溪白突然想起进家具城时碰到的那两个店员,说什么最近下班早,因为家具城晚上不太平。想必是因为这几天纸人鬼怨煞横生,一到晚上就会控制不住闹出点动静。 不过,今后应该不会再有了。 被戳穿的店家老老实实地把床垫搬出来,按2折的价格给溪白开了单。 溪白又跑到各个店,买了台灯、桌面收纳柜。拿着各家店大大小小的订单联,不知不觉就到了3楼。 去收银台结账之前,溪白突然停下了脚步。 “帮我拿一下。”溪白把订单联塞到了顾弛的手里。 他心中牵挂着家具城的真相,没注意到此刻顾弛的表情。 从刚刚在买床垫的时候,顾弛就没怎么说话。 他的心情一直上上下下的。 他看得见纸人鬼,更看得见溪白和纸人鬼在“眉来眼去”,虽然二者不曾说话,但考虑到溪白的“读心”,二者之间必有交流。 顾弛还一直在想,刚刚溪白和纸人鬼突然离开,究竟是去做了什么? 那个110又是什么意思? 是什么神秘代码吗?听手底下说人间现已不同往日,爱人之间不过七夕,而是过另外的什么节日,好像也是三个数字。 难道就是这个什么110? ……溪白要和纸人鬼过110?! 那既然都是鬼,为何纸人鬼可以,他入梦那天,溪白却非常抵触? 顾弛下意识攥了一下手,但抓到的只有一手的薄薄的纸张。 那一点触碰即离的体温,就像是从没来过似的,如一根轻若无物的鸿羽,羽尖在心口轻轻挠了几下,留下一阵让人心脏悸动的痒意后,又仿佛什么也没做一般离去。 让人留恋、痴迷,又渴望,更生出几分怨。 再抬头看那背影时,顾弛不知道,他现在的表情,真的有点像委屈的大型犬了。 溪白对此浑然不知,他走近栏杆边,将家具城的各个方向和上上下下的角度都拍了照片,发给了庄算。 [White:小蒜头,帮我问问你哥,这个地方的风水怎么样] [神算子:???] [神算子:溪宝!你学坏了!!!] 溪白嘿嘿嘿坏笑。 [White:快点,急用的!] [White:回去请你喝奶茶!] 在一杯厚芝士双倍果肉多肉葡萄的促使下,庄算很快就带着庄术的回复过来了。 [术上骑个猴:图片不太清楚,但大致能确定是个运财的阵,但我看阳光的角度,此阵的朝向和格局五行更偏向火……可不是常规的阵法。你让溪白小同学看看,这栋建筑物的正中央是否有一个干涸的喷泉?] 溪白已经到了二楼,闻言从手扶梯侧面朝家具城正中方向看。 庄算刚刚给他和庄术拉了个群,溪白拍了张照片发过去。 [White:真的有诶!【图片】] [术上骑个猴:那就没错了,这个是邪财阵] 通常说:水能运财,但水运的往往是正财。正财往往来财比较辛苦,也比较慢,但胜在细水长流,生生不息;而偏财则来得快,但时间短。 有眼光的生意人往往会在家里、公司或店铺设正财为主,偏财为辅的局。 [术上骑个猴:即使是偏财为主也没什么,无非是赚快钱和赚慢钱的区别] 但世上从不乏心思偏移,想要走旁门左道的人。 [术上骑个猴:将运财阵摆成五行属火的样子,水火相克,将会从正偏财变成横财] 一直在旁观的庄算突然冒头。 [神算子:横财?那不是一夜暴富!] [术上骑个猴:啧!怎么教你的,世间万物,阴阳相生,下一句是什么?] [神算子:噢!福祸相依] 正如庄术所说,逆五行的风水财阵的确能给人带来横财,但接踵而来的,必定是大祸临头。 [神算子:怪不得那家具城的生意近些年越来越差,原来是反噬了] [术上骑个猴:哪有那么简单,会用这种禁术阵法求财的人,怎么可能让自己吃亏遇险。逆天而行的邪阵,往往都要用人命去压!] 溪白的眼神向身旁扫去。 正如庄术说的,邪阵伤天害理,要用人命去压制反噬。 而那纸人鬼,其实就是这个邪阵的受害者,是这个五行属火的运财阵的“祭品”! 很快,接到电话的警察上门直接将家具城给查封。 而在受害者本鬼的指引下,溪白把家具城老板杀人埋尸的地点告知了警方,在一个小时左右的挖掘作业之后,尘封多年的尸骨终于重见天日。 铁证如山,家具城老板也无法抵赖,当场认罪。 溪白远远地还看到了一眼被警察押出来的人,看着形销骨立,黑眼圈快沉到脸颊底下了。 [术上骑个猴:布邪阵自然是要被反噬的,听你的形容,这老板估摸着也命不久矣] [术上骑个猴:那被当成祭品的冤魂什么情况,变成厉鬼了吗?给我发下地址,我把鬼收了,顺便去把阵破了] 溪白说不用,鬼已经被收服了。 一会儿他给黑白无常烧个信,让它俩把鬼收了。 [术上骑个猴:哟,不错啊溪白小同学,都能抓鬼了,比小蒜头天赋高多了] [神算子:???] [White:没有,我差点被那个鬼困住了,幸亏和顾弛在一起] [White:真的不愧是八字极阳,一下就把那纸人鬼的幻境破除了!] 溪白在群聊里大肆夸赞了一番,而手机另一边,庄术看了溪白说的话后,流露出几分疑惑。 黑金色雾气……各种关于八字极阳的记载里有这一项吗? 他起身出了房间,去找庄算。 “小蒜头。” 庄术推门,见庄算坐在飘窗上。 他进了弟弟的卧室坐下,拿过桌面上放着的猪肉脯,一边啃一边提出了自己的疑惑。 就是话说完,却没听见回答。 “小蒜头?” 庄术又叫了一声,这一次,庄算连反驳这个昵称的回应都没有了。 将嘴巴里的猪肉脯咽下去,庄术回头,发现庄算还保持着刚才的动作坐在原地,细观察,肩头似乎还一抖一抖的。 哭了? 就因为自己和溪白都叫他小蒜头? 庄术小心翼翼地凑过去,歪着身子倾身去观察。 就见庄算捧着手机坐在飘窗上,屏幕还保持着他们三个人的群聊界面。盯着几人刚刚的聊天内容,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反正人没哭。 还在笑。 看一眼屏幕,再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笑得肩膀都抖一下。 一边抖,还一边小声地低声重复着一句话。 庄术凑近一点,听见庄算说的是: “好甜啊……” “嘿嘿!” 庄术:…?
第14章 另一边的家具城里,溪白做完笔录出来,找了个角落偷偷把写好的黄纸状文烧了。 拍了拍手上的纸灰末,溪白找到了在外头等自己的顾弛。 “家具会在晚点送上门,我们先回学校吧。”溪白说。 顾弛语气很淡地哦了一声。 溪白将纸人鬼的经历转述给了顾弛。 纸人鬼本是一个刚毕业的男大学生,读的工商管理,属于万金油但不好找工作的一类,恰逢那一年就业市场不景气,他直到毕业前都还没抓住一个工作机会。 在毕业的前一周,一家公司突然给他发来面试邀请,纸人鬼大喜过望,更没想从面试到发录用意向书更是极为顺利。 他本以为自己转运了,却不想天上掉下来的不是馅饼,而是杀他的刀。 那家具城老板本身笃信风水到有些疯魔了,自己在家研究了许久什么运财阵、转运阵等等,最后竟然想走旁门左道,用邪阵发财。 逆向的运财阵属火,不能用水克,只能用金耗,用土泄。 而纸人鬼的八字就是金土命,所以被盯上了。 他先是高高兴兴地入职,但没工作多久,就被通知要派去边远城市出差。 结果出行半途被人打晕,等再醒来的时候,人已经被绑起来丢在了一个深坑里,身旁还有一个和他模样极其相似的,几乎1:1的纸扎人。 以纸为困,封其七窍,永不可逃。 最后刻在他灵魂与记忆深处的,是无尽的火光,与皮肉焚尽的痛苦。 怨憎会,则煞气生,纸人鬼的心态渐渐扭曲,成了恶鬼。 被压在阵里十几年,趁近日阵法的封印松动,他便逃了出来。 就是没等害人,便碰上了溪白,还有陪着溪白一起来的顾弛。 考虑到对方只是个不清楚自己身有“极阳八字”的“普通人”,为了防止吓到顾弛,溪白只挑选了纸人鬼生前的事情说。 溪白道:“只是可怜那个被害的男生了。” 顾弛听完,缓缓转过头,“你很在乎他吗?” 溪白:“什么?” “我听你说的话,你好像很在乎他。” 怎么感觉顾弛的语气好像很奇怪? 溪白眨了眨眼,刚想说什么,一句话从旁而来,打断了他们的对话。 “请问刚刚的案件,是您这边……” 溪白回头。 说话的是一个带着方框眼镜,扎高马尾的女记者,她旁边跟着位扛镜头的摄像。 溪白转过身,点了点头。 “呃,是我。” 女记者出示了一下自己的记者证。 “你好,我是北城卫视的新闻记者,刚刚收到了通知,请问一下您现在方便采访吗?” 溪白思考片刻,回头道:“你想去旁边等我吗?” 刚刚他看顾弛的情绪不太对的样子,好像又有点不高兴,所以便问了一句。 却不想顾弛只是把脸扭了扭。 “我就在这。” 溪白噢了一声,看记者:“那我们往旁边挪一些吧。” 顾弛好像不太想入镜的样子。 女记者自然说好。 几人换了个景位,天色已偏昏暗,于是便到了一棵树下,借着路灯的光,按部就班地开始采访。 而从始至终脚步不曾挪动一下的顾弛,此时正扭着脖子,眼睛眨也不眨。 盯着那边对镜头侃侃而谈的溪白,他心里一阵酸溜溜的。 作为一只鬼,顾弛的脑回路和溪白这个人类远不相同。 地府作为人死后魂归之地,每日踏过忘川河上的鬼魂何止千万之数,有哭的,有笑的,有无比平静的,也有极尽疯狂的…… 但这于地府鬼王而言,皆不重要。 因为数量太大了。 如果要为每一只鬼的生平高兴、伤感或是缅怀,那地府每日又哭又笑的,岂不成了精神病院? 因此,在溪白看来,自己对纸人鬼身死的感慨,只是出于人道主义关怀的一句叹惋。 但在顾弛眼里,却是把纸人鬼当成了千万只鬼中的“特殊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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