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便又按捺下了极端的渴望…… 白日里,夜明岑陪着常笑练剑,一刀一剑配合地极妙,又听常笑说起离蓝烟的事情。 曾听人提起过,离蓝烟的母亲来自遥远的南诏,人族的少女与妖族少年不知如何结识,诞下半妖蓝烟。但是她的父母早逝,除了在画像中见过,几乎难以捕捉父母存在的痕迹。因为思念母亲的缘故,蓝烟平时常穿南诏的苗装,下裳多为一片式五彩短裙,上衣讲究多而繁复的刺绣。银饰装点下,走起路来一步一响…… 夜明岑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说道:“你还记得在玄篁阙的时候,尸香拂衣说过什么吗?你体内,有一种蛊……” 常笑低头看了看胸口,附和道:“对,‘同生蛊’。” 夜明岑直觉非常灵敏,道:“自古以来,南诏多奇蛊……我在想蓝烟会不会和尸香拂衣有什么关系?” “不大可能,”常笑抚膺细思道,“尸香拂衣一靠近我就会使我难受,但是蓝烟不会。至少可以确定蓝烟没有被尸香拂衣附身……” “需要仔细留意……”夜明岑挽剑负手,听得一阵细碎铃音传来,“她过来了。” 素荣奉茶而来,离蓝烟和常芙紧随其后,手中各拿着一只笤帚。 素荣放下茶盏解释道:“蓝烟说,不能白吃白喝,非要帮我干活……” 夜明岑瞧着两个小姑娘说道:“这怎么行?蓝烟你大病初愈,可千万别逞强。” 常芙抱着笤帚插话道:“姐姐就安心在这里住下吧,不会有人说你白吃白喝的,要是有,我第一个上去揍扁他!”说着,作势捏起拳头。 蓝烟碧绿的眼神一闪,飞快地扫了一眼常笑,目光落到夜明岑脸上,说道:“嗯……没事啊,就当活动活动筋骨嘛……在屋里呆着太闷了!”说着,又推搡着素荣去了外面,问道:“素荣哥哥,你不是说做完了活儿要带我们去吃好吃的吗?快些扫地呀!” “……” 夜明岑瞧着他们的身影远去,见了少年人这般如沐春风,欣慰道:“……蓝烟只是看起来比较文静而已,你说呢?” 常笑伸了个懒腰,趁四下无人,眼疾手快地将夜明岑搂到怀中亲了一口,声音闷闷地:“总比不爱说话好些,吵吵闹闹地,不系舟都热闹起来了。” 提剑的手腕一挑,直指常笑颈侧,骇得常笑大惊失色:“师尊?” “继续练剑。” 接连几日,离蓝烟总是跟在素荣的身边,亦步亦趋。 端茶送水、洒扫庭除、浇花喂雀儿,面面俱到。 素荣本身是个无情无欲的魔物,因着两世为草木之本,性子又过于温和。就像是那打甂炉的汤底,寡淡而无甚意趣,身边接触的人就像是汤中食材,给他增鲜提味。又或像是一面镜子,周围的人如何对他,他也相应地如何对周围的人。 而离蓝烟就是他身边最新鲜的“食材”。 她爱笑,穿着打扮是大家鲜少见过的款式,气质却十分清雅,整个人形成迥然的气氛。如同南诏深山中长出的一株珍奇的药草,正值花期,开得幽香四溢、目中无人。 素荣心下道:我鲜少以女相示人,不如将我在百柳镇得到的那套衣裳送给蓝烟,穿上正巧合适。 离蓝烟得了礼物,欣喜之余赶紧穿上给常芙瞧。 “这是素荣哥哥送我的,想不到他竟然如此懂得女子喜好!” “是很衬你,不过……”常芙煞有介事地对她咬耳朵道:“你可千万别喜欢素荣哥哥!” 蓝烟并不否认,对着镜子转了个圈,这才问道:“为什么呀?” 常芙不知如何解释,期期艾艾地说着:“因为……因为——你也可以当他是‘素荣姐姐’啊……” “啊?”蓝烟双眉微蹙,终于从她开朗明媚的笑脸上察觉到一丝惊讶。 常芙舒了一口气,这才说道:“你刚来,肯定不知道素荣的秘密。他是无情无爱的琴魔,又可分男女双相,说不定哪一天他心情不好了就会变成女孩子。所以千万别喜欢他呀!” 离蓝烟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回应道:“嗷……原来是这样……”她立刻觉得不好意思起来,脸上不知怎的又热又烫,心想必须要回礼才好。而行囊中除了衣服就是一些不成器礼的杂旧之物,只好取出一套新做的衣裳教给常芙,说道:“麻烦你帮我把这个送给他,就说是我的回礼。” 常芙接过那套衣裳,恹恹地:“哦,姐姐不好意思了——你真的喜欢他?” 离蓝烟的碧瞳提溜一转,忙不迭地将她推搡出去,笑着打趣道:“哎呀快去吧!你别问啦!” 常芙忽然感觉自己踩空了,决心要拆破这段“姻缘”——“不行!绝对不行!素荣哥哥根本什么都不懂啊!”一面嘀咕,一面将头摇成拨浪鼓。 殊不知素荣压根没有察觉到任何离蓝烟的心思,教常芙劈头盖脸地盘问了一番,越发摸不着头脑来了。虽然他无情无欲无爱,不过是不执着于情,并非不懂情。素荣笃定道:“不,蓝烟并不喜欢我。” “啊?可是你做什么送她衣裳呢?喏——这是她的回礼。” 素荣说起话来如潺潺溪流:“我想她穿肯定很合适,既如此那我便收下了,代我说声谢谢。说起来,她……反而对常笑更加关注……” 常芙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嘴巴惊得合不拢:“什、什么?姐姐喜欢爹爹?” “我没有那样说,”素荣立即捂住常芙的嘴,“据我观察,她最近跟我同进同出是为了接近常笑,而且总是盯着常笑看。” 常芙只感觉整个人如遭雷击,离了水的鱼一般瘫坐在地。
第53章 47岸芷汀兰,拜月荻花
岸芷汀兰位置偏北,是不系舟最里边儿的一间院子,常芙一个人住着着实冷清。她心想,自己又不像师父父那样会莳花弄草,院子里过于干净,放眼望去都是灰白的砖和墙,总是萧萧条条地,令她不大喜欢。 离蓝烟的歌声从屋缝里透出来,南诏国的语言适合极轻极恬静的咬字,起调先扬后抑,尾音飘摇,久久地回响在这一壁深院中,显得更加萧索。 常芙听不懂歌词,只知道离蓝烟这几日总是在房中唱着歌捣鼓着她宝贝似的旧古董,说什么都不肯让她进去。常芙偷偷地在门口贴了一张窥视符,法力催动下门内景象渐渐由模糊变得清晰…… 青铜炉香围着离蓝烟摆了一圈,她端坐在圈内,背对着门口,口中念念有词。时而高昂地唱些常芙听不懂的调子,时而埋下头翻阅手边被虫蛀了的残籍,毫不留心外面。 常芙悻悻的撕下符篆,小声犯起了嘀咕:“这有什么好神秘的么……” 东君乘风而来,又乘风而去,催着莲花生了第一片立叶,亭亭巧巧,翠色清波——掌心那么大。 有时候,常笑一天要借口三四次看花,化了原型,悄悄从挂了银铃绣球的雕花窗棂里溜进夜明岑的屋内。到了夜晚,又蹑手蹑脚地从不知道什么角落里钻出一团黑煤球。 屋内烛火通明,可夜明岑视物不佳,分不清是常笑还是常芙,只能将这黑团子抱到眼前才看得清:“小酒,是你!今晚想同我睡吗?” 常笑便即化了原型,将夜明岑锁在怀内,亲昵地说道:“已经七天没有挨着你睡了……白天的时候我就变作原形溜回去,不会惹人怀疑的。” “哈哈……”夜明岑被逗笑了,心道原来他是因为这个不来造访夜闻涛,“若是我,我会光明正大地进出这里。罢了,我正有话跟你说——关于尸香拂衣的。” 自打在玄篁阙与尸香拂衣正面交手后,夜明岑总也放心不下。虽则七星屿的结界不是那么好破的,硬闯进来不死也得剥层皮,但却不知道尸香拂衣的底细,叫人整日里惶惶不安。 他托占风碏和瞿胤飞查了尸香拂衣的底细,星盘推列,毫无逻辑,竟然查不出来他丝毫的踪迹,连他的本名也不知道。 只是,尸香拂衣是一道穷凶极恶的怨灵,这一点绝不有假。 怨灵与残魂不一样,残魂如夜明岑先前者,多因魂魄残缺不全无法入轮回,故而游荡人间。而怨灵多是死于非命、死状凄惨,怨气横生的魂魄,又招人引导,留在人间不肯回到阴间的…… 常笑听后若有所思:“你是说,尸香拂衣是被人刻意招来的?” 夜明岑蹙起眉,惴惴不安道:“没错,尸香拂衣背后,说不定还有后手。”说到这里,夜明岑顿了顿,伸手怜惜地抚摸着常笑的脸颊。 如无瑕白玉一般。 “我不想你再受到威胁了。”夜明岑说着,泫然已极,“尸香拂衣一日未除,为师寝食难安。” 常笑连连哄着:“我可是八尾大猫妖,好好地,在你面前呢!”他的唇贴着皎月纱,吻了夜明岑的眼睛,唇角濡湿了。“若是他敢来造次,整个衔蝉宗的妖力,他恐怕扛不住。” 夜明岑不答话,沉着地泛着思绪,整个人化在了常笑的身上。 也化在了月光里。 常笑更在乎眼下近愁,见夜明岑心忧,神色恍惚,便不住地吻他。翻覆着吻到了天地尽头,二人同衾而卧,吹不完的枕边风。 离蓝烟将自己锁在屋内,直到夤夜。 那残破的旧书是她母亲留下的,书中记载,南诏的女子善拜月。她望着门外玉盘轮转,想到了母亲。 不知道她,会对着月神许下什么愿望呢? 离蓝烟孤身踱步来到不系舟最佳的赏月处,却听到一阵狎昵的亲吻与嬉笑……离蓝烟蹙眉,循声来到夜闻涛窗下,却瞧见一道雪白的背影——白发白臂,赤着上身,腰下裹在被中,与身下那人眉交眼合,颠鸾倒凤…… 她正惊得杵在原地,袖中蛊虫躁动,一条玄色蜈蚣爬了出来。离蓝烟按捺心头震惊,借着烛火细看他们。常笑眉间的朱砂记在汗水中变淡了,蛊虫浑身便愈来愈红了,由玄色转为渐渐透亮的赤红,如一条血迹蜿蜒在她手臂上。 她难以压抑住嘴角的笑,两道深深的梨涡嵌在唇下,眼神殷切而无声地说道:“我找到你了……” 不系舟,沧浪亭。 这是素荣的住所,居于二楼,有着一处穿堂的观景台。前可看不系舟下翻浪江水,波澜壮阔;后可观内中院落齐整,奇花瑞草。 常芙趴在二楼的护栏上,满眼都是朝不系舟下缓缓流淌而去的江水,搅合着落日余晖的橙霞,好像一锅番茄汤。 脚下像没踏着实处,如同乘舟,四肢发软,看得天旋地转。 她转过身,双手别到身后反抓住围栏,似有心事,说道:“素荣哥哥,好晕啊!” “别看了,过来吃点心吧。”素荣正备好茶点,坐在铺了毯子的长椅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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