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不会是姜遗光在王家发现了什么线索? 那条大黑狗帮着善多找到了黎恪,会不会也是察觉出九公子在王家? 黎三娘忙道:“还请知府老爷伸出援手,我和兰姑想去王家看看,说不定……九公子就在里面。” 她煞有其事道:“那条狗极通人性,能寻人,否则善多不会平白出现在王家外。” 知府犹疑。 王家在本地呼风唤雨,他也有些顾忌。 手里有兵,但王家……若非必要,他并不想和王家直接对上,即便胜了,也是惨胜。到时这座城都要乱起来。 王家人也明白这点,轻易不和官府作对。 黎三娘看他为难,恳切道:“不叫大人为难,只需老爷让我们进王家看看,我和兰姑自有办法找人,也不会惊扰了王家人。” 知府来回踱步,最终还是答应下来。 王家在本地落户已有近百年了,起初也不过做些小买卖,后来王家一人抓着机遇站在了风口上,一口气赚了大钱,再后来便跻身到了这座府城数一数二的地位,无人敢犯。 人一富贵,便想着享受,大宅子买了、三妻四妾娶回家,也开始学起了富贵人家的做派。孩子一窝一窝生,一代代传下来,到如今王家这一大家子除去分家分出去的,住在老宅里的也有近百来人。 除了这一代。 这一代好似因着无边富贵而终于被老天爷从其他地方收回了代价似的,不论纳了多少个小老婆,王家老爷这一代满打满算膝下也只有三个孩子。 连儿子都不强求了,只要是个孩子就成,偏偏就是没有。王老爷弟弟妹妹们也没几个后代,至多一两个,捧在手心里好不容易养大了。逢年过节时十几个兄弟的后代凑在一块儿,才勉强撑起个大家族的场面。 王老爷自然心急。 等他的小儿子昏迷着被家丁们带回来时,那股子心急就彻底变成了愤怒。 “打!狠狠打!”王老爷想起自己不知还有没有命活的小儿子就觉满腔怒火从心里头涌上来。 他好不容易得来的小儿子,就被这群贱民害了! “要是没死,就扔佛堂里让他们给骅儿祈福,要是打死了,老子给他们收尸!”王老爷咬牙道。 城里最好的大夫被他们连夜请来也不敢抱怨。一群人乌泱泱挤在里头,扒眼皮把脉问诊开方,丫鬟们忙忙碌碌来来去去,看得人心烦。 一走开,王老爷的第十六位如夫人颜氏就坐在廊下哭,她是骅儿的生母,生孩子时伤了身子,只能有这么一个孩子,可也比满府其他女人好太多。 看在骅儿的份上,平日王老爷乐得哄她,今天却看不顺眼了。 “哭哭啼啼的,还没死呢!”王老爷盯着她,“有功夫哭,不去求求你那干娘?” 听颜氏说,她这一胎也是求了干娘才怀上的。王老爷本想着让她干娘多些干女儿,干儿子也行,颜氏却说干娘收女只看缘法,再多也不收了,只得作罢。 颜氏吓了一跳,忙不迭抹了眼泪,柔声道:“奴这就去,老爷莫为了奴生气。” 难过是真难过,可她也总得做好打算不是?骅儿心口上那么大一道口子,神仙也难救。 要是骅儿没了……她可怎么是好? 王老爷放缓了语气:“嗯,你让人去账房提五百两银子,去你干娘家走动走动。” 颜氏忙不迭答应下来。 颜氏带了东西,叫上自己的侍女,王老爷亲自让人送她出门,走小门过。 颜氏走后不久,王老爷就接到了知府老爷递了拜帖,称今日就要带人来访。 奇怪……这么急?所为何事?
第140章 王家老爷心里嘀咕, 只以为是昨晚的事传到了知府老爷的耳朵里,不免愤怒。 知府这几年手段愈发厉害,对大族用私刑的行为抓得极严,他王家一向与民为善, 昨晚要不是那几个刁民害了骅儿, 他也不会让人把那些贱民带回来。 只是……知府亲自下的帖子, 他怎敢回绝。 王老爷忙让管家吩咐下去,阖府上下不准提起那几个带回来的人,也不要提起小少爷受伤, 否则,一律赶出去府去。 约摸过去一个多时辰,知府的车驾到了。 奇怪的是,竟然来了两辆马车,一前一后, 后面的车上挂了彩绸,像是女眷坐的。 莫非是知府的夫人?可知府老爷甚少带夫人出门。 一路驶进正堂,落轿,轿帘掀开, 前头轿子里确是知府老爷没错, 后头轿子里走下两个陌生的女子,一高大飒爽, 另一女子温婉可亲。这就很叫王老爷吃惊了。 更叫他惊异的是,他自个儿迎上去后,知府叫他起, 竟先介绍了这两位女子。 “这位是黎姑娘, 这位是兰姑娘,她二人都从京城来。”知府道。 兰姑温和一笑, 行了半个晚辈礼,以闽语说道:“初来此地,昨夜和姐姐看了游神,又听闻那些游神像都是贵府手笔,特求了知府大人前来拜见。若是唐突了,还请不要见怪。” 王老爷哪里敢,连连说自己招待不周客人不要见怪等。说着,恭敬请他们一行人往里走。 知府谨慎得很,即便是来王家,身边也带了几十号从军队里抽出来的护卫,个个人高马大,满身肃杀气,腰间还佩刀,知府进正堂时,他们就在院里整齐列队等着, 知府习惯了,谈笑自若,王家其他人可不习惯,那些个下人上茶时都哆哆嗦嗦的,生怕军爷们一个不高兴砍了自己。 黎三娘一边应付着,一边不着痕迹的打量着这座老宅。 老宅瞧着有些年头了,她一进来就觉着有些阴恻恻的,正堂修得高,又高又空旷,阴沉沉,闷不透风。从外往里走,好似从阳光下走进了地底。 姜遗光会在这儿吗? 他带着那条狗在王家外徘徊,是为什么? 是他发现了什么?还是那条狗? 王家上下对知府恭恭敬敬,外头的护卫看着也不大像练家子,不过比平常人高大些。以九公子的身手,如果不是出阴招,王家拿不下他。 即便出阴招,九公子也该有所防备才是。 这王老爷眼下有些青黑,眼里带点血丝,身上脸上还有些水汽,想来是昨晚有什么事让他一夜没睡好,今天接到帖子才匆忙洗漱。 他昨晚又在做什么? 知府找王老爷也并非全是为了黎三娘二人,他让王老爷屏退了下人,只留着院里的一众护卫远远护着。黎三娘和兰姑都坐在下首,他才问:“不知王老爷对昨晚游神夜发生的怪事,可有听闻?” 说实话,王老爷还真不知道。 他从昨晚到现在都忙着操心自家小儿子,阖府上下也没有谁不长眼和他说起外面的事儿。 知府淡淡道:“昨夜游神,最后一尊杨二郎神像摔了。” 王老爷一听,冷汗就下来了。 “之后,在巷子里发现了几个死人。”知府继续说,“那些人都像是被野兽咬死的。” 他看着王老爷,呷一口茶,笑道:“也不知王老爷是请谁家的工匠做的这杨二郎像,竟还能不稳到一拉就摔了,还是说,因为心意不诚?才让杨二郎真君显圣发威。” 越说,王老爷越心慌。 恶狠狠瞪管家一眼,又和蔼笑着赔不是。 知府慢悠悠地继续说:“只是可惜了,那几个老百姓无辜丧了命,这笔账也不知该找谁算。” 他一张口就把那几人的死都怪到了王家身上。王老爷自然不能承认,连连赔笑,又说道:“老爷您也知道,我王家向来诚心,这游神一事我王家也是又出钱又出力,找的都是城里最好的老师傅。” “我托大说两句,定是昨晚拉车的人出了岔子,这才把二郎真君摔了,反赖在王家身上。” 至于那被野兽咬死的人……王老爷哪里知道?! 他自己的儿子还生死未卜呢! 要是叫他查出来……还不如自己先说。 他心一横,一抹泪:“知府老爷也要给我们做主啊,我家骅儿昨晚也遭了不测,我现在心里还难受呢,也不知他能不能救回来……” 知府没想到还有这事儿,黎三娘和兰姑亦飞速交换了一个眼神。兰姑问:“不知令郎出了什么事儿?” 她直接开口问话,知府也没有丝毫不悦。王老爷对这二位身份成谜的女子更忌惮几分,叹道:“说起来,也只怪我平日宠坏了他,叫他什么都敢玩,什么都要试一试。” 据他说,王骅昨晚带着一帮家丁出去看游神,看到大半夜,实在太晚了准备回家,路上却遇见个杂耍班子。 那杂耍班子也在收拾东西了,外头就俩半大少年还在蒙了眼,往木板上掷飞刀,木板上画了圈,黑皮肤个头更高大些的那个几乎百发百中,每回都能扎进圈里。十几回后,就换成其中一人手里托了莲子,让那黑皮肤少年继续蒙了眼,以飞刀扎他手里的莲子。 依旧百发百中。 王老爷继续抹泪颤巍巍地说。 王骅一见就被迷住了,指着木板非要玩这个,他还不想当扔飞刀的那个,就想当手里拿莲子的。 那杂耍班子的人也是胆大包天,竟真敢让他站在木板前当靶子。结果一飞刀过去,直接扎在了小少爷心口。 跟着的家丁们一拥而上,把杂耍班子的人全捉回来了。 知府不置可否,黎三娘却恍然大悟。 姜遗光同她说过那条大黑狗的来历,就是这杂耍班子里的吧。 这样一来,也难怪他们半夜在王家外头转悠。 只是,这杂耍班子竟然这样大胆? 王老爷还在抹泪,他年纪大了,颤巍巍掏出手帕抹眼角,不免让人觉得可怜。 “回老爷,小人也明白,民不能用私刑一说,有什么事,总得交给官府来判,可是……可是小人实在没法子。” “那个杂耍班子是外地来的,四处安家,要是家丁们不捉着他们,等报案了再烦老爷使了人去捉,到那时他们早就不知跑到了哪里去……小人,小人一时心急,捉回来后也不过让人打了几板子罢了……” 王老爷叹道:“为人父母,见着子女受伤,怎么可能忍住。不过,用私刑到底是小人之过。” 知府道:“你既知有过,就尽快把那些人送到府衙来。本官查过后,定会给你们王家一个交代。” 王老爷肃然起身,躬下腰行一大礼:“多谢知府大人。” 黎三娘在一旁听完,已失去了和王老爷继续周旋的耐心,但还是让兰姑问:“我有两位同伴,其中一人昨夜不见了,不知王家有没有人见着。” 兰姑把九公子的形容衣着都描述了一遍,王老爷立刻叫来了当天出去看游神的下人们,当众来问。 每个都说没瞧见,没印象。 瞧着也不像骗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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