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他迟疑的几秒里,却有另一道人影冲了过来,疯了一样跳进洞中。 身后,沈渡缘原本是被人扶着的,失去助力,他歪倒在地,伤腿渗出更多鲜血。 他和其他人一样,呆呆地看着天坑的方向,只是更加狼狈。 不知过了多久,终于有人小心翼翼地开口:“现在该怎么办?” 话虽然没有指名道姓,但此时沈渡缘是在场身份最高的人,众人目光都锁定在他身上。 费了一点力气垂下眼皮,沈渡缘深吸一口气:“回去找工具,想办法救援。” —— 天坑内部阴冷潮湿,从顶部向下,密林逐渐过度为蕨类植物、苔藓,到最底下,铺了一层薄薄的地下水。 洛起司忍痛爬起来,借着洞口的一点阳光四处搜寻,终于在角落看见了艾斯汀的身影。 后者眉头紧锁,扔在昏迷中,身上脸上都是血,显然伤得不轻。 反倒是洛起司运气不错,摔下来的过程中受到植被缓冲,只受了一点轻伤。 他仰起头,向着洞口大喊:“艾大人还活着,有人吗,快来救艾大人!” 无人回应。 太阳那么明亮,但在洞中只是烛光一点大小。 天坑似乎是某个隧道的尽头,另一头则是漩涡般的黑暗,吹出腥味的冷风。 洛起司后知后觉地发抖,意识到自己正在一个多么危险的地方。 他是怎么敢跳下来的呢? 头顶安静得叫人心慌,洛起司以为是自己声音不够大,双手圈在嘴边,用力又喊了几声:“有人吗,听得见我说话吗,艾大人还活着——” “闭嘴。” 耳畔传来一声忍耐的低喝,艾斯汀撑起上半身,吃痛停了一会儿,才艰难坐起来。 他警告:“洞里不知道有什么,别把它们引过来了。” 听了这话,洛起司来不及欣喜,慌忙捂住嘴。因为害怕,露在外面的眼睛不安地眨动。 艾斯汀坐了一会儿,从疼痛中缓过劲,上下扫视洛起司:“你就这么跳进来了?” 这发展多么熟悉,偶像剧一样令人激动。 王子落难,多年后重回巅峰,向当年雪中送炭的灰姑娘伸出手,突破世俗,喜结连理。 艾斯汀会不会因为这件事爱上他呢? 洛起司心跳加快,在邀功的边缘扭扭捏捏:“没什么,您的安危是最重要的。” 谁知艾斯汀皱起眉,声音又冷又傲慢:“我当然是最重要的,我是说——你就没想过直接跳下来有可能砸到我吗?” 洛起司笑意一僵。 “还好下面是平地,如果有凸起的石柱,我说不定就被你害死了。” “我、我……”洛起司一下子蔫了,“对不起艾大人,我没想那么多,您别生我的气……” 艾斯汀根本懒得多看他一眼,嫌弃道:“怎么跟下来的是你这么个蠢货。” 洛起司脑袋垂得更低了。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跳下来,回想一下还是后怕。 可当看见艾斯汀掉下天坑,他就没法思考了,满脑子都是艾斯汀不能死。 他不过烂命一条,死了也就死了,可艾斯汀不可以。这辈子他注定生活在阴暗的沼泽里,能看见有人闪闪发光,就已经是幸运,如果那颗光芒万丈的太阳陨落,他都不知道该怎么活下去。 洛起司不想惹得对方更厌恶,缩在角落里,努力减少存在感。 可是外面一直没有响应,漆黑的隧道里不断传来水滴声,风变着形状钻出来,如同野兽鸣叫,他越来越坐立不安,好一会儿终于忍不住,小声问:“艾大人,我能坐在你旁边吗……我实在太害怕了。” 怕被拒绝,他抬头,露出可怜巴巴的眼神恳求。 艾斯汀见他这样,心底的烦躁少了点。 不管怎样,现在呆在坑底的就是他们两个,相互照应总是没错的。 想着,他点点头。 谁知刚一答应,洛起司就飞速蹿到身边,还得寸进尺,抱住他的胳膊。 艾斯汀眉心一跳,忍着没骂他:“不准碰我。” 洛起司干巴巴地“哦”了一声,但还不舍,于是没话找话:“我们要怎么办呀?” “等救援。”艾斯汀抬头看向头顶,那里的阳光正在逐渐增多,快中午了。 “天坑太深,所有人都下来不现实。只要阿缘他们找到合适的救援工具,就会来找我们的。” 顿了顿,艾斯汀闭上眼,额头青筋暴跳:“松、手!” 那双在他肱二头肌上游移的手僵了僵,这才极其缓慢地抽离。 洛起司小脸发红,努力掩饰暗爽,装正经道:“看来我们很快就能回去了。” 艾斯汀懒得戳破他显眼的小心思,眼睛闭上就不再搭理他。 洛起司更爽,一个劲地盯着他的脸看,视线逡巡每一根线条,每一寸肌理。 这辈子还能有机会这么近距离看艾大人的脸吗?不能。 这么一想,他更是激动到战栗。 艾斯汀眉心收紧,力道逐渐加大。 过了一会儿,忍无可忍。 “闭眼,不准再看。” 洛起司委屈地应了一声,只好闭上眼。 终于,那股探照灯一样的视线消失了。
第9章 时间一点点流逝,直到黑夜降临,救援还是没来。 洞里陷入更深的黑暗中,洛起司恐惧难当,也顾不上禁令,瑟缩着靠紧艾斯汀的胳膊。 “啧,”艾斯汀不耐烦地挣了一下,“你没完了是吧?” “可是我好怕,”洛起司嗓音在抖,不安道,“艾大人,他们会不会丢下我们不管?” “阿缘在上面,你怕什么?” 艾斯汀想把人推开,但手臂传来的触感温热柔软,伴随阵阵颤抖,他莫名有点心软,语调也放缓了点:“好了,我们会没事的。” 洛起司从没听过艾斯汀用这么温柔的语气和自己说话,都有点犯迷糊,小声道:“您能不能抱抱我?“ 艾斯汀:“……” 洛起司却有很多理由:“天太黑,还好冷,我们应该降低消耗,抱团取暖。” 洞中陷入短暂的沉默,紧接着是一阵窸窣声。 啪嗒。 灯光骤亮,照在洞中,洛起司被光线刺得有些睁不开眼,自下而上地仰着头,眼眶涌出些许生理性的泪水。 艾斯汀不知为何愣了一会儿。 片刻,他移开眼,语气带着讽刺:“这下不黑了吧?” 洛起司小心思被点破,耳根泛红。 为了省电,艾斯汀将便携手电调到最低档,淡淡的灯光照亮彼此。 洛起司很想和他多相处一会儿,想来想去,问起了白天的事:“艾大人,您真的认为周舒是凶手吗?“ “就算不是,他也有事隐瞒——”艾斯汀意味不明地扫他一眼,“岛上有秘密的人不止他一个。” 洛起司没发现他在看自己,又问:“我记得明天就是艾大人您爷爷的生日,还能赶得及吗?” “赶不及也没办法了,谁让我有几个处处算计的哥哥呢?不要说荒岛断联,绑架、失踪、意外死亡,什么都可能发生。” 艾斯汀嘲讽地勾了勾嘴角,却忽然察觉到不对,半眯起眼:“我好像没跟你们说过这件事,你从哪知道的?” 洛起司心脏漏跳一拍,一把捂住嘴,懊恼极了。 艾斯汀本想追问,但见他一副傻样,不禁讥笑:“我看他们要真的选你,才是没救了。” 不等洛起司松口气,他忽地靠近,一手钳住少年精巧的下巴,迫使对方抬头。 “不过你这蠢东西,到底瞒着我什么?” “唔唔——” 艾斯汀稍稍松开手,准备听他狡辩,却见洛起司脸色青白,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身后。 “那、那是什么?” 洞穴中,手电光线仅能勉强照亮面前半米的距离,岩板上薄薄的地下水,传来有节律的响动,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其中游动。 但很快,声音消失了,四周又陷入久久的寂静。 洛起司一整天没有喝过水的喉咙发干,不自在地滚动两下:“是我看错了吗?” “听起来体重不大,可能是什么小动物,”艾斯汀瞥他一眼,不知为何又补充两句安抚的话,“附近没有粪便,至少不会是大体型的猛兽。” 他没说的是,便携手枪在周舒的袭击中掉落,没能带下来。 洛起司刚松一口气,眼角余光里一道黑影闪过,定睛看去的瞬间,他整个人麻住,几乎无法动弹。 蛇。 一条鲜红的蛇,遍布斑纹,无声无息地来到他们身边,冷冰冰抬起上半身,绷紧如同拉满的弓弦,是一个蓄势待发的攻击姿态。 它的动作极其隐秘而迅速,当两人扭头看过来时,那蛇已经弹出,冲着洛起司飞去。 电光火石间,艾斯汀伸手一拦,来不及有更多动作,红蛇正咬中他的手臂。 这个时候,洛起司的反应却极其之快,右手抓蛇尾泄殖腔,迫使红蛇松口,左手抓蛇头从艾斯汀手上取下,然后拎起蛇,砰砰往石壁上砸。 其实前面三五下,蛇就已经晕过去,脱力成了一条软肉,但洛起司还是砸,直砸得满墙是血,再将蛇扔到地上,用石头将蛇头完全锤烂。 连最后一点神经性的反应也消失时,那条蛇已经血肉模糊,黏在地上成了烂泥。 艾斯汀半张着嘴。 洛起司的行为近乎虐杀——而几分钟前,他还试图钻进自己怀里寻求安慰。 反差太大,他说不出话。 敲砸的声音终于停止,洛起司松开石头,双腿一软,跌坐在地上。 即便这样,他也没有停下动作,一路跪行到艾斯汀身边,掏出一块手帕。那手帕还是费尽心思偷来的,但此时他也顾不上心疼,结实地系在艾斯汀手臂的近心端,低头吮出毒血。 艾斯汀想说点什么。 可下一秒,滚烫的泪珠就落在手背。 少年跪坐低头,明明哭得直打颤,却要强忍着,努力把毒血吸干净。 温热柔软的嘴唇落在手臂,也是微微发抖的。 他的动作姿态无比虔诚,像在对待什么极其珍贵的东西。 “艾大人,”洛起司含混不清地哭,“你不要死。” 吸了足足五分钟,他嘴唇发麻,话都说不清,听起来有那么一丝滑稽。 但他已经顾不上了,揪住身前人的衣领,不住呜咽。 一整天下来,他累积的惊吓太多,在这个契机下全部爆发,一哭就哭得停不下来。 艾斯汀全身僵硬,身体后仰试图躲避,结果只是方便洛起司完全趴进怀里。 艾斯汀:“……” 别扭地伸出手,他摸了摸洛起司的头,语气生硬地命令:“行了,别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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