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西瑟斯母亲的出走到“荒芜之灾”的爆发,从翡翠羽大迁徙再到神殿丑闻,从“禁忌之子”的诞生到神殿圣物的失窃,一切缘起于某个精灵少女小小的执念,最终围绕着祖树神殿与苏迪娜族长在暗中的斗争,化作无形的漩涡,几乎将安澜熟识的每一个精灵都牵扯其中。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安澜自然已经明白了苏迪娜这次单独面见他的真正意图:“你说这么多,是想让我以‘神眷者’的名头,帮你对抗祖树神殿?” “是的,我需要你的帮助。”苏迪娜说这话时,语气坦荡,像是丝毫不在意自己与安澜在年龄、辈分上的差距,“只是,为了避免有神官跑来跟你说,我说的都是一面之词,我必须要向你坦白一件事——在我的眼中,祖树神殿从不是敌人。” 安澜哑然,此前苏迪娜表现得像是对祖树神殿深恶痛绝,恨不得将这颗大树连根铲除一般,为什么这时候又说起这样不明不白的话来了? “你知道神官们施展的神术跟法师们的魔法有什么区别吗?”见安澜因为自己的话面露不解,苏迪娜再次解释起来:“神术本质上是魔法的一种,但之所以被称之为神术,是因为只有对神祇的信仰足够坚定,才能够施展这类法术。同时,每次施展神术,神官们都要付出一部分生命力作为向神祇交换力量的代价。” 听到这,安澜一下子就想起了此前审判仪式上现身的佩拉吉大主祭。 他想,既然如此的话,那具佝偻的躯体应该就是被无休止的神术给掏空了。 即使是意图打倒神殿的苏迪娜此时也不由得出声感叹:“多么伟大的牺牲精神啊——为了履行信仰的道路,向母神展现自己意志的坚定,信徒们甚至愿意贡献出自己的生命,苦修一般成为注定短命的神官。正因如此,加入神殿从来不是什么值得民众艳羡的事情,而祖树神殿的声望也是靠着神官们的奉献,才能在上千年的风雨飘摇中始终屹立不倒。我虽然痛恨祖树神殿的种种恶劣行径,却也从不质疑历任大主祭对母神信仰的虔诚。” 听到这,安澜也总算是明白了,苏迪娜族长和祖树神殿之所以水火不容,矛盾的根源是两方对精灵族发展截然相反的理念。 就跟此前艾维说的一样,苏迪娜族长认为精灵族要学会开放接纳,某些时候甚至可以摒弃前嫌,去向曾带给精灵族苦难的人族寻求帮助。而祖树神殿则始终坚守当初带领精灵之民迁入森林的大主祭塞莉恩的选择,严苛要求所有月落湖的精灵们遵循十二戒律,将其视作不可违背的终极法则。 正是因为理念上的冲突,两方才会展开后续长达数百年的围绕权力的斗争,为了镇压意欲反抗的族长,神殿一方行使了更加极端且不留情面的手段,以至于将西瑟斯、加农和艾维等精灵都卷入了冲突之中。 “所以,你应该也看出来了,执意对抗神殿的我也并不是什么纯粹的‘好人’,为了达成最终的目的,我会不择手段,可以忍辱负重,可以牺牲左膀右臂,甚至可以暂时舍弃尊严,向最痛恨的人族低下头。” 苏迪娜看向面前的茶杯,茶水的表面倒映出她略显疲惫的脸庞,还有那一头掺着几缕雪白的长发。 “其实,我完全没有将这些事和盘托出的必要,大可以隐瞒着你。我向你透露这么多,只是希望能不辜负你曾对包括西瑟斯在内一众精灵展现的善意,也想让你明白,我不是在算计你,而是需要你,请求你能竭尽全力地帮助我对抗神殿。” “我也不一定就能在你和神殿的斗争中起到什么作用……”虽然苏迪娜族长已经尽可能地展现了自己的诚意,但安澜还是不大喜欢这种被人牵着走的感觉,有些抗拒地低语了一句:“我无牵无挂,被逼急了大不了跟着西瑟斯一起跑路。” 似乎预料到了安澜不会轻易接受她的请求,苏迪娜缓缓起身,走到了窗边,视线扫过族长巨树下方往来的精灵民众。 “跟西瑟斯过来的一路上,你应该听到不少让你感到不适的声音吧?”她回过头,再度看向安澜,“其实在知道你们回到月落湖的时候,我完全可以派卫兵暗中保护,不让你听到一句闲言碎语,但是我选择什么都不做,就是因为我想让你感受到西瑟斯曾经遭遇了什么,想让你明白——那些苦难都是神殿利用十二戒律施加在他身上的。” 苏迪娜又走到安澜的面前,话语中满是悲悯:“我坚信当初塞莉恩带来十二戒律的本意一定是好的,只是在后来,十二戒律被有心者利用,从守护精灵的恩赐,变成了迫害精灵的武器。如果不改变现状,不铲除神殿腐烂的内核,不打破十二戒律加诸部族的枷锁,今后,月落湖里像西瑟斯一样被神殿与十二戒律拖累甚至伤害的孩子,只会越来越多。” “你这是在道德绑架……精灵族的孩子跟我有什么关系?我只想帮助西瑟斯他们解除罪名,根本没有义务非要掺和进你和神殿的斗争中。”苏迪娜的身影落在安澜的头上,像是一股无形的力量压制下来,让他有些喘不过气来。 只是在这样的情形下,安澜反而愈发不肯妥协,他抬头直视苏迪娜,语气坚定:“我承认我很容易心软,我也确实救过不少精灵,可那都是出于我自己的意愿,你永远不能逼着我去做我不想做的事。” “如果我说,为了西瑟斯呢?”苏迪娜叹了一口气,“你应该知道的,只要他还活着站在这片土地上,神殿是不会轻易放过他的,佩拉吉暂时许诺给予西瑟斯自由之身,却从来没说过会彻底赦免他。如果你想逃,我敢说,神殿马上就能以你背弃诺言为由,让暗中埋伏的神官再度控制住西瑟斯。如果你选择留下来直面三个月后的审判仪式——你有信心凭着一己之力对抗背靠整个神殿的新任大主祭吗?” 行走在月落湖时听到的那些饱含恶意的议论声再度在耳边响起,安澜脑海中闪过西瑟斯不久前说自己不在意的画面。 他知道,苏迪娜说得对,那些声音和那些视线,本质上都是神殿施加给西瑟斯的,只要神殿的影响尚存,即使他真的做到了在三个月后的审判仪式上驳倒奎恩,为西瑟斯洗脱罪名,也无法彻底改变精灵民众心底对对方的看法。 他想,或许西瑟斯是真的已经不在乎那些恶意了。 但是,他却不一定能够做到,忍心就这么看着对方遭受非议。 如果他有能力去改变现状,为什么还要让给予过他无数次帮助的西瑟斯白白背负那些诅咒和责难呢? 安澜低下头,沉默了半晌,“我不能保证一定答应你……但是你要先告诉我,你具体有什么打算?” “很简单,我想让你在两个月后的祖树神殿试炼中,赢过佩拉吉最属意的候选者奎恩——”见安澜终于松了口,苏迪娜坐回到位置上,缓缓出声:“我想让你成为祖树神殿的下一任大主祭。” ----
第41章 隐秘谋划 = “佩拉吉许诺说, 让神眷者和新任大主祭在三个月后针对西瑟斯他们的罪案进行公开商议。我们谁也不知道,他是否在背后藏着什么阴招,无论是阴谋还是阳谋,终究是他在暗处, 我们在明处, 如果我们光想着如何防范神殿的埋伏, 就只会处处受限。所以,我们此时应该要做的,是化被动为主动——” 说着,苏迪娜微微勾起嘴角,像是在期待着到时候祖树神殿神官们脸上的惊讶神情, “你想, 如果在三个月后的审判仪式上, 本该针锋相对的神眷者与祖树神殿的新任大主祭居然成了同一个人, 那佩拉吉埋伏再多的陷阱不是都成了无用功, 而我们要面对的一切问题, 包括你我的还有西瑟斯他们的,也全都迎刃而解了?” “可是, 我怎么能接任祖树神殿的大主祭之位, 我压根连神官也不是。”回想起苏迪娜此前曾介绍过, 神官们使用的神术会大量消耗他们的生命力, 知道自己最多只有百年寿命的安澜可不愿意付出这么巨大的代价,“如果你的计划是让我去从祖树神殿的预备神官做起,那我表示拒绝, 我可没有像你们精灵一样漫长的生命可以拿去随便消耗。” “不用担心, 我不会强迫你去学习神术的, 而且, 让你从现在开始学习恐怕也已经来不及了。”苏迪娜摇摇头,又说起了看似与眼前话题无关的事情:“之前加农和艾维来找我的时候,我跟他们闲聊了几句,打听到了一些有趣的消息。” 她顿了顿,又如不久前识破安澜的“神眷者”身份时一样,说出了满是肯定意味的疑问句:“你的特殊能力,是跟植物的种子有关吧?” 安澜面色微微一僵,只能暂时先选择保持沉默。 苏迪娜见此便知道了自己的猜测十有八九是正确的,于是回忆起了自己观察到的那些细节:“在审判仪式上,你是先从虚空中召唤出了先祖之树的种子,然后才借助西瑟斯的魔法,如神迹传说描述的一样催生出了母神的圣树。而艾维受到梦魇困扰的时候,你也是取出了药草的种子暂时给他服下……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的能力就是——能够获取到一些具有特殊功效的植物种子,这其中也包括了奥尔德灵大陆上所有植物的种子,对不对?” 见安澜仍是紧闭着嘴巴不肯松口,苏迪娜叹声道:“我知道你不会愿意把自己身上的秘密暴露出来,所以我也不强求你把你的能力完完整整地告诉我。你只需要让我知道我的猜测有没有错就行,这样我才能够确定,为你继任大主祭一事铺路的计划是否能够行得通。” 眼见苏迪娜已经把自己的金手指猜得八九不离十了,安澜实在是没有隐瞒下去的办法了,只得点头肯定了对方的猜测。 “你没猜错,我确实是能够获取植物的种子,但是‘所有’还谈不上,只是其中一小部分罢了。像是你们精灵族种在月落湖边的巨树,我就没法获取到它的种子。而且,我使用这种能力也是需要付出一定代价的。” 说到这,他还是留了个心眼,没有透露自己的能力还有继续发展的空间,其实他没法获取到月落湖巨树的种子,只是因为暂时没能解锁异次元园艺商铺后续品类的商品而已。 “真是神奇的能力,如果不是知道母神……”苏迪娜低语着,稍稍停顿了片刻,随后又抬眼看向安澜,“植物是母神的造物,所以,无需去学习自然神术,光凭你的这一项特殊能力,再加上我在暗处的运作,就足够在两个月的期限内让你博取到大量民众的信任了。” “在得到民众们的支持之后,你就基本上是半只脚踏进神殿里了,至于你是否有参与大主祭选拔的资格……”苏迪娜微微一笑,“你复现了伟大领袖塞莉恩的神迹,连佩拉吉也亲口承认你的身上具有森林母神的眷顾,所以才能做到这一点。那么在信徒们看来,你身为存活于世的唯一一位神眷者,自然也有资格去继承神殿的大主祭之位。除非,神殿公然反悔,表示之前佩拉吉是看走了眼,而你并非是神眷者。但那也几乎等同于向民众们宣布,他们为了维系十二戒律的正统性而整天挂在嘴边的神迹传说,不过是一个毛头小子也能伪造的小把戏。我敢肯定,神殿是不敢冒着如此巨大的风险去揭破你的神眷者身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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