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调冰冷的试验台,窄小的窗户,和碧绿的深海。 尽管大多数的时候都是在试验台上陷入沉睡,但在偶尔身体不适于做实验的时候,尤安也会短暂地被带到高塔之上的小隔间里面。 那里放了一间小小的床,对在处在生长期的雄虫来说有点短了,尤安经常会伸不开腿。 但小殿下还是很喜欢这张床,它是柔软干净的,床上还摆放了一只兔子玩偶。 兔子玩偶不知道是谁送的礼物,也或许它本身就是一直在这张床上的,尤安也记不清了,只记当自己抱着兔子玩偶晒太阳的时候,一只顶着乱糟糟的银色短发的年轻雌虫面无表情地从自己身边经过。 尤安一直呆在实验室里面,没有虫教过他说话,因此尽管已经十五岁了,发音还是含含糊糊的,一着急的时候甚至只能发出些啊啊呜呜的音节。 “啊啊!”七殿下很兴奋,他第一次看到离自己那么那么近的窗外,有除了研究员外的其他虫经过。 小隔间的窗户有点高,上面还设了防护的铁柱,偶尔会有一点阳光从外面照进来,材质和构造十分特殊,从外面也看不清楚里面的模样,尤安要很努力,才能让虫看到一点晃来晃去的金色头发。 像一只被关起来的可怜幼狮。 年轻雌虫似乎只是经过在这里,被尤安的声音吓了一跳,皱着眉头打量了一会儿后,轻声开口:“我不会帮你离开的。” 西拉尔在意外来到这座岛的第二天,就发现了高塔之上的奇怪实验室,里面戒备森严,多半不是什么正规合法的机构。 如今看到这只被关起来的虫,更是验证了他的猜想。 不过这和西拉尔没有关系,毕竟连他自己想要活下去都已经非常艰难了,他没有多余的同情去给其他虫。 等他找到离开的方法后,就会立刻离开这个处处透着危险的岛屿。 “呜呜。” 银发雌虫很快就走出了视线之外,尤安有点沮丧地趴在窗户边上。 但却没想到下一刻他又再次回来了。 “啊啊!”小雄虫高兴地给他展示自己的兔子玩偶。 尽管西拉尔只能看到一团白不拉几的不明物。 “你在做什么。”雌虫犹豫着问。 “啊啊!”尤安的金发晃啊晃晃啊晃,差点将西拉尔的眼晃花。 “你不会说话吗?” 尤安眨眨眼,憋了半天终于憋出来几个字:“晒、晒太阳。” 雌虫好像沉默了一小短时间,但很快又冷硬地重复道:“我不会带你走的。” 之后的小半个月,那只短头发的雌虫都总会经过尤安的窗前,最开始时是冰冰冷冷,后面几次却都会带来一点尤安没有见过的东西。 比如有着粉色包装纸的糖果,叠成星星的纸片,可爱的橡皮筋。 还有一包白色的毒药和锋利的小刀。 西拉尔说:“我要走了,这个给你,如果想要逃走,就把这个下到那些讨厌的虫的食物里面。” 尤安开开心心地接过去,打开了就想往嘴里吞:“啊啊!” 西拉尔:“……” 最后雌虫沉默许久之后说:“你跟着我走吧。” 他侧过去脸垂下眼:“我打架很厉害。” 这是一只非常厉害的雌虫,尽管还非常年轻,或许才成年没有多久,但已经能够在重重把守的实验室来去自如。 甚至一度真的差点带走了尤安。 但他们还是被发现了,在登上西拉尔准备许久的小船之前。 穿着冰冷防护服的研究员们看不清面貌,但每一个都是那样可怖的样子,带着令虫厌恶恐惧的药水的气息。 总是出现在实验室之外的碧绿海水终于能够真正被触碰到手心。 是冰冰凉凉的触感。 但是抱住自己的雌虫却是热乎乎的,像一只大火球。 尤安被西拉尔紧紧地抱在怀里,海水将他们的身体覆盖,深海之下隐隐透着的红光显得怪谲而美丽。 研究员们手里拿了很多让虫害怕的武器和不知名的药水,却并没有让尤安感到疼痛。 因为雌虫将他抱得很紧,护得很牢,从尤安的视角,只能看到他紧绷的下颌角。 以及不断往下流淌着的鲜血。 “不走了。”尤安不知道是不是也被研究员的迷药射中,浑身都发着麻,将雌虫滴到自己脸上的血液抹开,努力地学着说话:“海里,疼,我不走了。” 此话一出,尤安明显感觉西拉尔抱住自己的手臂僵硬了起来,尚且年轻的雌虫还无法很好地掩饰住自己的情绪,碧绿的眸子中满是震惊和愤怒。 以及慌张。 “小哑巴你又在说什么。”他低着头假装听不见,抱着尤安想要爬上自己抢来的船上。 周围的研究员越来越近,尤安眼尖地看到了他们拿出了违禁的高级枪-只。 即便是厉害的雌虫也难以在其下存活。 尤安松开西拉尔的手,将他想要绑到自己身上的系带扯开,一字一句地说:“我、我不走。” 雌虫的动作顿住,然后下一秒被扑倒在船只上,躲过了射过来的一枪。 尤安用力地咬在了雌虫的肩膀上,留下一个整洁的牙印:“啊啊!” 小殿下一着急起来,也并不是只会啊啊呜呜,还会咬人和偷偷启动发动机。 然后在西拉尔慌乱的眼神中,扑通的一声跳回了海中,冰凉的海水瞬间将雄虫包裹,眼前一片模糊,昏迷前的最后一个记忆是已经远去的船只和研究员们逐渐靠近的身影。 只要他还在这里,这些虫就不会做出太过分的事情。 尤安比任何虫都清楚这件事。 只要西拉尔还活着,他们总会再见面。 事实也的确如此。 但不知道是被注射了不知名药水,还是泡了太久的海水,又或者是尤安不知道的其他原因,再一次见面时,西拉尔的记忆中已经没有了小哑巴金发雄虫的模样。
第025章 幼稚虫才会吵架 不过忘了就忘了,亚德芙罗兰不是什么应该被想起来的好地方。 尤安不确定萨兰亚和雌父知不知道西拉尔的存在,但毋庸置疑的是,他们绝对不会允许一只曾经试图将尤安带走的雌虫,来做七殿下的侍卫。 不记得也是一件好事。 尽管尤安还是会偶尔感到失落。 这样的失落像是兔子玩偶被雨淋过的耳朵。 软绵绵、湿答答、黏糊糊。 即便是在梦里面,也让雄虫难过得皱起些眉头。 西拉尔小心地将七殿下好看的眉头抚平,然后被梦中的雄虫无意识地蹭了蹭手心。 上将心中一软,没忍住低下脑袋,想要用额头去感受尤安身上的温度。 但还没有触碰到雄虫,身后就先传出一道不满的声音:“西拉尔,你在做什么” 虫皇大步上前,身后跟着一只好奇地到处张望的小卷毛。 上将面无表情地转头:“没什么。” 萨兰亚的脸上带了点淤青,西拉尔的眉骨的位置也破了些皮。 两只虫之间的气氛也是剑拔弩张,一看就是互不对付的样子。 斯佩德还不知道萨兰亚是虫皇,只以为他是等级稍微高一些的军雌,不过再高也不会比上将还高,小卷毛虽然也没那么喜欢相亲对象,但也不想看到他得罪上司。 便拉了拉萨兰亚的衣摆,小声道:“你们打架啦” 西拉尔冷冷开口:“切磋。” 虫皇嗤笑一声:“单方殴打。” 斯佩德闻言连忙慌张地去捂虫皇的嘴巴,凶他:“殴打是犯法的,你怎么能这样!” 然后又自以为不明显地背对着西拉尔,又是担心又是不赞同地小声说:“对长官不敬会影响你的前途的,萨兰亚怎么一把年纪了还不懂。” 虫皇:“……” 西拉尔虽然对于斯佩德现在也不知道萨兰亚真实身份的事情稍微感到惊讶,但也只是惊讶而已,他对虫皇和他的小雄虫之间的情-趣没有要插手的兴趣,只是不着痕迹地看了一眼他们,就收回了视线。 但显然萨兰亚对此颇为在意,将懵懵懂懂的斯佩德哄骗出去买饭之后,就端着架子沉着脸上前。 “西拉尔……”虫皇抿住唇,眸色带着冷意。 “陛下放心,我不会告诉他。”西拉尔将尤安身上滑下去些的被子提起来,头也不回地回答。 虫皇一下子就被哽住,然后冷哼一声:“最好是这样。” 说完就一言不发地站在病床边上。 与七殿下相似的红眸,更加狭长一些,显得更为凶残和冷漠。 那直勾勾的视线时不时地落到西拉尔和尤安相接触的皮肤上,实在让虫难以忽视。 西拉尔说:“或许,陛下可以选择坐着看。” 萨兰亚看了看雌虫屁股下坐着的那个小凳子,又是冷冷地哼了一声。 然后没过多久,上将的小圆凳旁边,多了一个同样色系的小方凳。 反派和主角向来气场不和,就算是上下属的关系,也依旧讲不了几句话,更何况两只虫不久前才狠狠地打过一架,能够安静地坐在一起,实属不易。 能够使得他们暂时和平的,也就只有躺在床上的金发雄虫。 那根射到尤安体内的针,的确携带的是两年前导致西拉尔昏迷的那个药剂,但雄虫和雌虫生理构造不完全相同,专门用于迷晕高级雌虫的药剂,作用到了尤安的身上,也自然会带来难以预料的药效。 再加上雄虫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下的催-情剂,使得七殿下好不容易才刚刚稳定一点点的信息素又再次陷入紊乱的状态,也让尤安不断地处于昏迷和高热的状态。 但幸好没有恶化的趋势,在医生和专家们的照看下,持续升高的体温也开始慢慢下滑。在最近这几天,药效慢慢褪去,温度和信息素也几乎都趋向于稳定,偶尔还会无意识地动一动。 却还是没有睁开眼,就像是陷入了难以挣脱的梦境一般。 萨兰亚叹了口气,这名尊贵冷傲的虫皇终于表现出一些不易察觉的无奈和疲惫来,望着床上紧闭着眼睛的尤安,轻声说:“西拉尔,我很多时候都在想,是不是三年前你们再相遇的时候,拒绝尤安的恳求,就不会让他那么难受。” 三年前。 也就是七殿下第一次出现在首星军校,是西拉尔印象中的与七殿下的初次相遇。 西拉尔敏锐地察觉到了这个词汇:“为什么会是‘再’?” 萨兰亚感慨的表情微变,好像有些奇怪:“你不记得了吗。” 心中突然有种什么东西即将破土而出的急促感,西拉尔稳住呼吸,眼睛却泛起了点狠意:“我应该记得什么?” 虫皇见他的表情不似作假,也神情复杂,但最后还是说道:“既然忘记了就算了,我也不是很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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