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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正也是最后一次。 “我想再看看你以前的照片，昨天那张就可以。” 陶潜隆打开相册，找出保存在相册里的照片，那是一张他装着小西装，跟父母以及奶妈四人拍的合影。 “很可爱，你笑起来。” 尹翰墨看着照片里的陶潜隆笑着，那是一种很温柔的笑容，陶潜隆注视着尹翰墨的笑容，那样的温暖让他想到记忆里已经模糊不清的父母和奶妈。那样的眼神只要当爱完全无功利时才会出现。 尹翰墨亲吻了陶潜隆的额头。 “陶潜隆你看，落日很好看。” “嗯。” 尹翰墨给陶潜隆递过去翠云草，陶潜隆接过去，卷柏属的叶子，发着荧光般的青蓝，陶潜隆举起叶子挡住落日。 “做成标本还会是这个模样吗？” “不知道，你以后可以试试。” 陶潜隆越不想离开尹翰墨，便越清楚尹翰墨不能留在自己身边。 想到曾经，因为不会处理发情期的enigma，甚至动过把尹翰墨做成标本的念头。 醉生梦死，这个词，发明的真好。陶潜隆不能醉也梦不得…… 他对配偶的要求是强强联手，他需要有门第有地位的高等级omega，哪怕只是逢场作戏。 陶潜隆忘不了在木屋里尹翰墨的低三下四，忘不了尹翰墨用嘴含着自己的血玉扳指，忘不了他们在别人二次分化过程中的性爱，忘不了烟草房里他牵着他的手引导着他的身体发生的一切，忘不了终身标记时的那把剪刀，忘不了他为他挡的那一箭，忘不了第一次吞下他两根凶物的疼痛，忘不了初见他时的面容…… 陶潜隆忘不了“酒池肉林”里尹翰墨那双沉默直白的眼神，让陶潜隆辜负起来会心生了愧疚。 是啊，母螳螂在吃它的丈夫…… 陶潜隆曾有一秒钟思维放纵，尹翰墨若是能在这百来米的高空带着自己和他一起坠落，离地前两人都在相拥……或许是两个人感情幸福的结局。不，或许是一家三口的大团圆。 “尹翰墨，你喜欢我什么？”陶潜隆转动着尹翰墨手上的玉扳指。 尹翰墨没有第一时间回答，他想了想：“喜欢你对我做的事，喜欢你的身体，喜欢你的人。” 尹翰墨回答的很笼统，他喜欢陶潜隆带给他的一切。 “尹翰墨，我喜欢你。”陶潜隆依然看着天，这好像不是表白，只是一次无指定对象的交代。 尹翰墨并没有高兴，他高兴不起来，陶潜隆的语气有几分无奈，尹翰墨明白，这是陶潜隆的情感耻辱。 “陶潜隆，我要是不能留在你身边，你可以不要忘记我吗？” 养父离开前，跟尹翰墨交代，让他好好生活。 养父没想到的是，为了给他买药，尹翰墨偷偷做了他不让尹翰墨做的事情。尹翰墨向地头开的高利贷公司借钱，给养父买药。 可最后，养父也没撑过去。 他们说养父的病会传染，他们不准尹翰墨土葬他。 养父后来是火葬的，装养父的骨灰捡的是别人丢掉的礼品盒…… 后面的好多事让尹翰墨做不到好好生活。 养父到死没有让尹翰墨记住自己，对于尹翰墨而言，死后被人惦记，多少有点意义。 尹翰墨又改口：“也不用记很久，你可以忘记我，但不要太快。” “我身上有你的标记，身体会记住你。这样你满意吗？”陶潜隆陈述着事实。 尹翰墨要是不满意，陶潜隆可以为他再做些什么。 “对不起，我不能待在你身边。” “尹翰墨，你值那个价。把你买回来，我不觉得亏。” 两人在同一经纬度感受着风的悸动，日的难过，海的包容，无言沉默…… 尹翰墨错过了陶潜隆的眼泪，在他的怀中，眼泪很快被海上的夕阳蒸发。 那滴泪就像陶潜隆的情爱，没有被发现，没有被证实，如果陶潜隆不承认，一切都是虚构。
第38章 36
尹翰墨再次睁眼醒来时，很快就意识到双手双脚被捆住，嘴巴被胶带封住，身体置身于甲板上，庞大的身躯温吞地蠕动。海浪声很大，耳朵因为贴地而听见船体运作的机械音。 船上的失重感和施工电梯上的失重感截然不同。 如此绊人心，如同初相识。 陶潜隆冷静沉稳的样子跟尹翰墨第一次陶潜隆时一模一样，那时的尹翰墨还没剃胡，人比现在瘦，皮肤比现在更白，那时的他没有名字，只有称呼，大家都叫他“死人脸”。 偏偏最相同还是视角，是尹翰墨头贴近着地面，自下而上的仰视，是第一眼看见的是皮鞋，最后将眼前这人的皮囊收入眼中。 陶潜隆要杀了他吗？ 尹翰墨没有发声。 陶潜隆坐在他对面，看着他，安静地听着海浪声。陶潜隆的眼睛让尹翰墨想起了陶潜隆坐在竖琴旁的那天。 他的眼神同那天的乐曲一样，或许他对陶潜隆从始自终都是一知半解。分不清是知其形还是解其意，但这些都不重要了。 竖琴，那是尹翰墨从未见过的乐器，情欲，那是尹翰墨从未见识的感情。 陶潜隆的真情，就像老秋烧瓷器，宜低温茶水，茶具赏玩起来如此轻盈，就好像手心中从未承受重量。 倘若手心都未感知到质量，低温的爱达到心口时是否早已凉却？ 陶潜隆垂头看见尹翰墨，四目对视。 尹翰墨对陶潜隆的目光不似从前，半载多的时光尹翰墨了解陶潜隆，探索陶潜隆，深入陶潜隆，最后是这样的结局尹翰墨心有不甘但也满意。 陶潜隆蹲在尹翰墨面前，把尹翰墨昏睡时他折的纸螳螂塞进尹翰墨裤子口袋，随后整理着尹翰墨的乱发，开始诉着无用衷肠。 “我跟你说过，我杀了母亲，哪怕我人模人样的站在你面前，我也是个禽兽不如的垃圾。上流社会多是靠下流之辈的圈成，我也不例外。所以，你不应该对我动感情，我没有这种东西。和你在一起除了发泄，我们没有其他交际，没有交际，没有利益，理所应当，没有感情，连利益冲突都谈不上。现在我不需要你——这是我解决阿猫阿狗的做法。你不特别。” 这是衷肠，陶潜隆没有说谎，感情瞬息万变，但无情是他的宗旨。 陶潜隆从始至终只有野心没有真心，明明余晖都记得它将陶潜隆的影子打入尹翰墨胸口，两人还在岛国最高处耳鬓厮磨。可当太阳再次高高悬空时，陶潜隆的身影覆盖了尹翰墨的头颅，他正准备照原计划将人投入公海。 陶潜隆也曾一遍遍告诉自己是因为信息素，是因为标记，是因为天性因此对尹翰墨产生了依赖，而这种依赖是平庸庸俗且没用的。 尹翰墨只是自己报复计划中的一环，现在尹翰墨已经没有价值了，他没必要把尹翰墨再留在身边，私仇要报，但野心也要满足。 陶潜隆的野心是在天地之间大有作为，以至于他在自己的圈层里遗世独立般摒弃着情欲，肉欲。 陶潜隆也希望自己对尹翰墨没产生感情，这样他也不用将尹翰墨逼到绝路。可没有感情，陶潜隆对尹翰墨的态度，定会让尹翰墨的处境更加难堪。 至少在陶潜隆这里，尹翰墨久违地极大程度体验到了人活着的感觉。 正是因为知道自己会心疼尹翰墨了，所以尹翰墨才留不得。 陶潜隆对尹翰墨做出的死亡抉择，是二律背反，是电车理论，是子非鱼焉…… 割舍所爱，陶潜隆也不是第一次做了，却难得不娴熟。 陶潜隆也不是没想过把尹翰墨像野兽一样囚禁在地下室。 可陶潜隆现在已经跟尹翰墨有了孩子。 肚子里的孩子若是出世，这样的亲子关系未免太荒唐！ 荒谬的家庭伦理已经在陶潜隆身上发生，尽管有操作性，但就结果而言，还是太过前卫。前卫的结果就是两死一疯，留下的孩子也为了活着不择手段…… 死亡放大光圈，模糊背景，所有的言不由衷都将用“过往”二字粉饰吧。 “除了记住你，还有什么要说的，说出来，我尽量满足你的、遗愿。” 陶潜隆把尹翰墨嘴上的胶带撕下。 尹翰墨头朝天，尽管烈日正值中午晃着双眼，但他还是能看见陶潜隆脸上有着不同他语气那样平静的表情:“没有我后，‘尹翰墨’这个名字可以不要再给别人用吗？送给我的项链可以收好吗？不要别人。还有，那条小狗要是之后不能独自生活，能帮我养它吗？你嫌烦的话，帮我问问陈阳阳，宋颙，王栐也行……”尹翰墨意识到自己喋喋不休，“是不是太多了……就帮我再照顾一阵子小狗吧，它没做错什么，它很乖的，它也很喜欢你。” 是啊，他从来都没做错什么，他很乖，很喜欢我。 “好，都答应你。” “再陪我说说话，好吗？”尹翰墨提出。 陶潜隆眼睛望向一望无际的海，其实是心中警觉害怕自己动容：“好。” “你需要怎么样的enigma？” “我从来都不需要enigma。” “你一直想要的都是omega做你的伴侣？” “嗯。” “你爱他吗？” “不会。你爱我吗？” 两人对这个问句都感到惊讶，语言是感性的，语气是理性的。 尹翰墨摇了摇头：“我不知道了。”尹翰墨并不是因为听见陶潜隆真诚地回答这几个问题后而发蒙。 答非所问也是答了。 尹翰墨早已不相信奇迹降临，寻求一线生机。陶潜隆就是他最大的奇迹。 就像烟花，见证过，盛开过，就够了。尽管美好无法留住，但往后的日子闻到硝石的味道，足够让大脑重建那夜的所有美好。 心里明明已经做好被陶潜隆抛弃的准备，但让他被束缚着回答这样的问题，未免太过残忍。 陶潜隆抚摸着尹翰墨的细发:“尹翰墨，说，你爱我。” 尹翰墨看着陶潜隆，眼中的泪珠流了下来，积在眼窝处。 原来陶潜隆愿意要自己的那份爱。 爱究竟是什么？没遇到陶潜隆之前，尹翰墨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他曾经就想活着，他希望哪怕被人欺负，和养父能相依为病也很好。到后来，这样的想法也成了奢望，他就希望想成为omega的alpha，beta少些，不要总给他注射那些催发情的药剂，他想好好休息，他不想拉去做手术。 遇到陶潜隆后，他愿意为陶潜隆去打那些药剂，愿意为他所用。哪怕是远远望着他，尹翰墨也很满意。 沉默的痴迷，是尹翰墨拿不出手的爱，但很干净。 尹翰墨浅笑：“我爱你，陶潜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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