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雅洁倒没有不高兴,叹了口气,道:“行,阿宴,我尊重你的意见,只是朋友……这样也好。” 本来已经决定好了,和穆潇一直以“朋友”的身份相处下去,辛枫晏已经觉得很满足了。 但那个晚上,那个收到穆潇送来的小刺猬的那个晚上,一切都改变了,原来穆潇也对自己…… 辛枫晏睁开眼,美好的梦境随之褪去了,他忍着背部传来的疼痛,爬起身,从今天开始,他需要慢慢地着手接过族里的事务了。
第43章 薛雅洁是在过年的前几天回来的,族里几位长老家的主宅都建在这一片山脉里,这儿是族群的发源地,也是所有族人最终的归宿。 不过族地毕竟太过偏僻,几位长老上了年纪,贪恋故土,可以理解。其他族人中,除了常年生活、工作在此的那一部分,其他大多数都在外生活,只有重要节日或仪式时才会回来。 往更深处一些,是统领着所有族人的那位家主的宅子,建在山脉里最高的那座山峰中。这些年家主不在,辛长老代行家主之职,其他几位长老从旁辅佐,共同管理着族中的产业与事务。 薛家现在的当家人虽然也是长老,不过在众位长老中排名最末,老一辈的当家人、也就是薛雅洁的爷爷在多年前意外亡故是原因之一,另一部分是因为,薛家与前几位长老管理族中的理念有些出入。 以辛长老为首,族里最强盛的几大家族都严格遵循着古制,唯独薛家倡导改变。 不过,也正是因为有着这份古制在,薛家才能保持住现有的地位,年轻一代的薛雅洁也才能像辛枫晏一样,被选作成为家主的对象之一。 薛雅洁回到族里后,先见了父母家人, 第二天就来看辛枫晏了。 这时候辛枫晏刚接受完第三次刑罚还不到一周,不过因为恢复力好,他已经能下床正常生活了,不会影响到年节里的各项活动。 辛家中人总是事务繁多,除了家族自身的,还有原本属于家主的那一份,这一部分更加庞大和繁杂。 这些事情主要由辛枫晏的父母管着,辛枫晏结婚后,和薛雅洁一起,也会接手一些。 不过说到底,哪怕辛枫晏的父亲辛熙城是下一代辛家的当家人、哪怕他的年纪已经将近六十,他和其他几人也只是代为管理,在涉及到族里的大事时,最终做决定的还是以辛长老为首的几位长老。 管理和经营方面的东西,辛枫晏从记事起就开始学习了,接触起来还算得心应手,他在书房里,看着资料呢,管家张叔来敲了敲门,道:“少爷,薛家的雅洁小姐来了,长老让您去见一见。” 辛枫晏放下资料,原本平静到近乎空洞的瞳仁里终于有了一抹亮色。 薛雅洁身穿一件垂到小腿的浅粉色羊毛呢大衣,头上戴着同样材质的礼帽,手上是一双软羊皮手套,也是粉色的,脚上踩着高跟短靴。 她从正门走到辛枫晏的院子里的这一路上,是端庄优雅的大小姐,每一步怎么迈都是有讲究的。可一进了辛枫晏的院门,没有了其他人,她就原形毕露了。 不过她穿着高跟鞋呢,还是对她的“发挥”有挺大影响,只能小跑着上前,就要往辛枫晏怀里扑,“阿宴!” 辛枫晏站在原地,眉眼柔和下来,展开手臂等着她。薛雅洁长的娇小,比辛枫晏矮了一个头还多,他常这么接着她。 只是这一回薛雅洁扑到一半就停住了,她其实还想拍一拍辛枫晏的手臂来着,但也没有做,只拉住了辛枫晏的手,“阿宴,别站在这了,你快回屋里坐着吧。” 依照辛长老的一贯做法,薛雅洁很清楚,辛枫晏现在看着虽然挺好的,但被衣服遮挡着看不到的地方必定带着伤……还很可能伤的不轻。 而辛枫晏也是的,这些事情从来都自己忍着,一个字都不往外说。 南方的冬季,天气并没有那么寒冷,不过下过几场薄雪,也站不住,第二天就化没了。 薛雅洁拉着人进了屋,把辛枫晏按坐到床上,自己去一边脱了外套手套和帽子,再回来时,摇着头,对着辛枫晏啧啧啧了好几声。 “阿宴,我一直以为你是那种非常听话的‘好孩子’,几位长老都对你大为称赞,把你当成教育家里后辈的楷模。但没想到啊……真没想到,你平常不声不响的,这一干就干了个大的!” “不对……”她用手在身前比划了一下,“是超大的!这么大!” 辛枫晏的眼神闪了闪,垂下了头,薛雅洁也不管他心情如何,自顾自地说道:“阿宴,你可真厉害啊!据我妈说,我爸听说这事时,喝了一半的水当场就喷出去了呢!我爸他还从来没有这么失态过呢,可惜当时我不在,真想看看他喷//水的样子啊……” “让薛长老见笑了。”辛枫晏歉意地笑了笑,轻轻地道。 薛雅洁小手一挥,“我要说的不是这个!” 她在辛枫晏面前蹲下来,看着辛枫晏的眼,薛雅洁的眼睛又圆又亮,此时她眼中带着点坏笑,又带着点埋怨,像有明亮的星星在其中闪烁。 “阿宴,我还想着你怎么突然要把公司转给我呢,原来你真的去//睡//了那个叫穆潇的外族人了!你居然也不告诉我一声!” 辛枫晏两颊上透出点红色,转开眼。不过也只有一眨眼的功夫,这点漂亮的颜色就又消失殆尽了,他的脸色变得苍白起来。 “小雅,这事已经过去了,别再提了。” 薛雅洁脸上原本眉飞色舞的神情一顿,慢慢地收了起来,她轻叹口气,站起身,在屋子里随便走了一圈,拨//弄拨//弄桌上花瓶里插//着的花,从书架上抽下一本书,翻看了两眼,再放回去。 最后她又走回到辛枫晏面前,表情再次变得欢快起来,“阿宴,咱们好久没见了,我还想着要送你一份礼物呢。” 辛枫晏牵起唇角,露出了这么多天来第一个发自真心的微笑,“谢谢你。” 谁料薛雅洁双手一摊,下一句却是:“先别谢,我还没准备好呢。” 辛枫晏也不在意,笑着道:“那我等着。” “行,就这么说好了的!”薛雅洁冲他眨眼,“我那份礼物要到结婚时才能准备好,你就好好等着吧,到时候给你个惊喜!” “嗯,好。”辛枫晏点头,不过薛雅洁提到了“结婚”二字,他笑过之后,又沉默了下来。 在日复一日的学习和工作中,时间过的很快,春季到来了,婚礼的日期也近了。 这一场空前盛大的仪式是在家主的宅子中举行的,已经三十年了,这三十年中,族地里头一次这样的热闹。 几乎所有的族人都想来参加,但也只有那些有一定身分地位的人,才有资格受邀前来观礼。但即便只是他们中的一小部分人,家主的宅院里还是几乎被占满了。 礼服的式样是一代代传下来的,与传统的中式婚服很像,大红的袍子,红色的盖头,只不过衣料上秀的不是龙或凤,而是老虎。 仪式是在正午举行的,但不是婚礼仪式,而是更为重要的,选出新任家主的仪式。这是所有族人等了三十年、盼了三十年,终于等来了的仪式。 所有人都聚集在祠堂前的天井中,辛长老和其他几位长老站在最前面,后面簇拥着其他族人,每个人的尾巴都静默地垂着。 时间到了,辛枫晏携着薛雅洁进入祠堂内。 家主宅院中的祠堂与辛家的类似,同样供奉着白虎,辛枫晏和薛雅洁行了古礼,将白虎请下来,放在垫着绸布的玉质长圆形器具上,共同托着。 每一个动作、每一件使用的物品,都是有讲究的,不过也不算复杂,只要将白虎雕像放在午时的阳光下一照,就能依此寻找到新的家主。 至于具体是如何寻找的,辛枫晏没有见过,他知道薛雅洁也没有,连薛雅洁的父亲、薛家的当家人薛长老也不曾见识过。只有族里几位最年长的老人,在几十年前见过那份奇景。 家主的原身乃是白虎,正是这雕像的形态,家主庇佑着所有的族人,使得族人们可以在虎型与人型间自由切换,使得人型时的尾巴和耳朵能够不被外族人察觉。 没有家主,就没有族人的今天,只有家主存在,族群才能繁荣昌盛。 但前任家主已经失踪三十年了,现任家主从来未曾出现过,族群里唯一的希望,就是在三十年后的今天,在这场仪式上,获得那位未来的、还未出生的新家主的讯息。 辛枫晏低下头,看着面前的白虎雕像。 寻到了下一任家主的讯息,他和薛雅洁就算成婚了。 他们将来的孩子,将成为新任家主的婚约对象,像他和薛雅洁一样,从小被教导,长大了如果有幸能被家主选中,则会服侍家主一辈子,辅佐家主管理族中事务,并为家主诞下后代,抚养成人。 而他自己,会像他的父母一样,和薛雅洁一起,在往后的岁月里,全力为为族群效力。 一阵清风吹过,吹散了天空中轻纱般的云彩,太阳逐渐完整地显露出来。 耀眼的阳光洒下,洒在头上,虽然知道不应该,但辛枫晏还是又一次地、不可避免地,想起了那个人。 阳光向前移动,洒到了肩上,辛枫晏感到温暖,就像那个人的笑一样,那个人有着阳光一样、温暖人心的笑容。 只剩最后一点了,明亮的光芒划过了他的肩、他的胸口、他的手臂,终于,就要来到雕像上了。 辛枫晏闭上了眼,最后这一刻,他不想再看了,闭上眼,眼前就还是穆潇的笑容。 永远的,只能出现在梦里和回忆中的笑容。 然而就在这时,不知道谁喊了一声:“着火了!” 天井中的人们一下子全都骚动了起来,辛枫晏睁开眼,就见祠堂的后方不知道怎么地,冒出了滚滚浓烟。 宅院里几乎全是木制的建筑,见火就着,火势又来的又猛又烈,没一会功夫,就不止是烟了,艳黄金红的火星也升了起来,逐渐逼近过来。 所有人心下都慌了、乱了,不过能在这院子里的,都是些见过大场面的人,倒还没有慌乱的那么彻底,辛长老手中的拐杖重重一敲地面,一声令下:“都别乱,一个一个地出去,到宅子外等着!” 然后又道:“仪式不能中断,午时只有两个小时,齐毅,安排人手赶快救火!” 人们了动起来,场面算是暂时控制住了,撤退的撤退,救火的救火。 族人们想扶几位长老也出去,却被他们拒绝了,“雕像!”他们向着辛枫晏和薛雅洁这边看过来,“雕像不能出事!” “祖父,雕像没事!”辛枫晏喊了一声,正要带着薛雅洁过去,却突然被薛雅洁拉住了手臂。 薛雅洁已经自己掀了盖头,她踮起脚,在辛枫晏耳边匆匆说了一句:“阿宴,我送你的‘礼物’马上就到了,你等拿了‘礼物’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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