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哥虽然自称是哥,但其实也不算太大,刚刚三十的年纪,家里面条件不算好,很小就离开家去了城里面打拼,蜜蜂养殖也是一步步摸索出来的结果。 他虽然不怕吃苦,但偶尔还是会羡慕那些光鲜亮丽的人们。 在时宁说出来这句话之前,他也始终都觉得这些艺人们都是家境很好的人,相处起来带着一些不由自主的拘束和谨慎。 看着王哥更加震惊且无措的表情,时宁当然也能猜到他的一些想法。 倒也没有被冒犯到的感觉,只是忍不住感慨,没想到自己也会有被认成有钱人的一天,但事实上,时宁今天穿的卫衣,都才只有五十块。 一时间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 但王哥显然以为自己是cue到了不该cue的话题,神情很是无助。 时宁一边整理着剩下的蜂蜜,一边弯着眉眼安慰他道:“别紧张啦王哥,说起来,你或许也认识我奶奶,我们之前就住在长在木槿树的山坡下面点,旁边还有一整片的油菜花。” 溪橦镇还没有被开发出来时,连木槿花都开得稀稀疏疏的,生长在镇子边缘的小山坡上,那一片没有太多的住户,王哥仔细回想了一会儿,眼睛里面的迷茫慢慢褪去,然后被惊喜所代替。 他又一次睁大了眼,上上下下地打量着面前笑眼盈盈的漂亮青年,几乎是有些语无伦次:“你你你是那个总是戴着蓝色围裙,然后坐在门口绣花还有画画的奶奶的小、小孙子?!” 王哥最后三个字因为心情太过激动,而微微有些破音和加重。 一下子就吸引住了不远处的谢总的注意力。 谢连安脑子还没反应过来,身体就已经猛地摘下手套,阴沉着脸走了过去。 谢总的动作横看竖看不是是去干架,就是去找事的,吓得一旁工作人员连忙伸手想要去拦住他,刚想问他怎么了,就听到这人咬着牙凶狠道:“他竟然骂时宁是孙子……” 工作人员:“……” 另一边的时宁其实也莫名产生一种自己被骂了一句的错觉,实在是因为王哥的后两个字咬得太重,都和前面一句话分割了开,但显然这名善良内向的养蜂人并不是这个意思。 时宁咳嗽一声,回答道:“嗯,不过我那个时候太小了,王哥不记得也很正常。” 王哥的本名叫王树,是他自己起得名字,是希望自己以后能长得像树一样高,像树一样茂盛。 作为一个父母双亡的孤儿,王树甚至不识得几个字,就连这个“树”也是拿着张纸去拜托镇上的人求来的。 时宁的奶奶就是当时告诉了王树怎么写“树”字的人。 她总是穿着蓝色的围裙,身体不太好的样子,听镇上的人说,是儿子媳妇以及老伴儿都出意外离开了,只剩下了她和一个只有三岁的小男孩儿,平日里都靠绣花和画画为生。 但在这种偏僻的小镇子里面,画画这种艺术性的东西,多半赚不了什么钱,慢慢地也开始做点其他的农作。 王树大概是十二岁左右就孤身去了城市,因为性格内向敏感,和镇子里的很多人都没有太多接触。 唯一印象深刻的,就是偶尔会教他写写字画会儿画的那个奶奶。 以及总是躲在她身后,怯生生地往自己身上看,长得白净漂亮的小男孩儿。 儿时穷苦过的,多多少少会产生点逃避的心理,王树赚了钱之后,虽然也在镇子里面办起了养蜂基地,但自己却很少回去,只是雇佣一些帮工照看着,这一次要不是节目组的邀请,他或许也不会回来。 所以不管是出于逃避的心理也好,还是客观上的繁忙也罢,王树已经很久没有再关注过镇上的人和事。 此时经过时宁清清浅浅的几句话,脑海中那些虽然算不上美好,但也偶尔带着些温情的杂碎画面涌上了心头。 他禁不住恍惚了一下,再抬头看到面前这名笑眼盈盈的青年,莫名就是鼻子一酸。 羞怯但爱笑,会穿着不太合脚的鞋子啪啪啪地跑过来,小声说哥哥吃糖的孩童,终于与时宁修长笔直的身影重合。 他也想要故作轻松地感慨一句时间过得真快啊,但嘴巴一张,就是憋不住的哽咽,最后只是拉住了青年的手臂,连忙问:“那你奶奶呢,她现在还好吗?” 这句话问出来的时候,王树罕见地产生点羞愧,年少时受过人家的恩惠,这么多年却连见都不愿意见一面。 时宁抬起眼,望着秋日的云,轻声说:“她已经离开好几年了。” 王树最开始没在脑子里转过弯来,还想紧跟着问上一句“那她去了哪里”,但话都已经涌上了喉咙口,却蓦地反应过来。 声音便就这样卡了壳,又或者是被谁扼住了颈喉,再也不能说出口。 时宁也没想到自己也有一天,可以自然而然毫无介怀地将这件事情说出来,甚至还是在一档综艺上面。 “嘭。” 有什么东西落了地的声音响起来。 时宁下意识看向最近的摄像老师,却得到了一个同样无辜茫然的眼神。 皱着眉头越过摄像往后看,目光一下子就落到了摄像身后那名青年身上。 一瓶矿泉水从他的身旁滚到了时宁的脚边,谢连安本来总是没什么表情的脸好像突然裂了开,在一瞬间布满了各种情绪。 震惊、慌乱、无措、茫然、悲伤、愤怒…… 时宁很少能从一个人的身上同时看到那么多种丰富的情绪变化。 偏偏这辈子鲜少目睹过的几次,都是在同一个人的脸上。 弯腰将矿泉水瓶捡起来,时宁好脾气上前一步来站在谢连安的面前,对着青年打了个招呼,也在同时不找痕迹地微微侧身挡住身后的镜头。 笑盈盈地说:“谢总来给我们送水?” 谢连安抿住嘴唇,显然还是沉浸在刚刚那一句话里面,过了半响点点头:“……嗯。” 在上午之后的工作中,谢连安总是显得有些心不在焉,甚至连着对嗡嗡嗡乱飞的蜜蜂都没有那么在意了,眼睛一有空就小心翼翼地往时宁身上看。 像是在探究,又像是在安慰。 时宁也说不上来是种什么眼神,但他知道,要是谢连安一直这样直勾勾地看着自己,导演马上吼着个喇叭过来发疯。 中午吃的饭,是由去和厨师学习厨艺的李风以及那名高马尾女孩儿努力了一个上午做出来的。 大家都非常捧场地夸赞了一番,然后狼吞虎咽地吃完了一整桌饭菜。 上午的学习耗费了不少的精力,即便像是宋扶依这样年纪还小,又学习了相对不那么需要体能的项目的小姑娘,也累得吃完饭后倒头就睡,完全忘记了自己的身材保养计划。 其余的人,也当然是飞快地进入了房间休息。 下午还要开展工作,留给他们午休的时间并不算多,每一秒钟都非常宝贵。 时宁迅速冲了个澡后,也准备稍微午睡一小会儿,但擦着头发余光一瞟,就看到谢总又坐在桌前写个不停。 他不知道从哪里找到的小朋友文具,铅笔只有半截,橡皮也只有一小块,写写停停,时不时就懊恼地皱着眉,小心地擦去才写好的文字。 时宁定定地看了他几秒,然后轻轻出声:“谢连安,去洗澡。” 像是被突然出现的声音吓了一跳,谢连安飞快地边收起来“作案工具”,边站起来,低着脑袋说:“好、好的。” 在他脚步急促地准备往浴室走时,时宁好奇似的开口:“这也是谢总今天给我的信吗?” 谢连安的脚步一顿,他好像有点犹豫,但最后还是摇了摇头,语气带着点心虚和紧张:“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就是随便写写。” “这样啊,”时宁眨眨眼:“我知道了,你快去洗澡吧。” 谢连安含含糊糊支支吾吾地应和两声后,就逃跑似的抱着睡衣离开。 不久后,浴室里面重新响起来了哗啦啦的水声。 时宁不喜欢吹头发,随意擦了两下后,就收起来了毛巾。 琥珀色的眸子若有所思地落到了谢连安用来藏那张纸的抽屉上。 【宿主,你难道想要偷窥反派的日记吗,这的确是个好主意。】 系统又换回了原来那个平淡无波的冷酷机械音,整个灯泡都显得正常了不少。 时宁却只是看了两眼就移开了视线,一边向着床的方向走一边不轻不重地问:“你怎么知道是日记。” 【系统无所不知无所不晓。】 哦。 系统不太满意时宁的无视,觉得他甚至比最开始绑定时,显得更加冷淡了。 又或许,现在的这个才是真正的时宁。 它沉默了下,又再次建议: 【宿主真的不打算看看吗,说不定会有点感动惊喜的发现哦。】 “不用,”时宁今天难得地有些耐心,去回答小灯泡:“他就是故意放在那里,引我去看的。” 谢连安惯会使用这种手段,时宁偶尔会假装“上当”,但现在却有些疲倦。 系统便不说话了。 又过了一小会儿,浴室门打开的声音响了起来,带着谁略显急促的脚步声。 系统在离开前最后留下一句话。 【宿主不吹头发就睡觉,小心短路。】 与此同时,脚步声停在了床边,反派也很小声地在时宁的耳边道:“时宁,吹了头发再睡。”
第072章 “要抱抱吗?” 心中莫名涌上一种诡异的滑稽感,一个莫名其妙的灯泡机器人和他分手多年的前男友,几乎同时地对着自己说了相似的话。 当然都是在关心,这不可否认,但时宁还是难以抑制那种微妙的抵触情绪。 烦躁焦灼感越来越剧烈,时宁还是睁开了眼睛。 琥珀色的眸子像是某种质地上乘的玉石,又仿佛是一滩沉寂的深谭。 就那么一眨不眨地望着面前人。 谢连安顿了顿,突然就皱起了眉,着急道:“时宁,你早上是不是没吃药?” 时宁认真地思索了一下,虽然最后也没有回想起来什么东西,但仍然点头回答:“我吃了。” 在他说出这三个字的同时,谢连安已经动作很快地翻出来了药盒,将它们拿出来算数量。 抿住唇仔仔细细地数了两遍,一个也没少,还是和昨晚吃完药后一样的颗数。 在他数的时候,时宁就躺在床上百无聊赖地看着他,眼睛随着他的动作懒洋洋地移动,最后还打了个哈欠。 “你骗人,”谢总似乎又变成了红眼睛反派,又或者是某种只能佯装愤怒来祈求关注的可怜动物,声音轻轻发着颤:“你根本就没有吃药,早上没有,中午也没有。” 时宁如果这个时候随口说一句那又怎样,谢连安只是微微翻泛着红的眼眶,估计会变得更红,瞳孔也会收缩着,眉尾低落下来,总归不是什么好看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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