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平静的日子过了几天。 每到晚上,兰熄和应忱之间仿佛有一种默契的约定。 夜幕降临,房间里被昏黄的灯光晕染出一片柔和。应忱在从前的书房里翻找出一些许久未读的书籍,装得一副沉浸在文字的世界里的样子。 而兰熄则慵懒地靠在客厅的沙发上看着电视,屏幕的光影在他脸上闪烁不定。 当时间悄然走到某个特定的节点,兰熄关掉电视,缓缓起身走向房间,那背影就是一种不容置疑的暗示。应忱见状,默默放下手中的书,也跟着走进房间。 随着房门轻轻关闭,应忱跟着进去。 夜晚,他们汗水如同细密的雨珠。 应忱在这样的时刻,心中会突然涌起一种奇异的想法,要是时间就这么停止,他们能一直这样下去该有多好。 仿佛整个世界就只剩下他们两个人,没有外界的喧嚣,没有他人的打扰,只有彼此的心跳声和喘息声在空气中交织回荡。 然而,现实却是,横亘在他们中间。过往的恩怨如同重重叠叠的山峦,永远都移不开,永远都存在那里。 应忱想,算了,反正他的生命或许都已进入倒计时,做个风流鬼也挺好的,尽情享受这片刻的亲密。 晚上应忱辗转难眠,他侧身躺着,目光落在兰熄脖子上那道疤痕上。 那疤已经变得很淡很淡,像是岁月试图抹去的一段伤痛记忆,鬼使神差地,应忱缓缓凑过去,趁着兰熄睡着,轻轻地在那处疤痕上落下一个吻,充满怜惜。 应忱不知道的是,就在他的嘴唇刚刚离开的时候,兰熄的眼睛悄然睁开了。 这样的生活不知道为什么让两个人都挺舒服的。 甚至应忱还提出让兰熄别点外卖了,让人送点儿菜来,他给他做点儿菜吧。 兰熄真的没点那些快餐外卖,而是让人买了些菜送上来。 兰熄静静地坐在一旁,目光不经意间落在应忱身上。 Alpha光着上半身,只系着一条围裙在厨房忙碌地做饭,柜子里有他之前的衣物,可他就是不穿,后背肌肉随着动作起伏,线条流畅而充满力量感,阳光从窗户透进来,洒在他的肌肤上,像是给他的后背披上了一层金色的纱衣,散发着一种成熟男人独特的魅力。 应忱一边翻炒着锅里的菜,一边有些无奈地对兰熄说:“你看,我这手上戴着链子,实在是不方便做菜,要不你把我手上的解开吧,脚上留着也跑不了。” 兰熄微微皱了下眉,思索片刻后,还是走上前去给应忱解开了手上的手铐。 应忱心中突然涌起一种复杂的情绪,他觉得人将死的时候,说出来的话往往都是善意的,而且如果现在不说,以后恐怕再也没有机会了。 于是他随口说,兰熄以前也在这里做饭,他总是喜欢从后面轻轻地抱住兰熄。 可是,兰熄结婚之后,就再也没有给他做过一顿饭。应忱知道,那个时候他已经恢复了记忆,应该是极度讨厌自己的吧。 然而今天,兰熄并没有像之前那样说出那些伤人至深的话,只是沉默着,一言不发。见兰熄这样的反应,应忱变得更加大胆起来。 应忱认错的话他已经说过上百次,可每一次提及,心中的痛楚都丝毫不减。 他这辈子最追悔莫及的事情,便是当初让兰熄怀孕的时候,让他遭受了来自自己母亲的伤害。 他低垂着头,声音有些沙哑地说道:“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去报复我的母亲,说我虚伪也好懦弱也罢,她确实做了不可饶恕的错事,是应该受到惩罚的。可是我夹在中间,左右为难。” 应忱的紧紧地捏着锅铲,指节泛白:“我只能欺骗自己,就当多年前那个被她救起的少年已经死了,这样或许能让她醒悟。” “有时候我会想,如果我第一次发病的时候就死掉了,那该多好啊。这样就不会拖累那么多的人,你……也不会因为我而被毁掉一辈子。” “如果当时保不住孩子,我也许这一辈子都绝对没脸再来见你了。” 那段日子,应忱几乎有一半的时间都消磨在医院里。医院那洁白得有些刺眼的墙壁,冰冷的器械,还有那弥漫在空气中无处不在的药水味,都成了他最深刻的记忆。 在那一方小小的医院空间里,一边是情况危急、生死未卜的女儿,每一次女儿的微弱呼吸和仪器的每一声滴答都紧紧揪着他的心,那么一具小小的身体上了很多机器;另一边是虚弱的兰熄,在他生命中占据着无比重要位置的两个人。 每一次呼吸间药水味的钻入,都让他的胃里泛起一阵难以抑制的恶心,仿佛那股味道是一种有形的折磨,不断地侵蚀着他的感官。 孩子的病情如同狂风中的烛火,脆弱飘摇不定,经历了几次惊心动魄的抢救,每一次抢救室门上方那刺目的红灯亮起,都像是判决悬在应忱的心头。 他连夜坐在病房外那冰冷的长椅上,身体像是被抽干了力气,应忱的脑海里只剩下无尽的担忧和恐惧。而在这极度的担惊受怕之中,他心底冒出来的第一个想法竟然是,幸好兰熄不用再遭受这种折磨了。 他给了兰熄数不尽的财富,他希望兰熄可以凭借这些,慢慢地忘掉自己,然后好好地度过余生。 在应忱自己看来,自己就像一个不可饶恕的畜生,这样的自己,被兰熄记住也没有任何意义,徒留痛苦罢了。 应忱像是一个已经站在悬崖边缘的人,抱着必死的决心,所有压抑在心底的话都如同决堤的洪水一般,毫无顾忌地涌出口来。 他把菜端上餐桌的时候,皱着眉头,眼神中带着一丝恼怒地说:“我早就看那个寒朔不顺眼了,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的眼神就老是往你身上瞟,让人很讨厌。” 兰熄微微抬眸,眼神中带着一丝嘲讽,缓缓开口道:“你那个时候不是还让他帮忙给你找omega吗?” 应忱的脸上闪过一丝尴尬与懊悔,那个时候,他舍不得放下公司,因为倾注了太多的心血。又舍不下兰熄,鱼和熊掌本就难以兼得,是应忱却非要贪心,想要两者都抓住,于是才想出那么个愚蠢的主意。 人,可能就是这么犯贱,总是要等到失去了之后才明白曾经拥有的是多么珍贵。 应忱又接着说:“反正我身边的所有人,似乎全都叛变到你这边了。” 兰熄听着应忱的话,沉默了片刻,然后直勾勾地看着应忱的眼睛,问道:“你跟别人睡过没有?不许思考现在回答。” 这话题转移得太快。 应忱的眼神有些迷茫,他顿了顿,老实回答道:“……应该是没有的。” 兰熄紧紧地盯着应忱,一字一顿地问:“你是不是觉得我一直想杀了你?” 应忱听到这个问题,身体微微一震,他张了张嘴,却没有说出话来。 两人接着平静地吃了顿饭。 兰熄突然转身,快步走进卧室,不一会儿,他手里握着一把枪走了出来,那把枪在灯光下泛着冰冷的金属光泽,正是当初应忱放在卧室里面的那一把。 他一直有被害妄想症。 兰熄站在应忱面前,表情平静得有些可怕,他直视着应忱的眼睛,缓缓开口说道:“这样吧,我问你几个问题。如果你回答得好,而且说的都是真话的话,我就放你离开。” 应忱说:“你问。” 兰熄的目光紧紧锁住应忱,问道:“如果再给你一次机会,你会给我做假证吗?” 应忱毫不犹豫地回答:“我记得的呀,怎么可能是假的?” 他还是不承认自己根本都不记得莫里森实验室的事实。 兰熄的眼神没有丝毫波动,继续问道:“如果再给你一次机会,你会娶我吗?” 应忱沉默了一下,脸上露出一丝复杂的神情,然后低声说:“……不会吧。” 兰熄也不会想要嫁给他吧。 兰熄依旧面无表情,紧接着问:“如果现在航班为你停留一会儿,你会离开吗?” 应忱深吸一口气,回答道:“会。” 兰熄不想看到他的话,他这辈子都会离他远远的,如果他再看到有人靠近兰熄,他怕自己会忍不住上前杀人。 所以最好的方法只有离开。 话音刚落,兰熄没有丝毫犹豫,抬手就举起了枪。只听“砰”的一声枪响,子弹精准地击中了应忱脚上的镣铐。镣铐瞬间被打得粉碎,碎片四处飞溅,应忱愣愣地站在那里,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 兰熄的声音很轻:“你走吧。” 说完,他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的精气神,整个人瘫软地坐在沙发上,眼神有些空洞地望着前方。 应忱静静地站在那里,片刻之后,他缓缓转身,朝着门口走去。 随着门被扣上的那一声轻响,整个空间仿佛被按下了静音键,只剩下兰熄那一声几不可闻的轻叹。 他想,其实也没什么可纠结的了,他已经得到了想要的答案,应忱不再信任他。 不知过了多久,兰熄回头却发现门没有关住,他站起身来,想要关门的时候,却被一只伸出手挡住,只见应忱蹲在门口,如果有根烟的话会更应景,他上身赤裸着,在看到兰熄的那一刻,像是突然从沉思中惊醒。 他猛地站起身来,眼睛紧紧地盯着兰熄,说道:“我刚才才想起,今天是我买票准备离开的日子,你把我关在今天,为什么?你是不是不希望我走?” 话音未落,应忱就朝着兰熄步步逼近,那眼神中的执着像是燃烧的火焰,像是将死之人看到了新生的希望。 兰熄则不由自主地向后退着,脚步有些凌乱,一直被逼到了房间里。 兰熄的手紧紧地握着那把枪,在慌乱之中,他将枪抵在了应忱的肩膀上。 然而,应忱没有丝毫的畏惧,目光依旧坚定地锁住兰熄,嘴里不停地问着:“你不想我走吗?你开枪吧,我反正已经做好了要死的准备了。我就想知道一句话,你不想我走,是不是?” 两人的目光就这样直直地相对着,他们如此执着地想要一个答案,可这个答案究竟是什么呢? 其实他们两个人都清楚,彼此从未真正放下过对方。 那些被精心保管着的衣物,依旧整齐地叠放在衣柜里,那对戒指也被放在一起,兰熄从酒店阳台扔下来的那枚戒指,被应忱捡了回来,就连门口的花瓶里,也插着鲜艳欲滴的花朵,仿佛只要应忱再推开门,他们就会回到最初的云顶。那时候,应忱可以毫不犹豫地将兰熄紧紧拥入怀中,没有猜忌,没有伤害。 兰熄被应忱逼得节节后退,后背已经抵到了墙壁,退无可退。 应忱那炽热而执着的目光像是要把他吞噬,那一声声逼问就像重锤一下下砸在他的心上。 兰熄实在是被他逼得没有办法了,心中那压抑许久的情感似乎也在这一刻冲破了理智的防线,他咬了咬牙,脸上带着一丝无奈与不甘,说道:“是!是又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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