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我们现在就去找谢上将说!”他眼中骤然放出光,认为这简直是再好不过的办法,兴冲冲地就要拉着许陶去见谢宴川,连对谢宴川的畏惧都忘在了脑后。 许陶仍在在站原地,缓缓摇摇头:“你是我朋友,所以不愿意我试药。其他人同样有亲人朋友,如果试药途中出了差错,如果药剂不成功,他们可能会再也醒不过来。” 联盟现在的医疗水平完全可以将一个陷入精神海沉眠的人的身体完好保存三百年以上,或许一百多年后,可能也用不了这么久,就会有人成功研究出治疗精神海暴乱的人,那些人能够重新从病床上起来如正常人一样生活。 在没有人试过自己研究出的精神海暴乱抑制剂之前,在不知道成不成功的情况下,许陶无法说服自己用其他人的生命替自己的实验买单。 “那有怎么样!我才不管他们,他们没有你重要,你才是我的朋友,我就是这么自私!”陈明让厉声道,一边是他的朋友,一边是不认识的陌生人,即便不道德,可他确实就是这么自私。 许陶垂下眼,没有看陈明让,慢吞吞道:“对不起,我真的没有办法这样做。所有人的生命都是平等的,我的命并不比他们的命珍贵。” 陈明让脱力般瘫软在椅子上,疲惫地看着许陶:“你真的一定要自己试吗?” “嗯。”许陶点头。 他有些不抱希望地又继续问道:“许越说谢上将也有精神海暴乱,我看他对你并不是不在意,如果让他试呢?” 许陶摇摇头。 谢宴川的精神海暴乱虽然很严重,但是他还有那么漫长的寿命,即便几十年后陷入精神海沉眠,只要还活着就还有希望。 可是试药却真的是有生命危险的,可能会付出生命。 “太危险了太危险了……”陈明让喃喃道,“你要有什么万一,许越和谢上将都会杀了我的!” 他挣扎良久,闭了闭眼又睁开,开口道:“我精神海也不稳定,不然我来试药就是了……” 许陶惊讶地看着他,一时间不敢相信陈明让竟然真的愿意为自己试药,他感动地看着陈明让:“谢谢你,但是不行。” 陈明让皱眉:“为什么不行?我不是什么陌生人,我是你朋友,朋友为你试药有什么不行的?” “如果抑制剂是无效的,你因为试药丢了性命,我的一生都会愧疚,你愿意让我一辈子愧疚吗?”许陶道。 “这就是你为什么不愿意让别人替你试药的原因吗?”陈明让道,“但是你的生命吗?你的命也是命,你在乎别人的生命,为什么不在乎自己的?” “我在乎的,抑制剂我有百分之六十的把握,我并不会一定会把命交代出去,不要太担心。”许陶安慰他道。 陈明让仍旧眉头紧锁:“还有百分之四十呢?别试了,都别试!你精神海这么稳定,试个屁的药。精神海暴乱就让别人研究去!什么狗屁的救世主,谁能当谁就当去!你凭什么要试!” “你也是做研究的,你真的这么想吗?”许陶盯着他的眼睛,平静问道。 果然,陈明让沉默下来。 是了,他们在研究的,在可能真的研究出成果的时候,怎么可能真的放下,还是研究出精神海暴乱抑制剂这么重大的事情,让他死他也不会停下。 许陶笑了笑,道:“这件事我非做不可,你再劝我也是没有用的。” 他母亲在有家族抑郁史的情况之下,都能义无反顾选择生下他和许越,现在他已经明白自己的母亲这么爱自己。 他知道妈妈希望他一生都开心,但如果让他放下这项研究,让他选择用别人试药,实验如果真的让别人付出生命,许陶一生都不会开心。 “如果实验真的失败了,我真的醒不过来,你就把存储器里的论文发出去吧,或许对后来的研究者能有些用,也算我这条命不算白费。”许陶道。 许陶总是温和的,对很多事情都听从于别人的建议,他自己却很少拿主意,但是陈明和他相处这么久,也知道他有时候又执拗得过分。 在他说出自己会亲自试药的时候,陈明让其实已经隐隐约约明白自己劝不了许陶,所以他那么激动、想那么多方法来打消许陶的念头。 陈明让扯了扯嘴角,但还是没用啊…… 他有气无力地开口:“你要什么时候试?” “明天。”许陶道。 他要先使精神海发生暴乱,暴乱状态下再试药,只用一天时间是无法完成的,他得先回去告诉谢宴川。 晚上吃饭的时候,听到许陶放下筷子的声音,谢宴川抬眸望向他:“吃饱了吗?” “嗯。”许陶道。 见许陶仍旧看着自己,谢宴川动作停顿了一下:“怎么了?” “这几天我可能要住在研究所,有一个很重要的实验。”许陶道。 谢宴川眉头蹙了一下又很快放松下来:“可以告诉我是什么实验吗?” 许陶摇摇头:“保密。” 说完他又补充道:“你不可以去查我,你答应过我不会再干涉我的。” 谢宴川是答应过,他承诺过给许陶自由的空间,不会随时监控他,他感到有些微妙的怪异,但看着许陶不容置疑的目光,谢宴川还是点了点头:“好。” 转而又问道:“你在研究所住在哪?” “研究所有宿舍。”许陶道。 其实他没有申请宿舍,不过是打几针药的事情,在他办公室就可以。 “我让邹平帮你买些生活用品放宿舍?”谢宴川问道。 “不用了,”许陶摇头,“我自己在网上买就可以了。” 谢宴川:“好……实验大概什么做完?” “应该不会很久。”许陶道。 一股微妙的怪异感又爬上谢宴川的心头,不会很久的实验用得着住在研究所吗? 然而已经答应过许陶不会去查,谢宴川还是压下了让陈节骁去查探的冲动。 次日,许陶要离开时,谢宴川跟在他身侧一同下楼:“实验可以慢慢做,注意休息,照顾好自己。” “嗯,”许陶点点头,又道,“我不在这段时间,没办法替你做精神抚慰了,抱歉啦。” 谢宴川摸了摸他的脑袋:“不用抱歉,我的精神海没那么糟糕,只是一点疼痛而已。” “好。”许陶道。 如果他真的出了什么意外,谢宴川完全可以再找一个高匹配度的人进行精神抚慰,这件事对他来说再简单不过。 许陶倒不是很担心。 上了星舰,他对谢宴川挥了挥手:“我走了。” “照顾好自己。”谢宴川道。 许陶:“知道了。” 谢宴川看着许陶乘坐着星舰离开,心中的怪异感怎么也消抹不去,然而对许陶的承诺让他也只能将这股怪异感压在心头。
第60章 醒醒 凝视着手上的药剂, 淡黄的颜色在阳光之下散发着漂亮的光芒,陈明让却越看越烦躁,恨不得想将它摔在地上一了百了。 他紧张地咽了咽口水, 看着站在档案柜前许陶的后背:“你真的决定好了吗?” 许陶手指划过一排排档案盒,在一个档案盒前停下,一边分心回答陈明让:“你已经问了十九遍了。” “那我再问最后一遍。”陈明让道。 “是的, 我已经决定好了。”许陶道, 他从档案盒中拿出一封信。 转身交到陈明让手上。 “这什么?”信封上空白一片, 没有一个字迹, 做了封口处理,陈明让接过来就想撕开。 许陶按住他的手:“给谢宴川的。如果我真的出了什么意外,你把这封信交给他, 他不会动你的。” 谢宴川权势滔天, 如果自己真的有一个好歹,那么唯一知情的陈明让估计就会成为他的发火对象。 他要对陈明让做些什么真是再简单不过了,让陈明让一辈子都不好过也只是动动嘴的事情。 他选择将这个事情告诉陈明让, 一是因为他是自己的好朋友, 两个人认识了好多年,二是因为他和自己一样同是做研究的, 告诉他受到的阻力没有其他人那么大。 如果告诉谢宴川或者许越, 他们肯定不会同意自己这么冒险的行为。 这样说起来,其实他还有点对不起陈明让, 让他负担这么大的责任, 自己如果真的有不测, 陈明让肯定少不了许越和谢宴川一顿骂。 想到这儿, 他又提笔写了一封信,写好后装在信封内, 这次在信封封面写上了许越的名字,他将信封递给陈明让:“这是给许越的,不过他脾气暴躁,你肯定得挨骂了。” 只希望许越千万别动手。 许陶歉意地看着陈明让:“对不起啦,但是这件事我只能告诉你才放心。” 捏着两封信,陈明让深深叹了口气:“挨骂是应该的,谁让我知情不报,如果你告诉钟采或者姚作宾,我肯定也忍不了把他们臭骂一顿的。” 说完他又苦中作乐地笑了笑:“不过这也说明你把我当成最好的朋友,是吧?” 许陶真情实意地对他露出一个笑:“当然,你是我最好的朋友。” “欸,我现在又想哭又想笑的,”陈明让道,“你说你连你弟你老公可能会生气都能想到,怎么就不想想自己,你要真的醒不过来我也要愧疚一辈子。” “你是在为联盟医药发展作贡献,你应该高兴。”许陶拍了拍他的肩,安慰道,“所有人的人生终点都是死亡,至少如果我的论文有用,我们两个名字还在联盟史上留下一笔呢。” 陈明让机械地扯了两个笑,苦得像要哭了:“你才二十三……刚过生日没两天。” 许陶笑了笑:“我还没死呢,怎么说得我必死无疑似的?” “而且千万不要愧疚哦,就算真的遇到意外,也不是你的错,我真的很感谢你,”许陶看着陈明让,真诚道,“反而应该愧疚的人是我,让你负担这些。” 陈明让沉默半晌,上前抱了抱许陶:“好陶陶,你也别愧疚。等研究成功了,我两再好好出去玩,这次你可别拒绝了。” “好,一定不拒绝。”许陶笑着点头。 对面的高楼偶尔有人走过,窗外的树上停了几只鸟雀,陈明让拉下百叶窗隔绝所有可能望过来的视线和阳光。 转身拿起桌上的针管,看向许陶,忍不住又问道:“精神海暴乱很痛苦,你真的确定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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