受公司统一管理的游走猎人,也会去猎杀畸体,但这一次他们其中一位想碰运气去与一只畸体契定,所以进入了那个畸体的茧,其他三人在外面等他。 但进入茧后,这个人发现自己对付不了化茧期的畸体,所以拼命想办法逃出来,而他也确实逃出来了,只不过看状态活不了多久。 这个男人命不久矣,却依旧矢口否认自己进入过茧,声称自己根本不记得发生了什么事,而其他三人坚持认为他在撒谎,只是想私吞他们辛苦积攒的家底而已。 同一天内失忆发生的频率怎么会如此之高,这引起了我的警觉。 M018年1月23日 他在午夜以后睡醒,睡眼惺忪地坐在床沿边,脸颊稍微红润了一些,没有昨天那么虚弱了。 习惯了他的容貌之后,我觉得真的很美,甚至开始觉得他的面貌似曾相识,我打瞌睡时会梦到与他亲吻,在冰冷的病房里,他是唯一的热源,我实在太冷,只能被迫靠近他,尽管我不太信任他。 我以为他会借此机会对我做点什么,没想到他只是关切地问:“房间里很冷吗?我忘了。” 然后他面对面抱住我,手指在我背后打圈,我感觉到一股温热烘烤的感觉从背后出现,脊背痒痒的,就好像有什么东西纹在了上面似的。很奇怪,我真的觉得不冷了,他松开我之后我依旧觉得很温暖。 我强烈地觉察到他似乎把什么未知的东西留在了我身上,但我没有证据。 他带我办理了出院手续,开车带我回家。我望着窗外一路星月,觉得这个人温柔得有点可怕。他眼睛里充满了一种非我不可的执念,很疯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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