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他自诩把这句话做得很好。在修真界那会即使自己被父亲教训到看不出人样也没说去母亲面前哭上那么一会。 偏偏今天忍不住。 他隔着胳膊间的缝隙,看到原本在祝星礼桌子里睡觉、却被抱到自己抽屉里的、正在睡觉的兔子。 祝星礼已经心情不好到连兔子都不想看到了。 好难搞。 这份谁都没有办法打破的尴尬一直延续到下晚自习。 按照生活委员的排班表,今天恰好轮到祝星礼和路遥知两人一起打扫班里的卫生。 两人一上一下,一个负责擦黑板,一个负责扫地。像是互相不认识的陌生人,各自没有一句哪怕是同学之间见面寒暄之类的话。 直到这场卫生的尾声,祝星礼才淡淡说了一句,“去把这个垃圾倒了我们就回去吧。” 路遥知却像是被奖励了一样,啪啦啪啦地走到垃圾桶的一边,非常开心地握住了垃圾桶的另外一边。 也不知道怎么的,他忽然又想到了之前几人操心喻欣的事情的时候,借着倒垃圾的名义在操场讨论了好一会的场景。 那是他实实在在感受到人类高中生活的快乐的时候。 而现在,倒垃圾这个事情,让他实实在在感受到冬天来了。 太冷了,无论是天气,还是祝星礼的眼神。 两人抬着垃圾桶一起下楼梯。 除了脚步声以外再无其他杂音。 但路遥知不太想就这么放过这个机会,他踌躇半天,小心翼翼地问:“祝星礼,我家没人了,我有点害怕,能不能去你家写作业啊?” 他很明显地感受到垃圾桶顿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复了原样。 “不了。”祝星礼没什么感情地说:“你去慕若阳家写作业吧,刚好他家也没人,你们还能作伴。” 路遥知一哽。 恰好又是一个楼梯拐角,他抬头看了看不远处的监控,叹了口气,放下垃圾桶后把人堵在了两面墙的夹角里。 “你今天状态很不对。”他语气带上一点强势,“你又开始谁也不理了是吗?” 被一个比自己高且能够把自己罩得七七八八的人堵在角落里这种事情,本身应该是很有压迫感的。 但祝星礼却没什么反应。 他只是微微垂下眼皮,把下半张脸埋进自己的外套领口,闷闷回应:“是的。” 他那么直白,直白到路遥知把心里原本要脱口而出的一切道理和安慰全都咬着牙咽进了肚子里。 “你次次都这样。”路遥知声音微哑,“你每次不开心都对别人冷暴力,而且事后还需要没有犯任何错的人去哄。祝星礼,你从来不在乎别人的感受。” 或许是之前的委屈从来没有消下去过,他说话的声音微微发颤,“你明明知道这样是不对的,可你偏偏还要这么做。祝星礼,你就不能改一下吗?” 他的每一句话甚至每一个字都非常清楚直接地描绘出了祝星礼目前对所有的人状态,字里行间所传达出来的感情甚至带上了怨意。 却打动不了祝星礼一点。 “我本身就是个很差劲的人。”祝星礼缓缓回应说:“要不然你以为我之前为什么没有朋友?” 可能是冷,他原本挺直的背有些坨下来,“我就是这样一个只要自己不开心那么周围所有人都要遭殃的人。尤其是你这样……对我很上心的人。” 路遥知感觉自己像是被雷劈了一般。 一瞬间,他的那些见不得人的感情好像忽然被拿到展厅供所有人打量和嘲笑一样,自尊心三个字被狠狠击碎,连根毛都找不着。 “什么?”他听见自己缓缓问。 祝星礼却笑一声,“你为什么对我这么上心呢路遥知?我开不开心跟你有什么关系?” 他抬头,直直看进路遥知有些惊诧的眼睛,“明明你只需要找到方法找到取出我身体里的碎片并拿走就可以,为什么要对我的心情这么上心呢?还是说你觉得我只要心情不好就不会配合你拿出我身体里的碎片了?” 几个问题把路遥知问得如哽在喉。 他要怎么说呢? 路遥知竟然在不知不觉中变得这么懦弱了吗? 青葱时期那种懵懵懂懂但满满当当的感情,他已经藏到连说都不敢说出来的地步了么? 这里是人界。 路遥知劝自己。 这里不是但凡男子满十八就可以成亲的修真界。 未成年恋爱就是早恋。 而早恋,是不被允许的。 尤其……祝星礼才刚刚十七岁多一点点。 恍惚间,他听到自己开口:“因为我把你当朋友,朋友之间不应该互相帮助互相关心吗?还是说,你祝星礼把我当成一个只想着碎片而丝毫没有人情味的王八蛋?” 他的质问让祝星礼再次低下了头。 祝星礼其实知道。 他知道自己其实没有丝毫立场。 他对全世界冷暴力这种事情本身就是错的。 路遥知这次没惯着他。 两人之间是死一般的沉默。 直到楼梯那边忽然传来脚步声和嬉笑声。 大概是别的班级负责值日的学生也打算去倒垃圾了。 二人所在的小角落是所有高二班级要去倒垃圾的必经之路,他们两个这样堪称危险的距离,要是别人看到的话,明天不知道又要生出什么桃色传闻。 两个男的。 一个被另外一个堵在楼梯角落。 所以祝星礼下意识就想把路遥知推开。 推了一下。 对方一动不动。 再推一下。 对方还是一动不动。 “……”祝星礼忍着慌张,好声好气地和路遥知打商量,“路遥知,有人来了,被人看到我们这样不好。” 路遥知面无表情反问:“我们怎样?” 对啊,他们怎样? 他们其实什么都没怎么样。 他们只是因为一些事情,吵架,然后一个把另外一个堵在楼梯拐角。虽然从别人的角度看过去他们像是要亲上一样,但他们根本没有怎么样。 祝星礼急了:“路遥知!” 路遥知不为所动。 他像是真的有点生气了,那双原本一直很明亮的眼睛此刻就这么垂着,带着一些祝星礼看不懂的感情和含义,盯得他有些呼吸都有些困难。 嬉笑的声音从一旁传来,近到就像在自己耳边一样。祝星礼心一横,闭着眼撇过了头。 却没想到那两道嬉笑声像是什么都没看见一样,径直从他们身边走过,连片刻的停歇都没有。祝星礼愣了愣,睁眼的瞬间,他看到了并不陌生的红色衣摆。 他视线往上,沿着那段他搂过很多次的窄腰,又看到了自然垂在路遥知胸前的墨色长发。 再然后,他不敢再抬头了。 他知道路遥知现在肯定在看着他,那种复杂的,没有温度的眼神,他不想看。 楼梯间视线昏暗,安静地有些渗人。微弱的灯光从上面透下来,虚虚地打到二人所站的地方,在那片红色的衣摆上印上一层暖色的光。 好半天,路遥知轻声说:“祝星礼,我其实是个不会轻易生气和冷暴力别人的人。但这不代表我不会生气,不会说狠话。” 他双手虚虚握拳,“你要是一直这样的话,你真的会失去我。或许你还不知道,我路遥知虽然有时候很无厘头,但我一向是个说一不二的人,今天我走了,我就再也不会再回到你身边来。” 祝星礼觉得自己心脏一抽一抽地疼。 但他又什么都说不出来。 沉默实在是诛心。 不知道过了多久,大概是觉得自己注定得不到什么答案了,路遥知叹口气,缓缓往后退了一步。 他又恢复穿着校服的模样,单手很轻易就提起了垃圾桶,再也没看祝星礼一眼,“垃圾我一个人倒,你先回去吧。” 却在即将抬脚的一刹那感觉自己的袖子被人抓住了。 “今晚来我家写作业吧。” 他听见祝星礼颤着嗓子说。
第44章 烧起来了 总有些人是需要有人推一把的。 在他觉得前方已经没有退路的时候,在他感觉自己很快就真的要失去某些自己很看重的东西的时候,他就会在极度纠结的情况下,去选择自己内心真的想要去选择的东西。 其实这样的性格挺不讨喜的,在极度内耗别人的同时使自己也感受到痛苦,没多少人能受得了。 但是。 这个世界上有谁是真正完美的人吗? 大家或多或少都有自己的缺点,但这不代表自己就是很差劲的人。 不好的地方,改过来就好了。 没必要死咬着不放。 白炽灯光将并不算大的房间照得亮如白昼,两个换了睡衣的少年挤在一张书桌上,各自沉默着刷题。 大概是真的想沉下心来学习,这会两人写的卷子科目也不一样,甚至完全避免了因为学习而交流的可能性。 路遥知偷偷瞥了眼看似很认真的祝星礼,也不动头,就这么抬着下巴嘬了口自己面前的的奶茶。这个姿势可能对于别人来说有那么些些透着猥琐,但由路遥知这个正青春的男高做出来的话……其实也还是有点猥琐。 所以祝星礼几乎是当场就皱起了眉头,“你要喝好好喝不行吗?” 路遥知却迅速“嗯?”了一声,“你不是在认真刷题吗?怎么知道我怎么在喝奶茶?” 祝星礼:“……” 他其实一直觉得路遥知挺会抓重点的,但是没想到路遥知以为的重点和他以为的重点能相差这么多。 正想着怎么糊弄过去,路遥知又说:“你在偷看我啊祝星礼?” 祝星礼:“……” 或许是因为祝星礼头一次低头服软的缘故,纵使祝星礼在服软之后仍旧是保持着不怎么美丽的表情,路遥知仍旧像之前那样欢快且频繁地和祝星礼说着话。甚至在出学校之后还硬拉着祝星礼又去买了两杯热腾腾的奶茶。 他当然快乐了。 祝星礼喊自己去他家写作业诶。 “我没有偷看。”祝星礼摆了,神情也没什么起伏,“我很光明正大。” 路遥知嗯一声,“那你看我干什么?” 祝星礼等的就是他这么一句。 “距离我们开始刷题已经过了一个小时了,按照我们刷题的速度,这个时候你其实应该刷了一张半数学卷子。而你……”他刻意停顿一瞬,像是化身班主任对于不好好学习的学生的心灵之审判,阴恻恻说:“一个半小时过去了,你连一半卷子都没刷完。” 却没想到路遥知根本不听他糊弄,“你少来,你不也一样,就比我多写两个题,你怎么好意思说我的。” 祝星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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