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斯汀就在两米不到的距离,只要稍微靠近,就能嗅到他身上那股昂贵香水的味道。 当然,现在大厅里同时躺了七个人,这或许根本不是艾斯汀所用的香水,但洛起司刻意忽略了这一点。 以一个极为僵硬的姿势侧躺着,他紧盯沙发上隆起的暗影,目不转睛。 毫无睡意地躺了不知多久,等所有人都入睡,洛起司悄悄地去了厕所。 和他想的一样,一块手帕静静地躺在洗手池边上。 下午,艾斯汀曾用那块手帕擦拭过脸上的灰土,又毫不在意地扔在一边。 那时候人多眼杂,现在他终于有了机会。 洛起司舔了下嘴唇,飞速捡起手帕。 神不知鬼不觉地回到床铺,他攥着那块手帕放在心口,整个人都轻盈起来,如在云端。 那天晚上,他做了个梦,梦见第一次见到艾斯汀的场景。 高高的马背上,艾斯汀穿着白底金边的骑装,五官深邃俊美,眼皮微挑,投来漫不经心的一瞥。 洛起司全身湿透,一颗心聒噪地跳动。 无需做任何事,他已经顶礼膜拜。 第二天醒来,洛起司全身心都沉浸在喜悦中,连起床都不那么痛苦。 虽然一整个早上,艾斯汀根本看都没看他一眼,但他一点也不在意。 那块手帕躺在口袋,蜜糖一样可爱,是他和艾斯汀隐秘的联系,独属于他的小秘密——甚至后者更让他愉悦兴奋。 这样高涨的情绪仅仅维持了半小时,不久,陈阿波沉着脸从厨房走出来,宣布了一个坏消息:“没电了。” 一石激起千层浪。 断电的可是直接影响他们生存的,众人焦躁起来,议论纷纷。 “海岛电力来自海底电缆,除非人为,不可能断电。”艾斯汀双眸戾气一闪。 楼寂思索道:“昨晚我们七个人都在一起,没有作案时间,难道像苏明说的,岛上真的存在隐藏的凶手?” 陈阿波却说:“不,我们并不是时时刻刻待在一起。” “昨晚,所有人都去过厕所,但有些人离开的事件特别长。周舒、洛起司……还有你。” 楼寂没料到自己会被冷不丁指证,有些惊讶。 陈阿波,也包括其他人,都向她投来冰冷怀疑的目光。 楼寂挑事般看了眼艾斯汀:“我记得,夜里大门是锁上的,难道艾大人没能守住钥匙?” 陈阿波打断她的挑衅:“如果凶手在我们之中,说不定有其他离开的方式。” “可就算这样,出去破坏电力再回来,也要不少时间吧?” “电力室就在古堡后山脚下,”陈阿波一板一眼地说,“我算过时间,你们都在范围内。” 到了这里,楼寂终于没话可讲。 她抿唇笑了下,弯腰掀开裤腿,露出腿上大片淤青:“白天去灯塔检查时受了点小伤,不是什么大事,就自己处理了。” 作为唯一的女生,她的理由相当合理,陈阿波却不赞同:“受了伤,你最该做的事情是找医生。” 楼寂不大诚恳地认错:“下次一定。” 艾斯汀并没有打消对她的怀疑,但人群中有更显眼的存在。 ——洛起司不受控地发抖,快要瑟缩成一团。 他忽然想起,灯塔被破坏那天,洛起司也格外紧张。 一旁,楼寂重新卷下裤腿,叹了口气:“我是赞同调查和怀疑的,但这样下去,都快成猜疑链了。” 始终沉默的苏明开了口:“那就再验证一次。” 隔着餐桌,苏明和艾斯汀交换了一个眼神,在得到许可后,他说出了昨晚在陈阿波鞋底发现特殊土壤的事情。 “只要看鞋底,就可以找出所有去过灯塔的人。” 说着,他率先将自己和陈阿波的鞋底展示给众人看,左边沾的泥土是深红色,右边则偏灰,夹杂些许暗绿的光芒。 楼寂、沈渡缘的鞋底和陈阿波相同,他们是一起去的灯塔。 可奇怪的是,没有第四个人拥有灰绿的鞋底。 楼寂轻笑一声:“看起来,嫌疑人就在我们三个当中了——沈大人,犯人不会是你吧?” 沈渡缘抬起睫毛,表情平淡,完全没有要给自己解释的意思。 不过自然有人替他开口。 陈阿波连忙说:“怎么可能是沈大人,你疯了吧?” “实话嘛,昨天的泥土也可以覆盖前一天,”楼寂耸肩,“反正我肯定不是凶手,你们两个中至少有一个不是好人。” 苏明适时打断她:“现在只剩一个办法。” “要想破坏这么多东西,没有工具,单凭双手是做不到的。凶手才刚破坏完电力,肯定来不及销毁工具,只要检查每个人的房间,一切就都清楚了。” 一瞬间,洛起司的面孔褪去所有色彩。 他竭力伪装成不在意的样子,控制嘴角肌肉摆出微笑。 只有他自己才能听见内心深处惊恐的叫声。 房间里还藏着他的相机,只要被人发现,他就完了。 他努力自我催眠,想让自己放松一点,至少不要露出这么明显的破绽。 可一抬头,他就发现艾斯汀正鹰隼般看着他。 下一秒,如同电影里的慢动作,洛起司紧缩的瞳孔中映出艾斯汀缓缓抬起的食指。 “先看你的。” 洛起司脑子里一片空白,呆呆谛听死亡的宣判。 僵硬地,他挪动双腿,像最愚笨的机器人,极不协调地踏上台阶。 他心底一面尖叫哭泣,大喊着赶快逃跑,另一面又怀着侥幸心,安慰自己也许不会被发现。 只要撑过他们的检查就好了,没关系的,放轻松。 就在努力自我安慰的时候,一只手突然搭在他肩头,洛起司像只受惊的猫,猛地一弹,扭头却对上沈渡缘的眼睛。 后者没有什么表情,却散发出令人安心的气息。 “先查我的吧,”沈渡缘坦然地迎接众人审视,“嫌疑人去调查别人的房间,恐怕不能服众。” 楼寂和陈阿波有点惊讶,但也被他说服了,主动提出可以接在后面受调查。 说话间,身后有玻璃砰地碎裂,紧接着急促的脚步声。 在所有人都没料到的时机,有人跳窗而逃。 短暂地,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直到窗口灌进冷风。 艾斯汀反应极快,身先士卒地追了上去。 其他人陆陆续续跟上,只留下呆愣中的洛起司。 发软的手脚恢复力气,洛起司从没觉得夜风这么凉爽过,他身上所有冷汗都被吹干了。 离开前,他折返上楼,从房间里拿出相机,藏进一楼壁炉上方的暗格里——那是他和楼寂玩游戏时无意中发现的。 直到相机完全隐匿在黑暗里,洛起司才松了口气。 这样就算被发现,也没人能和他联系起来,他只需要在最后一天把相机带走。 为了避免怀疑,在做完这一切,他小跑出去,跟上大部队的脚步。
第8章 洛起司故意跑得很慢,没想到真让他追上大部队了。 穿过满山的蓝叶树,就看见周舒不知哪里捡来一根铁锹,看似凶狠地对峙众人,但内里的恐惧一眼就能被看穿。 以艾斯汀为首的众人三面围堵,将他逼到后山天坑前。 茂密山林中,那天坑仿佛凭空出现,深不见底,散发着幽幽凉气。 洛起司探头看了一眼,就立刻缩回脖子,搓搓身上的鸡皮疙瘩。 他小心翼翼加入人群,一看只有自己背着手,于是捞了根树枝,努力营造出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假象。 左顾右盼,只有沈渡缘看起来不会和周舒正面干仗。 洛起司慢吞吞挪到他身后。 沈渡缘狭长的眼睫微抬,目光又很快收回,没有在他身上停留。 而天坑前,局势变得越发紧张。 周舒跑到天坑前,扭头看他们距离越来越近,心里一急就想往里跳,脚底踢下去一块小石头,足足十来秒才听见回响,那颗急躁的心瞬间凉了。 他硬生生剎住脚步,扭头大叫:“别过来!谁过来,我打死谁!” 说着挥舞铁锹,哐哐砸在旁边树上。 他这幅穷凶极恶的样子倒真的有效,岛上都是普通人,别说战场,连架都没打过几次,见状停在不远处。 陈阿波眼底一闪,想从侧面绕背,但他块头大身手强,周舒最防备的就是他,一看他要过来,立刻往人群里冲,铁锹一路乱拍,沈渡缘躲闪不及,被他一拍铲到腿,闷哼一声就要摔倒。 洛起司大吃一惊,连忙扶住沈渡缘往后退,但周舒俨然盯上了软柿子,眼冒凶光地往这边攻。 见沈渡缘受伤,艾斯汀脸色大变,挡在前面,抽出藏在靴筒里的手枪:“住手!” 被黑洞洞的枪口对准,周舒终于停手,僵在原地。 其他人这才有机会靠近,夺下他手上的铁锹,周舒被按在地上,呜呜地哭:“你们就是想害我,想害我……” 这几天他一直疯疯癫癫,到今天伤了沈渡缘,直接触碰了艾斯汀的底线。 一枪顶在对方头上,艾斯汀冷声怒喝:“闭上你的臭嘴!” 周舒的哭声小了,趴在地上唏哩呼噜地抽噎。 艾斯汀深吸一口气:“说,你为什么跑?” “你们就是想害我,我不要待在这里了,我要回家——” 艾斯汀想也不想,抬手就是一巴掌。 这一巴掌既重又快,打得周舒脑袋偏开,耳朵嗡嗡作响。 艾斯汀咬着牙根一字一句地问:“是谁指使你?老二还是老三?” 周舒满脸是泪,恐惧的双眼穿过人群,精准地对上了洛起司,喃喃道:“反正你们就是打定主意要先除掉我,想怎么说就怎么说,什么泥土,什么断电,假的,都是假的……” 洛起司不明白他为什么看自己,躲闪一下。 但电光火石间,他福至心灵。 上次在库房里偷东西的事,周舒是不是以为他告密了? 所以他逃跑可能是因为害怕房间里的食物被发现,并不真是凶手。 洛起司心里疑虑不定,但他自己也偷拿过,奶糖到现在还在口袋,实在没有勇气为周舒辩解脱罪,于是移开视线,紧盯地面,装作没有发现。 艾斯汀受够了这场闹剧,完全丧失耐心:“找个房间把他关起来,我倒要看看,这下他还能捣什么乱。” 说完他站起身,没有注意到周舒眼里涌现的恐惧,到天坑附近捡起铁锹。 其他人押着周舒起来,准备回到古堡。 谁也没料到,周舒会在这个时候突然挣脱。 “我活不了,你也别活!” 绝望的怒吼声中,周舒猛地将艾斯汀推进天坑。 这变故来得太突然,所有人都呆在原地,陈阿波下意识冲上前,只是两步,就在洞口前停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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