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虽然怀揣着一样的理想,成年之后我们却走向了完全不同的道路。我为了能够继任族长之位来实现我的抱负,努力训练通过选拔,最终加入了前任族长的亲卫队,而思想比我更开放更激进些的塔拉则选择冒着被神殿通缉的风险逃出环月湖,前往人族的魔法学院求学。” “我们的选择没有对错,只是塔拉想的确实是比我这个只会舞刀弄剑的武人要长远些。”说到这,苏迪娜回过头,看向安澜,目光带上了一丝凝重,“之前对抗入侵者的时候,你应该也察觉到了,精灵们空有与生俱来的自然魔法天赋,但因为没有接受过系统化的学习,大多只会一些基础的学徒魔法。明明每个翡翠羽部族的精灵都拥有着远超正常人族的魔力,却只能放弃自己的优势,拿着冷冰冰的武器用肉身去跟那些人族搏斗。” “那是因为数千年前,人族入侵精灵族的领地时,依靠名为破魔者的骑士团,将所有的精灵大法师屠杀殆尽,又摧毁了无数凝聚着法师们心血的典籍,彻底断绝了精灵族魔法知识的传承。唯有身为大主祭的塞莉恩将神术知识保留了下来,传授给了神殿的继任者,让森林母神的神术得以延续至今。” “塔拉之所以会毅然决然独身踏上求学的道路,就是为了能够将魔法知识重新带回到精灵族。谁也不知道,在没有借助任何外力帮助的情况下,那样一个刚刚成年不久的精灵少女,究竟是如何从北境森林出发,跨越了整个奥尔德灵大陆,最终抵达了位于南方的真理学院。我想,那大概是很传奇的一段经历吧。” 说着,苏迪娜语气带着一丝唏嘘,像是在遗憾没能于挚友生前从她的口中打听到那段故事,“等到已经晋升至副手位置的我接到塔拉用魔法传送来的讯息时,她已经顺利入学真理学院,成为了那里有史以来的第一位精灵学徒。” “可惜的是,塔拉还没能来得及将所学的知识交予翡翠羽部族,后来被称为‘荒芜之灾’的劫难就毫无征兆地爆发了,以北境森林的一角为起点,大片大片的植物突然枯死,即使是祖树神殿的神官们也无力挽救。” 听到“荒芜之灾”时,安澜不知为何联想起了巫神教守护的天灾封印。 同样是始于大陆北方的灾祸,这两者会有什么关联吗? “眼见翡翠羽部族陷入了史无前例的灭族危机,即将失去赖以生存的家园,前任族长紧急联系了其他四个精灵部族,可笑的是,这些同胞却没有任何一个愿意伸出援手。最后,还是塔拉联系上了真理学院的高层,为无处可去的翡翠羽部族求得了一线生机。那之后,翡翠羽部族历经了漫长的大迁徙,付出了无数的鲜血与汗水,最终才在这片试炼之森定居了下来。为了纪念曾经的故乡,我们将新的家园命名为‘月落湖’。” “大迁徙”这个熟悉的字眼出现,安澜很快回想起了那个在黑网营地里见到的雅精灵,阿提斯。 对方的母亲正是在大迁徙的途中被人族偷猎者劫掠到了耶兰帝都,因为此生无望再回到试炼之森的新家园,她将保守了一生的秘密告诉了自己的孩子阿提斯,最终致使月落湖的位置暴露在了黑网组织的视线下。 “在大迁徙的途中,我从为了保护民众而牺牲的前任族长手中接任了族长之位。也是从她口中,我才得知了祖树神殿隐藏在暗处的种种污秽行径。” 在铺垫了一大段往事之后,苏迪娜总算是把话题落在了祖树神殿这一重点上。 她又向安澜发问:“你在之前的审判仪式上提到了祖树神殿的丑闻,虽然不知道你是从哪里听说的这件事,但是我猜,你应该并不知道所谓丑闻的背后具体是发生了什么,对不对?” 安澜不过是在围观神官奎恩抓捕加农的过程中,偷听到了只言片语,自然并不知道丑闻具体是指什么,于是点头肯定了苏迪娜的猜测。 不过他确实很好奇,这桩能够精准戳中奎恩痛点的丑闻,背后究竟有何隐情。 见此,苏迪娜却是没有像之前一样向安澜讲述细节,“很抱歉,虽然是神殿做的错事,但终究家丑不可外扬,请恕我不能向你详细描述具体发生了什么。你只需要知道,这件丑闻的恶劣程度高到,在被曝光之后,几乎摧毁了祖树神殿数百年来积累的全部声誉,如果不是当时的大主祭及时处置了几位丑闻的主角,恐怕愤怒的民众会直接踏平神殿的大门。 ” 安澜虽然心生好奇,但是也理解苏迪娜不愿透露的原因。 如果是类似于他在地球上曾听说过的,神父和小男孩这一类让他倒胃口的丑闻,苏迪娜不说反而正合他的心意。 只是,想起加农曾经为了激怒奎恩而提起,对方的父亲就是在神殿丑闻流出后选择引咎自尽,安澜心想,难不成奎恩的父亲就是那些丑闻的主角之一? 可在这种情况下,身为“罪人”之子的奎恩又是如何能够当上预备神官,并得到大主祭佩拉吉青睐的? 安澜一时间想不明白这个问题,只能先把自己已经猜测到的一部分过往问出口:“我猜,苏迪娜族长,是你在暗中揭露了丑闻吧?” 苏迪娜没有否认,点头之后解释起了自己针对神殿的原因:“继任族长之位后,我很快就意识到了,祖树神殿就好像一棵参天巨树,它为树荫下的花草遮蔽风雨,却也挡住了能够让植物茁壮生长的阳光。塔拉之所以会冒着巨大的风险独自去求学,还不是因为在族中一手遮天的神殿始终不愿意接受人族的帮助。如果不是他们对‘荒芜之灾’没有丝毫的应对办法,危机迫在眉睫,当初祖树神殿是否会同意翡翠羽部族与真理学院订立盟约还犹未可知。” “你肯定很好奇,为什么我作为一族之长,却一直在强调神殿的权力之大吧?”苏迪娜自嘲地笑了笑,随后解释道:“祖树神殿掌握着传承自伟大领袖的神术,自诩是塞莉恩的正统继承者,是五大部族神殿中最尊贵的存在。面对手握神权与十二戒律解释权的神殿,翡翠羽部族的历任族长几乎没有一位能够不受到干涉,更有甚者,除了处理一些生活琐事之外,经手的大部分事务都要与大主祭商议之后才能做下决断,族长之名几乎成了无用的摆设。” 她说着说着,下意识握紧了一侧的拳头,“所以,我知道,如果我想要按照自己的想法去改变部族,就必须削弱神殿在族中的影响力,把本应该归属于族长的权力夺回来。” “可是,之前在审判仪式上……”想起此前在审判仪式上看起来处处受限的苏迪娜,安澜猜想,现在神殿的影响力肯定又慢慢压过了族长,“是不是神殿又做了什么?” “你没猜错,至于为什么会演变成现在的局面,跟西瑟斯也有所关联。”苏迪娜说着,话题就又回到了她曾经的挚友身上:“翡翠羽部族迁徙到月落湖之后,我继任族长之位,忙着处理各项事务,又要想办法暗中对抗神殿,不经意间就跟塔拉断了联系。等到我逐渐空闲了下来,再见到她的时候,她就已经怀有身孕了。” 再度听到有关西瑟斯的信息,安澜忍不住询问:“那她有告诉你西瑟斯的父亲是谁吗?” 苏迪娜摇摇头,“我甚至不知道为什么塔拉会突然离开她最熟悉的真理学院,选择回到月落湖生下孩子。她不肯将孩子父亲的真实身份告诉我,直到死前的最后一刻也没有松口。” “或许,她是跟我生疏了,觉得我会嫌恶流着人族血液的混血儿。她不知道,我根本就不在乎这些,因为那可是她的孩子……如果她能够提前告诉我真相的话,我一定会为西瑟斯做好准备,不至于让他最后落入到神殿的手中。” “只可惜,塔拉并不知道神殿与我在暗处的针锋相对,她没有告诉我西瑟斯是混血儿,于是,‘禁忌之子’的罪名最终还是被神殿安到西瑟斯的头上。为了报复我的反抗,神殿大肆宣扬西瑟斯的身世,鼓动民意向我施压,既为自身立威,也借此攻击当时作为西瑟斯义母的我。于是,我还没来得及站稳脚跟,就被神殿再度夺走了本就不多的权力。” 有一就有二,安澜不用多想也知道,苏迪娜族长肯定不会在一次失败后就轻易气馁,于是他很快就联想到了同样遭受神殿迫害的加农和艾维:“这么说的话,加农和艾维也是在你的指示下去做了某些事情,才会被神殿针对的,对吧?” “你说得好像神殿专门只针对我身边的人一样,容我提醒你一句,早在我上任之前,被神殿以十二戒律迫害的无辜精灵就已经数不胜数了。”苏迪娜说着,伸手也给自己倒了一杯热茶,“不过这次你猜错了,准确来说,只有加农,艾维是无辜被牵扯进来的。” 氤氲的蒸汽在她面前升起,模糊了她脸上的神情,“早在那个黑网的兽人法师幻形潜入月落湖之前,神殿维持守护结界的三件圣物就已经有一件失窃了——是我派遣加农潜入神殿偷走了那件圣物。之前的审判仪式上,大主祭之所以会那么容易松口,也是因为我及时交还了最后一件圣物。” 在听到苏迪娜胆大到指使加农偷走保护着月落湖的神殿圣物时,安澜微微一惊。 而察觉到他情绪变化的苏迪娜只是笑了笑,“你不要太过惊讶,我肯定不会愚蠢到主动去做有损精灵族安危的事情,我会这么做是因为埋伏在神殿内的眼线告诉我,只要圣物处于月落湖的范围内,并且不被魔法干扰,就不会对外部的守护结界产生任何影响,即使脱离神殿的掌控也无所谓。” “然而表面上祖树神殿却始终坚称,守护结界是依靠神官们的神术维持的。我也不知道,为了维系神殿的权力,为了能够博取群众的同情与信任,大主祭究竟联合神官们撒下了多少谎言。我甚至怀疑,十二戒律是否真的是由母神赐下的。还是说,其实真正订立十二戒律的是伟大领袖塞莉恩,只是后世的神殿为了让十二戒律变得不容置疑,才为其捏造了一个神迹传说,强行把十二戒律与母神关联了起来。” 想到神殿对十二戒律的尊崇,安澜几乎可以想象,如果让祖树神殿的神官们听到此时苏迪娜的质疑,他们一定会大声嘶吼,怒斥说,这是无可饶恕的渎神之举。 或许正是因为内心怀有对十二戒律由来的疑问,苏迪娜族长才能够突破信仰的桎梏,识破他伪造的神迹,而不是像那些虔诚的信徒一样,对他的神眷者身份深信不疑。 “我本来想要借圣物失窃一事质问神殿,但却被大主祭提前发现了加农潜入的痕迹。为了胁迫出逃的加农交还失窃的圣物,神殿才会直接将与他关系紧密的艾维投入了地牢,施加百般折磨。”苏迪娜喝了一口热茶,又抬眼看向安澜,“我与潜逃在外的加农商议要如何悄无声息地救出艾维的时候,黑网突然的入侵打断了我的计划。那之后发生了什么,你也已经经历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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